第八章誤會
跟著章主任下樓來到政府這邊的院子裏，徑直上了五樓停在掛有縣長辦公室門牌跟前，王國華平靜的心態波瀾突起。章主任上前敲門的時候，王國華心裏懊惱的想，曾澤光怎麽被牽連的事情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呢？
辦公室門推開，露出一張略帶傲慢的年輕的臉。章主任笑嗬嗬的上前道：“劉秘書，縣長要的人我帶來了。”
二十七八歲麵色白淨帶著一雙金邊眼鏡的劉秘書用陰翳的目光打量著王國華，擋在門口大約有六七秒，才傲慢的微微點了點下巴閃開身子道：“進來等著吧。”
劉秘書轉身的時候，老章的臉上閃過一道淡淡的不快，還不忘記回頭看看有點走神的王國華。“想啥呢？”輕輕的捅了一下王國華，老章低聲問。
“沒啥，沒見過大領導，有點緊張。”自嘲的笑了笑，王國華暗暗深呼吸，邁出了自認為很重要的一步。
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裏麵的曾澤光聽的清楚。縣長大人微微一笑，看著一臉小心謹慎的往國家進來，心裏很舒服。
曾澤光昨天對於王國華的印象也不錯，在縣委裏工作了三天了，居然不認識縣長，這個年輕人很有趣，從一個側麵可以反應出他的為人作風。得知王國華讀中文的，曾澤光臨機一動，決定讓王國華拿那篇空無一物的講話稿試試手，對此曾澤光沒有保太大的希望，不過就是看看這個年輕人會怎麽做而已。沒想到這小子一字不改，隻是加了一頁紙的注。關鍵是看完這個注之後，曾澤光被其中的一些想法打動了。
南山縣是省裏排名靠後的貧困縣，人均耕地不足一畝，發展農村經濟的口號喊了幾年了，曆屆政府實際上並沒有太好的辦法。曾澤光是從事業型幹部，從基層一步一步幹起來的，趕上幹部的年輕化知識化，這才得以四十不到便成為一縣之長。正因為對基層的情況了解，曾澤光才覺得王國華的注內容不多，其中組織勞務輸出這條是當前實際情況下短期可以見效的方法。辦法是王國華提出的，具體該怎麽操作，曾澤光覺得但就這一條有必要問個明白。至於其他兩條，修路要錢，市政府沒錢，縣裏的山貨貿易這一塊，不可避免的要牽扯到一些人的利益，曾澤光隻能暫時無視。
曾澤光輕輕的擺了擺手，老章和秘書小劉退了出去。
“小王，抽煙！”曾澤光遞過來一支中華，恢複平靜的王國華接過，伸手摸打火機時心裏咯噔一下，慢慢的把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笑道：“縣長，忘記帶火了。”
曾澤光沒有想到剛才還有點慌亂的王國華居然很快神色如常，心裏對這個年輕人的控製力頗為欣賞。丟過去一個打火機，王國華接過，鎮定自若的把煙點上，絲毫沒有局促的樣子。
“你這上麵提到勞務輸出，有什麽具體的想法沒？”
天地良心，搞出這個來無非是想應付一下差事，王國華壓根沒當真。可是這話不好跟曾澤光說啊，該怎麽說呢？具體的想法，我能有啥具體想法？我就是一個來燒冷灶的！
見王國華麵露沉思狀，曾澤光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年輕人，心裏多少有點希望這個被欣賞的年輕人能給自己一點驚喜。
“縣長，坦白說吧，其實我就是想應付一下章主任交代的差事，胡亂想的幾個點子。那啥，稿子不是綜合科起草的麽，我一個新來的小年輕，應該尊重前輩吧？”王國華決定說實話，不說實話也沒辦法，要不回頭曾澤光問起細節來，拿什麽來回答？
曾澤光被這個答案弄呆了，嘴巴微微張開，旋即恢複了常態。看著王國華一臉的坦然，心道這小子沒說謊。既然是應付差事，那就沒啥好說的。心裏失望之餘，抬抬手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王國華剛站起來，曾澤光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連忙抬手道：“等等，先坐下。”
王國華不明所以，楞了一下迎上曾澤光的目光，這會心裏坦然，王國華也沒躲閃的意思。心裏想著你官威再大，過幾個月也得被牽連停職不是？那時候才是投靠的好機會，現在上杆子巴結完全沒必要。
哪曾想這番做派落在曾澤光這個老江湖的眼睛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首先覺得這個年輕人實誠，對上級領導不欺瞞，其次這個年輕人心態很好，被打發走也沒有失落的表情，最後這個二十郎當的年輕人非常沉穩。
這時候秘書小劉敲門進來，意味深長的看了王國華一眼，然後才對曾澤光道：“老板，紡織廠的人正在周副縣長那，您看？”
聽到紡織廠三個字，曾澤光皺了皺眉頭，擺手道：“知道了！”
曾澤光剛才閃過一個念頭是啥呢，這個年輕人是應付差事不假，可是一夜之間想到的三個建議，居然有一條是可行之策，這說明什麽？南山縣人多地少，沒有正經事情做，社會上的小年輕很容易聚堆鬧出點事情來，這個不利於社會治安不是。
再者其他兩條真能做到的話，對於整個南山縣的經濟肯定必然是有相當的提升。
這小子是個人才啊！這就是曾澤光剛才閃過的念頭，正打算跟這個年輕人好好談談的，劉秘書進來做了個暗示。剛才先看了王國華一眼，然後才匯報工作，這裏頭有什麽名堂沒有。南山縣黨政兩套班子看著和光同塵的，實際上李雄飛這個縣委書記非常之強勢，政府部門的具體事務不怎麽插手，方針大政卻是牢牢抓住的。遠的不說，剛才劉秘書提到的常務副縣長周勇，那就是緊跟李雄飛的人。
劉秘書出去不過一會，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曾澤光拿起電話嗯嗯了兩聲，臉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些，目光從王國華的臉上一掃而過。
王國華並不知道這個電話的內容，隱隱覺得曾澤光的目光發生了變化，帶上了一點不那麽友善的意味。心裏正琢磨是為啥呢，曾澤光低沉道：“小王先回去吧！”
王國華多少有點納悶的離開，劉秘書進裏間來，曾澤光多少有點遺憾的問：“沒弄錯吧？”曾澤光對王國華確實很欣賞，有點不甘心的最後確定。
小劉道：“沒錯，人事科那邊我打電話問過了，他是李書記的關係進的市委，一上來還副科級呢。政研辦是個什麽地方您還不清楚麽？他在那另有作用也不好說。”
政研辦裏頭原來的三個老家夥，老章是副處級，以前還做過一任常務副縣長。另外兩個也都是老資格的正科，這三位在政研辦裏坐冷板凳自然是有曆史原因的。小劉這麽一說，曾澤光也覺得有道理，沒準這個年輕人是李雄飛安排的耳目也不好說。要不怎麽解釋那個副科級？
秘書為領導排除不必要的麻煩在小劉看來是分內的事情，給人事科打電話得到王國華的消息後小劉的心裏竟然有隱隱的快意。第一眼看見王國華時，就覺得這個人對自己可能產生威脅，為此小劉心裏非常的奇怪怎麽會這麽想。
王國華和曾澤光的第一次接觸就這麽無疾而終，因為覺得這個時候抱大腿並不是好時機，王國華心裏也沒有遺憾，很坦然的回到政研辦繼續平靜的生活。
縣委縣政府大院是個老式的院子，裏頭綠樹成蔭，每天大部分時候呆在裏頭並不覺得太熱，中午這一段時間特別燥熱。
下班時間還差一個小時，政研辦裏其他人都溜了，王國華和往常一樣研究從檔案櫃子裏找來的材料。雖然是重生者，但是對於官場還是一個新手。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麵對著枯燥無味的報告的王國華有一種解脫的愉快。
“小王，門口有人找。”門房秦大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詭異，不等王國華說話，電話當的掛了。政研辦的電話是新裝的程控電話，用一個木盒子鎖著，鑰匙在老章的手裏，想用電話得跟老章拿鑰匙。這種木盒子在縣委辦裏很普遍，隻要不是領導單獨的辦公室，電話都是以這種方式存在的。掌握這把鑰匙，在這裏是權力的一種表達方式。
見識過手機不過幾百塊的那個時代，王國華覺得這種事情太JB扯淡，放下電話後王國華一邊尋思著是誰找自己，一邊心想得想點辦法弄點錢強化一下通訊手段。
94年的南山縣，還是大哥大和BB機橫行的歲月，夠資格配備大哥大的大院裏隻有書記和縣長，其他副縣級領導都還隻是配備漢顯中文機。
腰間醒目的位置掛一個BB機，在大院裏無疑是很拉風的一件事情，如果在人多的時候BB機突然響了，更是一件很有麵子的事情。
作為穿越者看來，BB機也好，大哥大也罷，都不會有太大的吸引力。在政研辦坐著冷板凳，要那些玩意做啥？
匆匆來到大院門口，一輛敞開車篷悍馬停在邊上的樹蔭下，駕駛位置上一個戴著墨鏡的摩登女郎正朝王國華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