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5點43分。沈赴野夏天來了,生日快樂。

這一年, 顧兮的偶像出了一張粵語老歌翻唱專。

其中她最喜歡的一首歌是《少女的祈禱》,最喜歡的句歌詞是,“祈求天地放過一雙戀人, 怕發生的永遠別發生。”

溫池雨和沈赴野都順利高考完, 她深深鬆了口氣, 天父這次做了不止十分鍾的好人。

那天溫池雨從考場出來,直接去了醫院。

溫秋陪著她, 在簾子後,給醫生檢查。沈赴野站在門口, 手握得很緊。醫院走廊上,坐滿了在等號的人。空氣裏消毒水的味道很重,沈赴野看了眼簾子後, 又收回視線, 他心口繃得太緊了, 氣都喘不上來。

阿闊和小兮在他旁邊,想和他說些什麽, 但看著他有些可怕的臉色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們兩對視了一眼,阿闊拿出煙盒遞給沈赴野, “抽嗎?”

沈赴野沒出聲,他似乎根本沒聽見阿闊在說什麽,陷在自己濃鬱的情緒裏。溫秋和溫池雨很快就出來了, 手裏拿著醫生開的單子。

溫秋臉色比溫池雨的還差, “有點發燒,需要掛兩瓶水, 其他塗藥就行。”

沈赴野點了下頭, 拿過她手裏的單子, 轉身去繳費。

醫院不管什麽時候都忙, 沈赴野在窗口後排隊,阿闊跟在他身旁。

“要弄她們嗎?”阿闊問。

沈赴野看著手裏的單子,聲音很低卻藏不住戾氣,“你別管,我來。”

阿闊沉默了好一會兒,看了他一眼,說行。

那晚後來,溫池雨掛上水,小兮在旁邊看了會兒拉著阿闊先走了。

溫秋坐在溫池雨旁邊呆了會兒,她見溫池雨睡著了,看向沈赴野,“我早上煮了粥,現在回去熱一下帶過來,兩瓶水得掛很久,小雨還沒吃過東西呢。”

沈赴野嗯了聲,溫秋一走,他伸手將溫池雨很輕的摟到自己懷裏。他一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溫柔的固定著她有針管的手。

溫池雨並沒有睡得太深,隻是太難受了,現在察覺到他氣息,睜開眼睛。

她看著近在眼前的沈赴野,忽然沒頭沒尾的說:“高考結束了。”

沈赴野垂著眸,看著她,在等她接下來的話。

“你說高考結束後就…… ”

她話還沒說完,沈赴野低斜下腦袋,親吻了下來。

他的吻急切洶湧又瘋狂,沒辦法停下來,像是要將他的愛他的氣息他的全部都給她。在繁忙的小鎮醫院,在無人關心的角落,在這個躁熱又冰冷的夜晚。

不知過了多久,沈赴野停下來抵著她額頭,聲音在這樣的環境裏放得很低,“我本來就是你的。”

溫池細細的呼吸,唇上的麻感和燙意還沒過,聲音小小糯糯,“可你又不是東西。”

他低聲笑,在她唇上又吻了下,然後說得萬分認真,“是啊,沈赴野就是溫池雨的所有物。”

溫池雨靠在他頸窩裏,安靜的被他抱著,沒一會兒又睡著了。

中途換過一次吊瓶,護士的動作很輕,似乎也怕打擾到他們。

那會兒,沈赴野一直在看著她,他手指繞過她的長發,又輕揉起她手心和指腹。

過了會兒,他忽然想到什麽,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溫秋已經出去一個多小時了。但佳美距離醫院路程隻有十分鍾。

他皺了下眉,先給溫秋發了個微信,等了會兒,溫秋沒回。他眉頭皺得更深,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很溫柔將溫池雨放靠到椅子上,站起來走遠了兩步,給溫秋打了個電話。

電子音響了很久,溫秋才接起。

她聲音比離開時要緊繃,“小野怎麽了?”

沈赴野聽出異常,“秋姐你在哪裏?”

溫秋沒回,但她那邊傳來了寧小怡囂張無比的聲音,“就是我幹的又怎麽樣,你有證據嗎?就算有,這點程度你還能讓我坐牢啊?”

沈赴野這次聲音冷了點,“秋姐,告訴我你在哪裏,你不要衝動。”

溫秋已經聽不進去沈赴野的話,“小野,你不要管。”

她將電話掛了。

沈赴野又給溫秋打了個電話,這次沒通。他看向睡得很乖的溫池雨,想了會兒給阿闊打了電話。

十分鍾後,小兮又跑來了醫院。那時,溫池雨還沒醒,她很依賴和信任的在沈赴野的懷裏。

沈赴野看見她來,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溫池雨。他在溫池雨的眼睛上,親了下,才將她從懷裏鬆開。

小兮其實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隻是接到了電話,讓她幫忙來醫院照顧下溫池雨。

可眼前的情景,她的第六感非常不好,她看著站起身來的沈赴野,“野哥,你要去哪兒?”

沈赴野見她一臉緊張,忽然懶散笑了下,“去買吃的啊。”

小兮緊著的肩膀鬆了點,她看了看四周,有點奇怪,“那池雨姐姐呢?”

他說的很自然,“店裏有事,她先回去了。”

小兮哦了聲,沒發現他話裏的漏洞,以為是自己太緊張想多了。

沈赴野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腳步,他回頭低眸看向溫池雨插著針管的那隻手。

“她血管細容易腫,你看著點,發現及時叫護士。”

小兮啊了聲,反應了兩秒,然後又嗯了聲。

沈赴野出了醫院,又繼續給溫秋打電話。

打到第三個時,溫秋接了。

比起之前的緊繃,現在她明顯變得歇斯底裏。

“小野……我…… ”

沈赴野腳步一頓,“秋姐,你和我說實話。”

“她欺負我妹妹,一直欺負我妹妹,我必須讓她付出代價。小野,我得讓她付出代價。”從胡蘇林在溫池雨房間放針孔攝像頭,到知道溫池雨一直在學校裏被欺負,再到高考最後一天被關,差點來不及考試。

溫秋這一陣本就壓著的心理,被這一天所有發生的事情徹底擊潰。

“……你和小雨以後好好的,好好上學好好長大,別的什麽都不要管。”溫秋從店裏拿出來的刀,朝著還沒走遠的寧小怡背後衝了過去——

晴了一整個白天月潯,暴雨在此刻降臨。

沈赴野趕到距離佳美一條街外的角落裏,看到全身發抖驚慌失措又恐懼害怕的溫秋。

他仰頭看了看四周沒發現監控,又看了下寧小怡,然後和溫秋十分冷靜的說:“刀給我。”

大雨越下越大,仿佛能把所有的痕跡都衝刷掉。

警方接到個匿名報警電話,對方說看到有人倒在血泊裏。

警笛聲救護車聲,劃破漆黑的夜。

那時沈赴野走進了月潯唯一一家紋身店。

那會兒那家店剛準備要關門,見他進來,看了看時間,“帥哥你明天來唄,今天太晚了。”

沈赴野全身被雨淋透了,他看向紋身師,很淡的笑了下,語氣有些為難,“我明天來不了了,能就今晚嗎?我可以加價。”

紋身師看了他一會兒,不知是被他身上哪一點打動,他點了點頭,“要紋什麽?”

沈赴野從手機裏,翻出一張之前偷拍溫池雨的側臉,遞給對方。

對方看了看照片,又看向他,“這個一次紋不完。 ”

沈赴野沉默了會兒,“能完成多少就多少。”

紋身師本來想勸他再想想,但視線接觸到他漆黑的眼睛,話又咽了回去。

“紋在哪兒?”

沈赴野指了下心口的位置,紋身師沒說話,他拿著照片看了會兒,又拿出紙和筆想畫個稿子。

“能直接開始嗎?”沈赴野問。

“這樣效果會不好。”

沈赴野嗯了下,“但我隻有今晚有空,天亮就得離開了。”

紋身師見過許多客人,看了他會兒,最後歎了口氣,“你不後悔就好。”

沈赴野笑了下,“不會,謝謝你。”

衣服脫掉,機器進入皮膚。

紋身的過程漫長又枯燥,紋身師看著沈赴野,“疼你就和我說。”

“沒事。”他無所謂的說。

“照片是你女朋友嗎?”

他嗯了聲,一直淡著的語氣,有點了笑,“漂亮吧。”

“漂亮。”紋身師說,“怎麽這麽急要紋啊?”

他看沈赴野年紀不大,又想起今天日子,“是高考完想做個瘋狂的事情,怕過了今天就不敢了嗎?”

他又沉默了下,“算是吧。”

雨下了一整夜,天色微亮的時候才停。

那個側臉的紋身也完成了,紋身師見沈赴野隨意將還沒幹的衣服又套上,連忙和他紋身後的注意事項。

沈赴野應了兩聲,像是沒在意,付完錢推門離開。

紋身師當時正在清洗工具,過了會兒才發現,他付了兩倍的錢。

他推門追出去,霧蒙蒙的街巷裏,已經沒有了沈赴野的身影。

那個人和來月潯時一樣,一身黑衣,走進了警局。

從那天起,沈赴野這個人從月潯消失了。

那年的高考成績在6月23號發布,月潯所在省份的理科狀元叫沈赴野。

分數高到嚇人,本應該被各大媒體報道,但不知道為何被按了下來,像是在冷處理些什麽。

又過了很久。

一個已經黑屏很久的手機被插上來電源線,過了幾秒,出現來一聲電子音。

手機重新開機,蜂擁進很多消息。

但最後一條消息來是6月21日,對方短信和微信都發來內容相同——

6月21號,5點43分。

沈赴野夏天來了,生日快樂。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