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舍不得病。
那一夜其實睡得並不安穩。
溫池雨半夜時好像迷迷糊糊得黏糊的說了什麽, 身旁的人很輕的動了下,然後她被撈起,被喂了些溫水。
再後來, 她再醒來時, 天色還很暗, 窗外的雪還沒停,白茫茫的看著有點冷。
沈赴野不知何時醒了, 正站在窗邊在接電話。那會兒,四周半分寂靜, 他融進那一片昏暗裏,美好的有些不真實。
下秒他察覺到什麽,視線偏過來, “醒了?”
溫池雨點了點頭, 他已經將電話掛了, 朝著她走過來,她整個人一輕, 連著被子和她,都被抱坐到他腿上。
“怎麽了?”
溫池雨整個人還是鬆軟的, 他下巴在她肩膀上,她側頭問時,唇蹭到他的臉頰。
她呼吸輕了輕, 他沒什麽變化, 反而親昵的唇碰了碰她,手指穿過她長發, 聲音很輕, “綁頭發。”
溫池雨呆在他懷裏, 乖乖巧巧的哦了聲。
他的動作很輕, 感覺出很不熟練,可模樣有點認真。
忽然,他放在床邊的手機震了起來。溫池雨輕輕推了下他,他目光還專注在她頭發上。
溫池雨小聲提醒,“手機在震啊。”
他不在意的說:“你幫我看。”
溫池雨視線看過去,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沈舟伊’的名字。
“是舟伊姐。”
“不用理。”他說。
溫池雨輕輕眨了下眼睛,她看著過了好多秒後,來電被自動切斷,屏幕的亮度剛暗下去。接著的下一秒,屏幕又亮回來,‘沈舟伊’三個字又在屏幕上瘋狂的閃。
“她還在打,會不會有急事啊?”溫池雨問。
沈赴野剛將發圈繞過發絲,下頜微側了下,似乎還覺得她不老實,將她往自己懷裏更攏了點。
“沈赴野。”溫池雨叫他。
他很不上心的嗯了聲,“你幫我接,說我很忙。”
溫池雨還在想,但沈舟伊已經開始打第三次電話來了。
她動作有點的溫吞的拿過手機,滑了下,接通了——
“你他媽手機就是擺設是不是?”沈舟伊暴躁的聲音傳來出來。
她聲音挺大的,房間裏很靜,哪怕不用放在耳邊都能聽得十分清晰。
溫池雨眼睛悄悄看了下沉赴野,見他一點都沒搭理沈舟伊的意思,隻能硬著頭皮開口。
\"舟伊姐,是我。\"
那頭的沈舟伊頓了下,又頓了下。
“…… 池雨?”
溫池雨輕輕嗯了聲。
“我靠。”她罵了句髒話,“我說呢…… 沈赴野呢?”
溫池雨眼睛又往沈赴野那兒看了眼,他將正在解剛剛失敗的發圈,“他在忙。”
“他…… ”沈舟伊不知想到什麽,又罵了句髒話,“算了,我晚點再打給他。”
溫池雨看著掛斷的電話,看到屏幕上的時間,輕輕推了下沉赴野,“時間差不多啦。”
他有點可惜將發圈,放到一邊。接著就這樣,就這個姿勢,將她抱起來,抱到浴室。
然後將她放在洗手池旁的大理石台麵上,被子已經在剛剛行走的過程中,被遺落在地毯上。
現在她身上隻有件他的黑色短袖。
浴室的燈光很昏,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歪著頭看他,簡直不要太乖。
而她脖頸有點紅,露出來的肌膚上有他不受控留下的印,全是時隱時現的欲。
沈赴野很愛看她這樣,也受不了她這樣。
小女孩不知他在想什麽,餘光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也發現了身上的痕跡。她臉比剛剛紅了點,呼吸也燙了點,眨了眨眼,抬起眸看著他。
她指了指脖子和鎖骨,還有別的那兒,“你的,好多。”
她聲音軟軟的像在指控,更像在撒嬌。
沈赴野眼眸很深看著她,他想這一切真的太要命。他固執的占有欲,和卑劣的心思,全都在她身上體現,鮮活的要命。
他沉默的看了她會兒,克製不住的上前扶著她腰,低頭又在她唇上吻了吻,從綿密到深切在到窒息。
溫池雨被吻得喘著氣移開,滾燙又濕漉得氣息撲在他臉上,他心跳很快,聲音好低,在她耳邊說:“我的。”
是他的。
此時此刻,無比真實的。
**
“你換風格了啊?”
顧兮那天下午有空,特意來京大找溫池雨。她剛看到溫池雨,就上下掃了眼她今天這一身,牛仔褲黑色衛衣,外麵套了件黑色羽絨服。溫池雨小小的,這一身套著更加顯得可愛。
“隨性慵懶男友風?”
顧兮說完頓了下,然後不可思議的看向溫池雨,“不會是他的吧?”
溫池雨挽著她胳膊走進旁邊的奶茶店,站在人群後麵排隊。
過了好幾秒,見顧兮的目光怎麽都不移開,她說:“他要我穿。”
顧兮:“……”
那時是熱門的點,排隊的人很多,她們兩點完單,就坐在店裏等著。
今天好像有什麽比賽,旁邊幾個女生圍在一起,在用手機看。溫池雨餘光看見了,那個熟悉的wildness的單詞。
她下意識看了顧兮一眼,小兮正在和新的奶狗男友聊天。溫池雨沒說什麽,隻是心思分了點給那桌,一直留心在這場比賽上。
她不玩遊戲,隻能聽懂最基礎的那些,和比分。
wildness一局都沒贏,很快輸掉了比賽。旁邊的幾個女生,似乎是wildness的粉,心情很失落。
“已經積分墊底了,再輸戰隊還能在麽?”
“之前說管理層有變動,現在也沒消息了。現在沒讚助,比賽也一直輸,好怕他們撐不下去啊。”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年狀態好差。”
然後又是長籲短歎。
店內的電子音在在叫她們的號,溫池雨視線從那邊收回,才發現小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結束了和新男友的聊天。
她們兩站起來,去前台接過做好的奶茶。氣氛有點悶的,走在學生廣場上。
過了會兒,溫池雨看著小兮的臉色,聲音輕輕的問:“你知道麽?”
顧兮看了她一眼,點了下頭,“嗯,去年知道的。他是風頭正勁的戰隊老板,我那個圈子和他們有點關係,很難不知道的。”
溫池雨點點頭,一時不知說什麽。
反而小兮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昨天。他找沈赴野,順便和我一起吃飯了。”溫池雨抿了抿唇,“他…… ”
小兮恍然的點頭,“他還真是死心塌地的跟沈赴野啊,這種人居然對兄弟比對女人衷心。”
她說得挺無所謂的,但溫池雨聽著還是覺得發澀,“…… 小兮。”
小兮笑了下,“我沒事,都過去了。”
真都過去了麽。
顧兮心裏知道,溫池雨也知道,但她們兩有默契的都沒提。
“別說他了,說說你,我今兒來找你就是想看看你的。”小兮說。
溫池雨彎唇笑了下,“電話裏都和你說了。”
小兮問:“他現在哪兒呢?我還挺想見見。”
“學校裏。”溫池雨問,“要見麽?”
顧兮笑著搖頭,“你啊,怎麽什麽都這麽認真呀,你能天天見到就好了。說真的,我挺佩服你的。好像認準了一件事,都能做到。考上京大,等到沈赴野。我就不行。”
溫池雨不覺得她說得有多難,在她看來小兮更厲害點。
顧兮瞧著她,“好了,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她忽然想到什麽,“對了,寧小怡出來了,你知道麽?”
溫池雨頓了下,顧兮捏了捏她胳膊,“緊張什麽,上個月吧,好像出來就結婚了,應該就呆在月潯了。而且我們現在都長大了,更沒什麽好緊張的。”
溫池雨點點頭。
那天她和小兮也沒聊多久,小兮晚上有演出,她晚點也還有課。她們兩在京大的地鐵站口分開。
回去路上碰到了,碰到了倪瑤剛從外麵回來。她買了好幾個網紅蛋糕,非要分幾個給溫池雨。
那會兒操場那兒,學生們不怕冷的在黃昏下,在開草地音樂會。
氣氛很好,溫池雨距離上課還有一會兒,就陪著倪瑤停下來聽了會兒。一把吉他,廉價的音響,不算特好的唱功,風一點都不溫柔,可這就是青春。
倪瑤興奮的拉著她拍了幾張自拍,十分開心的發到朋友圈。
溫池雨下課時才有空刷了下朋友圈,也剛看到她那條動態下的評論——
【Fn.:沒了啊?】
【倪瑤回複Fn.:你還想要誰的?】
【Fn.回複倪瑤:你說呢?】
溫池雨下樓梯的腳步一頓,盯著那幾條回複的內容,耳根有點燙。
到了樓下,她發現沈赴野正等在綜合樓下,旁邊來來往往的人總去看他,他隻是站著,安安靜靜的,莫名有點乖。
溫池雨看著他,忽然覺得他很像17歲時,璀璨又耀眼的那個天之驕子。
沈赴野已經朝著她走過來,溫池雨一眨不眨的還盯著他看。
他也在看她,過了幾秒,他見她一直盯著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是想親我嗎?”
溫池雨一愣,手裏的書已經被他接了過去。
他掃了眼四周,想了會兒,聲音有點輕,“人有點多。”
溫池雨剛要小聲反駁,他已經低下來親了她一下。
一下不夠,又一下。
**
那幾天,溫池雨總覺得過得特別不真實。
她上課實驗,他和陳牧川他們在一起,中午一起吃飯,晚上他和她一起回那個老房子。
好像就和他說得一樣,他們在慢慢來。
隻是在他在出去要競賽的前一晚,格外的纏人。
她那會兒還沒意識到,他這個情緒的古怪。
那是沈赴野去上海參加比賽的第三天。
溫池雨忽然接到了陳牧川的電話,當時溫池雨剛下實驗。
“你知道沈赴野不睡覺嗎?”他在電話那頭問。
溫池雨那會兒在解剖樓的走廊上,她腳步頓住,“什麽?”
陳牧川語氣聽起來很嚴重,“我和他做了三天室友,沒見他睡過。而且…除了睡眠,他各方麵看起來好像欲望都很低。雖然看起來還行,比賽也很專注上心。但這種外在的,更像是給我們看,他多正常一樣。”
溫池雨覺得腦子裏嗡嗡的,腦子裏浮現這些日子以來和沈赴野相處的情景。他好像真的,總是表情認真的看著她發呆。
可除了這些,好像也沒什麽不一樣。昨晚視頻時,他還輕聲哄了她很久。
溫池雨全身有點發麻,身邊有同學路過叫她,她都沒聽見。
“你知道他這三年怎麽過的嗎?”陳牧川問。
溫池雨咬了下唇,“他說得少,我隻知道大概。”
陳牧川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歎了口氣,語氣很沉,“他應該過得比我們想象還要不好。”
溫池雨那天後來,翹了一節選修,直接回了那個老房子,她在沈赴野的房間裏找了會兒,終於在一個隱秘的抽屜裏發現了瓶藥。
她看了看藥的成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手抖得厲害給沈舟伊打了個電話。
沈舟伊聽見她不穩的呼吸聲就知道了,“你在燈草那邊嗎?”
溫池雨嗯了聲,沈舟伊的公司距離那兒不遠,她說:“你等我下,我過去大概20分鍾。”
等待的時間裏,溫池雨坐在**,仔細的回想著,那些被她忽視的畫麵。
他好像真的總是吃很少,多數是看她在吃。煙癮比三年前要重,除了看見她時,好像更顯得沉默。
他心口的紋身有被洗過又重新紋的痕跡,還有,他薄薄皮膚下的青筋脈絡好像更明顯了點。
沈舟伊走進來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房間裏沒開燈,她看見溫池雨坐在客廳裏,手裏捏著一瓶藥。
她坐到溫池雨身旁,拿過她手裏的藥,聲音很輕的開口,“就知道他瞞不住。”
溫池雨睫毛眨了下,看向沈舟伊,沈舟伊看著發紅的眼眶,安撫的笑了下,“沒什麽,就是些抗抑鬱的,你是醫學生,看了成分也應該知道。”
然後,又補充,“他身體也還行,放心,他舍不得病。”
“他……”
沈舟伊知道她要問什麽,“你知道戒網癮那種地方嗎?他那段日子去過差不多類似的幾個。其實他爸後來也不忍心,就想讓他服個軟,他不肯。”
“服軟?”
沈舟伊看著溫池雨,淡淡的嗯了聲。
“是認錯麽?”溫池雨問。
沈舟伊靜了很久,猶豫了很久,才說:“洗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