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是打著,哪怕惹皇上大怒,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定要治淩墨蕭罪的態度。

沒辦法,自從皇後被廢,太子越來越不得皇上喜歡,而淩墨蕭雖然遠在邊關,可名聲越來越好。

太子覺得能抓到他一個錯處不容易,自然不肯放過。

太子黨的智囊陳國公,從皇上拿出那道折子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如今淩王殺人原因不明,納妾同樣沒有確實證據。而遠征則是頭等大事。

朝廷便是要查淩王,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將淩王調回。

他很快想到兩全之法,出列道:

“回皇上,臣提議,派欽差前去幽州,徹查此案。”

不少朝臣都附言陳國公之言,特別是聽到皇上說要派太子去遠征的,生怕順帶把自己也給派了過去。

邊關是什麽地方?多少英才去了,都死無葬身之地。他們即便是太子黨,能有從龍之功,也不想去邊關。

太子詫異地看向陳國公,不明白他為何不趁機打壓淩墨蕭。

本想說,有這麽多折子密信為證,哪裏還用派欽差調查?

直接將淩墨蕭調回長安審問才是。

但看到陳國公朝他使眼色,再觀皇上的表情,太子到底咽下這口氣,低頭道:

“兒臣附議。”

就這樣,跟沈冬素預想的一樣,朝廷要派欽差到幽州調查。但這派去,又有了不同意見。

太子自然要派太子黨的人,皇上想派一個寒門出身的官員,士族要派自己人。

朝堂上吵了好幾天,非常突然的,陳星耀都沒跟陳國公商議,自己跑去找皇上請旨,願意去幽州調查此案。

原因是他之前在幽州做過守城主將,比別的官員更熟悉幽州和北方的情況。

陳星耀既是太子黨,又是士族之首陳家世子,如此一來,朝堂上三方爭執,就成了兩方爭執。

皇上就將欽差人選定為三人,大有三司會審之勢,大理寺一個寒門官員隨行,另有一禦史同行。

等陳國公知道的時候,聖旨都到家了。

陳國公神情嚴肅地接了聖旨,然後關起家門,就要打陳星耀。說把他的腿打折,就不用去幽州了。

陳星耀頭一回這麽硬氣地頂撞父親,說自己一定要去。皇上和太子都同意,父親不同意也不行。

陳國公很是無奈地問他,為什麽要淌這趟混水?此事陳家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在背後拱火,拉淩王下馬。

淩王妃割了陳家分支子弟嘴的事,陳國公可是非常氣憤的。

此事全長安都傳遍了,她一個小小農女,竟敢如此打陳家的臉!

至於淩王妃救了陳星耀之事,陳國公覺得上次給幽州捐獻,便是恩情已還。

陳星耀的理由是,他在長安城憋屈,自從手斷了之後,他就不喜出門。

趁這個機會,去幽州散散心。再跟北方士族聯絡一下,以防淩王團結了北地。

陳國公無奈,隻好讓他帶幾個幕僚前去。

當天太子就請陳星耀進府商議,太子的態度很堅決也很強硬,此去就是搜集淩王罪證。

有罪就有證,若無罪,同樣能有證!

若那兩個欽差阻止,邊關死人的方式多,水土不服病死,遇到韃子砍死,摔下馬跌死……

太子握緊陳星耀的手:“你們才是至親兄弟,待孤登上大寶,封你世襲一等公!”

不知為何,陳星耀想到的,竟然是幾年前,他和太子被百姓戲稱‘便溺兄弟’之事。

不禁一陣惡寒,但麵上不顯,且態度謙卑:“臣,定不付殿下信任!”

太子很是高興,那麽多道折子送來,皇上還包庇淩墨蕭,還要派欽差調查。

待陳星耀查到實證,皇上總沒話可說了吧!

淩墨蕭啊淩墨蕭,你最好祈禱戰死在韃子手裏,若落到孤手中,定讓你生不如死!

想到那個嬌嬌小小的沈冬素,也不知在邊關幾年,容貌有沒有變醜?

若是沒變,孤到不介意納了你。若是變了,那就一道賜死,也算了了母後的執念。

可惜事情的發展,很快出乎太子的意料。不,應該是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當第二批北方傳來的折子,如雪花一樣飛到皇上案前的時候。

折子上的內容卻跟前一批完全不同,那些被淩王選中女兒之家的士族,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的女兒並非去給淩王當妾,而是被淩王妃選中,去學醫的。

再有被淩王抄家的士族,先有濟州官員聯名的折子,說淩王抄家嚴懲的士族,皆是殘害流民,侵占百姓田地,犯下滔天重罪。

是他們祈求淩王到濟州,為民做主的。並且,淩王在濟州,救上數萬流民。

太子黨在朝堂上咬死,這些折子是淩王逼迫官員發的。

便是濟州這麽異口同聲替淩王說話,那別的州城嗎?淩王在四州亂殺之事,可是有實證的。

但很快,新的折子呈上,有確定證據證明,那四州士族買通流寇山匪。

趁淩王不在幽州,去幽州為禍,這些流寇殺人如麻,殘傷小村鎮百姓。

淩王同樣是為民除害,徹查流寇案,才殺了四個州城,跟流寇有勾結的士族。

同樣,還查出有些士族和韃子亦有勾結,這是叛國之罪。

淩王在遠征之前,為防這些罪人向韃子傳遞消息,才殺了這些罪人。

這前前後後近百道折子,對幽州之事的說法,卻是前後不一,差別極大。

太子黨堅稱後麵這些折子,是被淩王威脅,不得不發的。

從沒聽說過哪個貴女,願意去跟一個農女學醫的。還是去幽州邊城,這不是笑話嗎?

明顯就是淩王好色成性,威脅她們,卻又為了保全名聲,才有此說法。

皇上像看戲一樣,看著朝堂上吵成一鍋粥,同時民間百姓的議論就更誇張了。

但很奇怪的,百姓竟然都信了後者,因為他們確實知道士族是怎麽壓迫百姓的。

淩王殺士族,殺再多也不是罪啊!甚至有人在私下叫囂,淩王殺的太少了。

並且,也不應該隻殺幽州附近的州城,應該全國推廣,凡是侵占百姓田地,殘害良民的士族,都應該像淩王這樣處置!

如此一來,北方的形勢就越**況不明,隻能等欽差調查回來之後再論。

太子催陳星耀趕緊出發,陳國公卻說要等消息多一些,情勢明朗一些的時候再出發。

陳國公是怕,去太早淩墨蕭還沒有遠征,萬一遇上起衝突,陳星耀吃虧的可能性極大。

從傳回的消息上看,不管真相如何,淩王嗜殺都是真的。

他在等淩王遠征的消息傳來,確定幽州隻剩下淩王妃,陳星耀再趕去調查。

其實事情到了這裏,已經是一個平衡的局麵,太子想靠這事拉淩王下馬的機會很少。

但淩王就算打敗韃子,羸了一場漂亮的勝仗,此事也會影響他的戰功。

他想借這場勝仗回長安,和太子一較高下,也是不可能的。

但很快,一個新的消息,爆炸性的消息傳到長安,給本就像熱鍋滾油一樣的長安城,投入一個炮仗,炸得無數人險些喪命。

這幽州要遠征北疆,大夏邊關自然要全麵戒備,查找探子,截獲韃子的情報。

不久前玉門關外,截獲一支意圖混進大夏的韃子商隊,從中搜到多封密信。

其中一封讓守城將領嚇得汗流浹背,連夜快馬加鞭將這封密信送到皇上案前。

這是一封韃子主將,向大夏一個人,討要戰利品的信。

信中說道,他和此人早有交易,早在數年前,淩王在西域大敗那一仗,便是此人通報消息。

讓淩王孤軍被圍,差點身死,僥幸活了下來,但全軍覆沒,淩王癱瘓,命懸一線……

這一戰讓大夏元氣大傷,戰神淩王成了廢物,大夏邊關自從屢屢受韃子侵犯。

之前,所有人都在罵淩王,把這筆賬算到淩王頭上。

淩王被趕出長安,去封地等死。

誰也沒想到,這一戰竟然有奸細!

信上所說,這應該是奸細第一次向韃子通報消息,再之後,淩王妃去幽州時,路遇韃子埋伏。

也是此人通報消息,然後東宮賀禮案,同樣是此人將消息傳給韃子。

韃子寫這封密信的主要目的,是向此人討要說好的利益並加以威脅。

因為他們搶的賀禮並不多,這個長冬北疆多地發生白災。

凍死羊牛無數,所以他要此人趕緊給他們送一批物資,否則就將這些事情公布。

皇上並沒有在朝堂上將這封密信公布,隻叫太子和陳國公,還有幾個重臣,商議此事。

因為,這個跟韃子往來密切,通傳消息,賣國之人,就是廢後。

這一刻,太子隻覺腦子發懵,全身發軟,癱跪在地上,甚至控製不住嘴。

皇上問他對此事是什麽看法,他隻慌亂地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皇後做什麽,從來不跟他商量的。

陳國公現在最恨的不是妹妹,而是這個蠢太子,你這樣說,不就坐實了這封信的真實性嗎!

幸好陳國公經過的事多,很是鎮定,一口咬定:“皇上,這是韃子故意挑撥。”

“皇後從未離過長安,並且這信中所說之事,其中有兩年還發生在皇後被廢之後。”

“那時她在冷宮,如何向韃子傳消息?”

“請皇上明察!”

太子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對對,母後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父皇明察!”

皇上冷笑,你不久前還不讓派人去幽州查,要坐實淩王之罪。

今日這皇後的罪證擺在眼前,你卻要實查。

太子以前覺得自己皇後的傀儡,以為現在掙脫皇後的掌控了,實則,他一直都是士族的傀儡。

從來沒有獨當一麵的能力。

皇上冷聲道:“淩王遠征在即,不可讓韃子這些假情報,影響人心。”

“朕相信,這背後之人不是皇後,但肯定是有人打著皇後的名義,跟北疆勾結。”

“這是大案,必須徹查。三司會審,一定要將這個人找出來!”

皇上說不要走漏風聲,但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不走漏。

也就是底層百姓不明真相,隻覺得長安城今年事情多,菜市口被砍腦子的官員,也比往年多。

但高官和士族卻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同時提心吊膽。

因為若皇上信了韃子的話,將罪名安在皇後一人頭上,事情還算好。

可皇上即說皇後不是幕後之人,是有人借皇後名義,那拖下水的人就多了。

太子為避嫌,太子黨無人參與查案。

太子由幾天前興奮淩王死期將至,變成每日愁眉不展,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麽樣。

因為他很清楚,跟韃子勾結的人,就是皇後!

陳國公悄悄找向太子,讓他去冷宮見皇後一麵,一定要將皇後派到北方的探子名單拿到手。

他派人去將這些人全部殺掉,永絕後患。不管三司怎麽查,沒了人證,皇上都不可能借此廢了太子。

太子現在對舅舅是言聽計從,當天夜裏,就去冷宮見皇後。

可惜讓他失望了,皇後不知是真瘋還是假瘋,披頭散發,全身髒汙。

哪裏還有一丁點舊日高貴的模樣,跟鄉村老樞沒什麽區別。

聽到太子說起這件事。

她第一反應竟然是大笑著,含糊不清地問:“你父皇氣死了沒有?”

她舌頭被割一半,聲音像地獄的惡鬼一樣恐怖。

太子冷汗直流,上前捂她的嘴,威脅道:“你想把我和舅舅,都拖累死嗎?快把名單交出來!”

皇後轉身跟太子扭打起來,扯他的頭發,撓破他的臉和脖子。

太子大怒,掐住她的脖子厲聲問:“名單!你派到北疆的探子名單到底在哪?”

眼看把皇後掐得直翻白眼,門突然被人打破,皇上竟然帶護衛趕到。

從太子手中救下皇後,雖然皇後沒死,但眾目睽睽之下,太子一個意圖殺母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太子又驚又恐,哭著求饒,說是自己隻想製止發瘋的皇後,並非要殺她。

皇上勒令在場之人不可將此事外傳,隻是將太子禁足東宮,並嚴加看管皇後,便沒再多說什麽。

太子忐忑不安,不知道皇上要怎麽對他?也見不到陳國公,無法和他當麵商議。

隻能悄悄派人送信出去,陳國公隻回他一句話,稍安勿躁。

因為連陳國公也猜測不出來,皇上到底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