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勇氣和希望
如果在以往，深夜的西藏是靜謐而美好的話，那麽現在群山之中的夜晚卻開始漸漸的喧囂了起來。
在漆黑的夜空中，每時每刻都有數百隻機械章魚帶著沉重的鋼材還有各種龐大的集裝箱起落。
而往日高懸的懸崖早已經被鋼鐵的大地所填平，在天空中懸掛的光線之下，觸目所及到處都是鋼鐵的色彩。
數萬隻機械章魚還有各種巨大的機械在鋼鐵的大地上不斷的鋪設著線路，將新的牆壁還有設備建造起來。
這是人類第一次修建出能夠在外太空觀察到的巨型建築，就像是一塊坐落在青藏高原上的燃燒亮斑，向著四周緩緩的拓展。
七座巨大的鋼鐵都市之雛形已經徹底的鑄成，如同鋼鐵匯聚成的山脈坐落在大地之上。
在寒冷的夜空之下，章魚博士覺得自己的眼角膜都要被它所折射的光芒刺傷了。
因為它擔負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為了讓它不被所背負的希望所壓垮，章魚博士他們也付出的太多了。
他靜靜的坐在本部頂層的椅子上，看著無數的機械章魚起落，遙控著他們看到既定的程序繼續建造下去，隨時為它們解決出現的邏輯故障。
這些日子以來，他都不記得自己究竟寫了多少行程序了，但是看著整個都市屹立在穹空之下，他便有一種淡淡的驕傲。
值得麽？他不知道，但這是‘梟’的決定，那就去做吧。
抬頭看著夜幕之中緩緩旋轉的雲層，他舉起了手中半滿的酒杯，低聲呢喃：“幹杯，人類。”
無人回應，但是酒的味道真的不錯。
不知道過了多久，十六號監控程序提醒他有三級權限者接近，腳步聲從他背後的遠處響起。
頭發略微有些蓬亂的有希抱著一隻白色斑點的隨行貓從樓梯的方向出現，小心的向著這裏看過來，。
章魚博士笑了起來，向她招了招手。
有希提著拖鞋小步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懷裏的隨行貓睡得正香，扭動了一下身體，發出模糊叫聲。
然後她就低聲的笑了起來。
這一隻名字叫做‘小白’的隨行貓是離梟按照隨行貓的基因圖譜克隆出來的，可以說是一具活生生的生命。
和那些機械的人工智能並不同，它的靈魂是來源於白朔所提供的那一顆貓型的‘義魂丸’，正好和這一具身體頗為契合；雖然是幼年期，但是經過白朔判斷，差不多稍加鍛煉就可以擁有一星級的力量。
正好有希一個人在本部沒有事情做，送給她當做玩伴了。
在和有希締結了《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契約咒文之後，這一隻名字叫做‘小白’的貓兒已經變成有希的‘使魔’了。
雖然這隻使魔現階段除了賣萌之外什麽都不會做，但是隻要能夠陪著有希就好了，除非希望隊戰至最後一人，否則又怎麽會讓有希去麵對戰場。
章魚博士看著有希懷裏的小白，低聲說道：“很可愛的貓。”
有希扭頭看著他，許久之後抬起頭，捧著小白說道：“要摸一下麽？”
猶豫了一下，章魚博士伸出手，手掌在貓兒的腦袋上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小白似乎有些不大舒服的翻了個身，低聲叫了一下。
章魚博士笑了笑：“我身上有電磁波，小動物不會喜歡的。”
有希似懂非懂的點了一下頭，似乎想到了什麽，頗為好奇的問：“那叔叔你會發‘超電磁炮’麽？”
章魚博士的眼角**了一下，思考了片刻之後回答：“如果用技術手段的話，應該可以做到同樣的效果。”
天空上那一架軌道炮就是他的設計產物，其中的技術他當然也明白。
說著，他抬起手掌，一絲原力的火花閃現，有希有些失望的搖頭：“這個是原力，不一樣的，我想看禦阪美琴。”
反倒是章魚博士嚇了一大跳，有希並不是異能類的輪回士，看樣子也沒有這一方麵強化，怎麽認出來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有希頗為驕傲笑了起來，低聲說道：“我見過哦，在【巴別塔】裏，大部分的強化演示，我都看過的。”
後半句話她沒說出來，她不僅見過，而且，全記住了。
“真是聰明的孩子啊。”章魚博士苦惱的撓了一下頭：“現在的孩子越來越不好騙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掏出了紙筆：“這樣吧，我給你我的簽名，怎麽樣？”
“我已經有一張了。”
“沒關係。”章魚博士提筆在筆記本上刷刷的寫著，口中說道：“那個是普通版，這個是黃金珍藏威力加強版beta2!”
說完之後，就把聽起來像是‘遊戲公司常用騙錢手段’的簽名放在有希的手裏。
她翻看了半天之後，疑惑的問：“不一樣麽？”
章魚博士一臉正色的嚴肅說道：“當然不一樣。”
好吧，既然不一樣就收起來吧……而且，有希剛剛發現這個可以送給‘小白’磨爪子。
送完簽名之後，章魚博士感覺到氣氛有些冷場，看著長發有些亂的有希問：“睡不著？”
有希抱著小白，點頭：“嗯。”
章魚博士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的問：“是害怕麽？”
“當然不是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有希搖頭，伸出手指著夜空：“那裏，有人老是在歎氣，還把爸爸也變成石頭……一點都不好玩。”
糟糕……現在的小孩子說話好難懂……章魚博士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有希坐在椅子上，晃著小腳丫子，終於注意到章魚博士臉上的墨鏡。
“那個。”有希指著墨鏡。
“嗯？”
有希期待的看著章魚博士：“眼鏡，可以給我玩麽？”
“額……好的。”章魚博士摘下了臉上的墨鏡，遞給有希：“內置接收終端，用視線操控，有瞳孔投影，習慣了之後可以玩星際……”
有希看了半天，最後悻悻的將墨鏡還給章魚博士，有些失落的感歎：“太大了。”
章魚博士笑了起來，“沒關係，等你長大了以後就可以戴上了。”
提到長大，有希頗為煩惱的撐著下巴，這是每一個渴望長大的孩子心中的痛啊……良久之後，有希才看著他背後的機械義肢，好奇的問：“每天背著，不會重麽？”
“超輕型的合金鋼材，重量差不多也就是一個小背包，習慣了就好。”
“那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摘下來麽？”
“唔，這個問題有難度，有時候會，不過我很長時間沒有睡覺了。”
“哦~～”有希恍然大悟的點頭：“原來戴墨鏡是為了遮住黑眼圈。”
“……”
章魚博士欲哭無淚，怎麽去跟他解釋自己已經不需要‘睡覺’這一種生理需要了呢？
算了，保持這個誤會吧，現在的小女孩都好可怕……再次沉默了良久之後，章魚博士有些猶豫的問：“有希你……是怎麽進入這個地方的呢？”
“這個啊。”有希撓著頭發：“睡了一覺，就到了這裏了，然後就發現爸爸醜了很多……”
章魚博士笑了下，忽然有些沉默了，許久之後才低聲呢喃：“真像。”
有希緩緩的扭過頭，按著他墨鏡後麵失落的眼神，好奇而疑惑的問：“像什麽？”
章魚博士的身體忽然有些僵硬了，許久之後才無奈的笑著：“我的……女兒。”
“不對的，叔叔。”有希努力的思索了半天之後，認真的說道：“你是白種人，頭發是金色的，你的女兒頭發也應該是金色，我的生物老師都知道的，怎麽會像呢……你上課的時候肯定沒好好學。”
忽然間，章魚博士的失落有一種一消而散的感覺，麵前的這個小姑娘，確實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啊……他抬頭看著深邃的夜空：“如果愛麗認識你的話，一定會和你成為好朋友的。”
有希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章魚博士低下頭，用一種羨慕的目光看著她：“你知道麽？你的爸爸和你的隊長，真的是非常厲害的人啊。”
“是啊，超厲害的。”有希理所當然的點頭：“叔叔你也這麽覺得麽？”
“是啊，因為他們有勇氣，真的……很厲害啊……”
“明明能回去的，可是就連見她們一麵我都不敢……”
他看著自己的手掌，低聲的呢喃：“梟說我是膽小鬼，可我不敢，我們都不敢。”
他有些嘶啞的低聲笑著，像是在哭，可是沒有眼淚流出來，所以，隻能無聲的哽咽。
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近在咫尺，卻不敢去看，不敢去伸手觸摸。
隻能像個懦夫一樣遠遠看著，去別的小女孩的笑容中尋找記憶中的殘留痕跡。
因為自己畫地為牢，所以見不到了。
有希不說話了，默默的抱著小白，傾聽著他無聲的哽咽，良久之後掏出紙筆，有些歪歪扭扭的寫了一行字。
她雙手抓著剛剛收到的筆記本，湊到章魚博士的眼前：“要簽名麽？黃金限量珍藏版。”
在隱約的燈光之下，扉頁照成昏黃，英文字母寫著章魚博士的名字，就在他名字下麵，有希替一個未曾謀麵的女孩子寫上了她的名字。
Alice（愛麗絲）最下麵，還有一行小字：
‘他和他的女兒在一起。’
無聲的，一根緊繃的弦終於斷裂了，積蓄了漫長時光的悲傷和思念化作河流，衝垮了堤壩和眼眶。
有希感覺自己被抱住了，那個身體顫抖著，像是抱著自己的女兒一樣，無聲的哭泣，淚流滿麵。
在有希的懷裏，小白驚醒了，低聲的叫著，有希有些艱難的踮起腳，去摸著他的頭發，眼神溫柔：“不哭哦，摸摸頭。”
如同失去家的孩子，已經找不到家的男人嚎啕大哭。
……在本部的指揮室中，某個躺在椅子上睡不著的男人撓著自己的頭色頭發，自言自語：“吵死了……那隻死章魚……”
角落之中的R-2，眼中紅光閃爍，大屏幕上出現字跡：‘附議’。
離梟無奈的躺回椅子的上麵，看著天花板，忽然說道：“我說，R-2。”
“我在。”
“這次任務結束之後，我們押著那隻死章魚去找他的女兒吧？”
R-2的指示燈一陣閃爍，大屏幕上出現字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