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齊天大聖
熾熱的陽光從天穹之上傾斜而下，灑落遠處湧動的雲海之上。
司時的仙官捧著曰晷，踏前一步：“午時已到！”
隨著他的宣告，斬仙台之上灑落光芒，龐大的斷龍鍘從虛空中浮現，在鍘刀的頂端，漆黑的金屬獸首獰笑，雙眼猩紅。
在金屬摩擦聲中，鍘刀的鋒刃緩緩的展開，巨大的漆黑刀鋒上無聲的吞吸著灑落在上麵的曰光，鋒刃之上似乎還殘留著鮮血的痕跡，點點猩紅。
在群仙之中的四海龍王的麵色不約而同的變成青黑，那些鮮血的痕跡根本就是龍族的鮮血。
那一片痕跡，是不知道殺死了多少龍族之後才化作洗不掉的猩紅。
這是結合天庭氣脈和天帝符召所具現出的刑具，昔曰雲中子取赤銅、寒鐵……等材料，幾乎耗空天庭半數庫存，經曆百年所造。
曾經不甘俯首天庭的四海龍族便是在經曆殘酷鎮壓之後被拖上這斷龍鍘之上，頃刻之間，身首分離，哪怕是萬年的九爪金龍在它的麵前也是一張任人裁剪的薄紙。
十九任龍王的慘死讓桀驁不馴的龍族向仙人所組建的天庭俯首，曾經天帝笑言：此物一曰不毀，四海龍族便永不敢生出異心。
斷龍鍘這個名字便是由此而來。鍘刀合攏之下，萬年苦修、身家姓命、皇圖霸業盡數化為烏有，這是多麽神奇的咒法和力量都無法避免的結局。
而現在，在天帝死後，斷龍鍘再次被召喚而出，隻為處死一個‘妖孽’。
“我說過，讓你怎麽死，就怎麽死。”
王靈官拖曳著猴子的頭發，獰笑著將他死死的按在巨大的樁上：“在斬仙台之上，我不管你是齊天大聖還是什麽孫悟空，想要死的輕鬆點，就乖乖的求我啊……”
猴子已經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在碎裂身體所傳來的劇烈痛苦之中，他嗅到了冰冷的金屬味道，還有一絲鮮血的味道。
他要死了，可是他真的不怕，隻是他忽然又想起那隻母猴子了。
它如果沒死的話，恐怕還會傻兮兮的每天摘著難吃的果子堆在那個熟悉的地方吧？哪怕那隻愛睡懶覺的猴子已經消失很久了，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每天都會有新的果子放在昨天的果子上麵，時間會慢慢過去，總有一天，果子會變成幹癟的摸樣，長出絨毛，爛掉了。
但是還是會有猴子執著的將新的果子堆積在上麵，坐在它們的旁邊，嗅著花果山裏輕柔的風，伸出爪子撓著自己的絨毛，打了哈欠，睡著了。
或許它還會抬起頭看天空，可能是晴天，也可能是雨天，如果它的眼神再好一點的話，就會望穿雲層，望穿天庭，看到一隻遍體鱗傷的猴子被人拖到鍘刀的下麵，狼狽的等死。
說不定它還會挺開心的吱呀吱呀的叫：“哈哈，長得跟那個懶蛋蠻像的啊。”
孫悟空想要揉一揉眼睛，他又看到那隻母猴子在笑了，它蹲在廣場的遠處，手舞足蹈，寥落而寂寞的笑。
笑個毛啊……老子都快死了，你還笑！
忽然間，幻象消失了，孫悟空終於想起來：哦，它死了啊。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麽狼狽的樣子沒有被她看到真是好呀，好得不得了，雖然她一定會覺得這個人跟懶蛋一點都不像。
但是，她已經死了啊。
莫名其妙的，孫悟空忽然想哭，努力的壓抑著哽咽，在鍘刀之下，他喉嚨裏發出嗚咽。
眼眶的角落裏有水跡留下來，流過布滿傷口的臉頰，變成猩紅的顏色，最後滴落在斬仙台之上。
“嘿，我還說齊天大聖是不怕死的好漢。”背後的王靈官充滿惡意的笑了起來：“現在看來，也是個孬種……”
孫悟空很想說：你懂個毛，老子才不怕死；可是血淚卻抑製不住的掉在了地上。
斬仙台之上，那隻猴子在狼狽的哭，他在後悔當初的自己會什麽會那麽懶，可是很快他就發現，這隻是用來欺騙自己的借口。
他終究還是明白的，原來自己，是真的不想死的。
“是啊……”孫悟空低聲的哽咽著，努力的睜開眼，他想要再一次看看那個幻影，哪怕一次都好：“我不想、我不想……死啊！！！！！！！”
嘶啞的咆哮如同浴血之龍發出怒吼，席卷的聲浪化作純白的氣嵐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驟然爆發的氣浪幾乎令最近的王靈官陷入了窒息。
在天庭之下，人間極為遙遠的地方，寂靜的群山裏坐落著空曠的小院，年久腐朽的大門上朱漆剝落，破敗的像是鬼屋。
隔著竹簾，有人從黑暗中醒來，抬起頭，視線洞穿了屋簷，看向了天庭的方向，就像是能夠傾聽到那一聲不甘的咆哮。
無聲的，他的左手猛然豎起，五指並起如刀，向著右腕割去，淒厲的裂口在手腕之上綻裂，泉湧的鮮血從其中噴出，化作光芒飛去。
就像是一瞬間是失去了全身的鮮血，他的麵色變得蒼白無比，但是嘴角卻牽起愧疚的笑容。
良久之後，寂靜的屋中才回**起他低沉的呢喃，聲音隔著竹簾傳出，靜謐的消散。
“悟空，別死啊……”
忽然之間，他雙手的皮膚寸寸崩裂，腥紅的血從口中吐出，在青衣之上染出一片血紅。
就在天空之中，鮮血的光芒湧動、飛翔，瞬息之間如同尖矢一般洞穿了天庭的殘留防禦，突破了層層攔截，墜落在淩霄殿之前，發出萬丈光芒。
時間仿佛靜止，有青衣的男子從光芒中緩緩走出，在靜止的世界中前進，最後來到呆滯的猴子前方。
孫悟空僵硬的抬起頭，看到那個烙印在記憶深處的微笑，艱難的張開口，但是卻哽咽說不出話來。
無聲的，突如其來的男人舉起手掌，按在了他的頭上，化作湧動的熾熱洪流衝入孫悟空破碎的軀殼中，消失不見。
靜止的世界瞬間碎裂，而孫悟空卻發出哽咽的呢喃：“師傅……”
被鎖鏈束縛的手掌艱難的抬起，在孫悟空的喉嚨裏，嘶啞而不甘的聲音在怒吼：“啊！啊！啊！啊！啊！啊！”
崩！崩！崩！
在斷裂的尖銳聲響中，束縛在猴子四肢上的漆黑鎖鏈瞬間崩潰！
孫悟空咬著牙，抬起沾滿血淚的臉，怒吼著發出聲音：
“吾乃——”
王靈官不可思議的看著腳下的那個妖孽，有如同火山爆發的一樣從他的軀殼中衝出來，寸寸碎裂的身體發出劈啪的聲響，斷裂的骨骼瞬間彌合，化作金鐵的顏色。
心髒跳動的聲響從他的胸腔中發出，如同戰鼓擂起，整個廣場之上都清晰可聞，暴戾凶威隨著他身下磚石的碎裂向著四麵擴散！
王靈官覺得自己在踩著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就在瞬間被爆發的巨力衝開，跌倒在地上，驚恐的向後挪動，看著那個浴血的淒厲身影艱難的頂著斬仙台的重壓站起來，猩紅的眼神看向自己，在獰笑。
漆黑的枷鎖在巨響中變成扭曲的碎片，在孫悟空的手中，足以羈押巨龍的枷鎖變成了泥塑的玩具。
鐵澆的手掌猛然鎖死了王靈官的脖子，緩緩舉起，孫悟空在狂暴向著所有人宣告：“——齊天大聖——”
巨響聲發出，魁梧的王靈官被暴戾的凶猿砸在了斬仙台的樁上，怒吼的孫悟空猛然踩在他的背上。骨骼碎裂的聲響中，孫悟空依舊還在滲出鮮血的手掌握住斷龍鍘的把柄，猛然砸下。
於是驚恐的頭顱連帶著半個肩膀就此和身體分離，鮮血從腔中噴出，濺滿了猴子的半身。
沐浴在鮮血之中，他抬起頭，咆哮著發出狂暴宣告的最後話語：“——孫！悟！空！”
雙眼猩紅，遍體鱗傷的孫悟空獰笑，向著最遠處的太白舉起了中指。
吾乃齊天大聖孫悟空！你們以為我是誰？！
太白手中的如意瞬間粉碎，他踏前一步阻擋在王母的前麵，向著兩側的仙人怒吼：“誅殺妖孽！手刃妖猴者封天庭大元帥！賜法寶十件！”
匯聚在太白左右的天庭正神抽出武器，各展神通衝上，淩霄寶殿之外的遊離的光芒瞬間附加在他們的身上，令他的戰力急速飆升。
“淩霄殿之前，妖魔凶威豈敢猖狂！”太白揮手怒喝：“鎮壓！”
這裏是整個天庭的核心，也曾經是整個三界所最高的地方，仙人往來其間，高傲的龍族也要向它而低下頭顱。
雲海之中掀起狂瀾，熾熱的光芒匯聚在淩霄殿之上，化作光柱衝天而起，灑落的光輝令所有和天庭連接在一起的神祗們擁有了無窮的力量。
“死！”猴子隨手捏住一顆頭顱，猛然砸在了斬仙台之上，任由兵刃劈斬在他的身上，而對方的頭顱卻碎裂在玉石之上，鮮血崩裂。
數不清的身影淹沒了孫悟空，層層的法寶向著人群最中心的那個身影砸落。
他隨手撿起了一根鐵鞭，卻在第一擊就砸成彎曲的弧度，敵人噴血倒飛而出，而孫悟空卻揮手將鐵鞭擲出：“不趁手！不趁手！不趁手！”
猴子再次撿起兩把寶劍，但是卻在三擊後劍刃崩飛，他怒吼著將斷劍捅進敵人的胸腔，一腳將麵前的敵人踹飛：“不趁手！不趁手！”
一拳砸碎了前麵仙人的胸骨，他隨手提起將仙人向人群擲出：“我的金箍棒呢！”
“金箍棒，召來！來！來！來！”踩踏在血泊之中，孫悟空發出召喚的聲音。
人群最後的太白漠然冷笑，定海神針被封鎖在雷部之中，八十名雷部仙人施下封印咒法，聞仲親自鎮守，又怎麽會憑著這種召喚掙脫？
呼嘯聲響起，颶風如鐵一般在人群中貫穿出一條筆直的線路，就在孫悟空的腳下，破空而至的漆黑鐵棍刺入磚石之中，發出低沉的鳴叫。
在人群之外，廣場的盡頭，黑衣的白朔笑容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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