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典禮那天發表過多篇頂刊的周清晏學長被邀請作為博士畢業生代表上台演講,他原本是想推掉的,但耐不住導師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畢業典禮和開學典禮對於每個學校來說都是件大事,畢竟台下坐著的可都是未來的棟梁之材,不辦的隆重點哪能體現學校的情懷,吸引優秀校友來訪呢。
為了不給這個隆重的典禮拖後腿,周清晏提前一周就寫好演講詞,一閑下來就拿出來研究,就連做夢都是在台上念演講稿。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畢業典禮那天,陽光帥氣的周學長穿著學士服站在演講台上一通慷慨陳詞不僅沒給數學院丟臉,還引得無數學弟學妹競折腰,隻是周學長從台上下來的時候腿一個勁發軟,有些站不住。
張思逸和周清晏是同一年畢業,他們計院的位置比較靠前,周清晏剛上去他就悄悄掏出手機把整個演講過程都拍了下來,還拍了幾張照片,一並打包發給江檀。
體育館內不讓外人進,江檀就和蘇勉在館外聊天,從全球氣候變暖聊到首都房價漲幅再到歐洲哪個國家的氣候最宜居,大多數時候都是蘇勉在說話,江檀在嗯嗯嗯。
雖說在國外呆了很多年,但江檀的性格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怎麽喜歡說話,隻有在周清晏麵前他的話會多一些,就像是永遠都說不完一樣。平日裏沒事的時候,他兩就去操場上躺著,一邊曬太陽,一邊聊天,想到什麽就聊什麽,困的時候還能淺睡一會。
走完一長串冗雜的流程以後,畢業典禮終於結束。周清晏打著哈欠跟在張思逸的後麵走出體育館,張思逸老遠就看到蘇勉和江檀,他牽著周清晏就往那邊跑,快到的時候才鬆開他,跟兔子似地跳進蘇勉的懷裏,然後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開始摟摟抱抱。
周清晏見不得他們的膩歪樣,拉著江檀往去了旁邊的綠道。江檀今天穿得相當正式,不僅換上了西服,還戴了一副銀框平光鏡,鏡框中和了他鋒利的眉眼,給整個人添上幾分斯文儒雅的感覺,讓周清晏一看就停不下來,巴不得這副眼鏡焊死在江檀的臉上。
首都的夏日雖沒有南方那麽嚇人但還是格外燥熱,兩人在林蔭路上走完一圈便繞到一家奶茶店裏喝冰飲。店主和周清晏算是相識,給他們打折的同時還不忘調侃周清晏,說他男朋友這麽帥,怪不得之前有富婆都不抱。
周清晏笑了笑,朝江檀挑眉,“聽到沒,你可得努力,不然我哪天就重回富婆的懷抱了。”
江檀微微一愣,隨即說道,“要不我在首都給你買套房,隻寫你名。”
店主聽完這話,眼神逐漸變得不太對勁,周清晏也被他嗆了一下,把江檀拉到一邊,嚴肅地問他,“你剛剛說什麽呢。”
江檀坦然,“買房呀。”刪水銀跳樓
周清晏:“首都這房價都要上天了,你哪來的……你不會真的有錢給我買……”
江檀:“如果你想要的話,等你畢業回來我們就去看樓市,現在去也行。”
周清晏沉默一陣才確定江檀並不是在騙他,他嚴肅地看向江檀,“可不能用江霜阿姨的錢,那樣我不是成惡媳婦了。”
江檀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沒,用我的錢。”
“你哪來那麽多錢?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讀大學的時候,我媽真準備賣一家公司的股權,她早年投資的,效益一直不好,我覺得他們換個思路興許能發展起來,就從她手裏買下了股權,後來他們轉行去做互聯網了,在整個歐洲混得風生水起,股價翻了幾十倍。”
周清晏不知道該說江檀這是運氣好還是具有極強的投資天賦,想了半天後問江檀,“你從她手下買……股權?”
江檀苦笑一聲,“嗯,每年寒暑假都給她打白工。”
回想起自己和江霜那短暫的一麵,周清晏覺得這還真像是江霜會做出的事,伸出手去摸江檀的頭以示安慰,但很快他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小心翼翼地問江檀,“對了,我們的事,你有和阿姨他們說過嗎?萬一他們不同意的話……”
“他們知道這件事。”江檀打斷他,“在回國之前我就和他們說過這件事,他們沒意見,弗蘭克和芽芽還挺期待和你見麵的。”
弗蘭克算是江檀的繼父,一個樂觀開朗,有些好笑且多愁善感的德國好男人。江檀的德語就是他一把手教出來的,兩人與其說是父子,不如說是朋友。
江檀把自己想和周清晏在一起的事告訴家裏人時,江霜和江雪沉默片刻後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他們對周清晏的印象挺好,還讓江檀不要欺負周清晏。
倒是弗蘭克聽完江檀的話陷入一陣沉思,把江檀叫到房間裏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長談,最後被他倆的故事感動得淚流不止,剛放學回家的索菲婭看到他哭成這樣還以為他又在看什麽虐戀情深的偶像劇。
索非婭又名江芽,江檀同母異父的親妹妹,正在讀初中,人美心善,活潑開朗還有些兄控,從小就喜歡膩在江檀身邊。聽說增加哥哥要回國追愛,她先是不舍後是祝福,並激動地表示如果江檀願意帶她一起去的話,她可以做助攻,結果話音剛落就被江霜薅回房間寫作業。
江檀剛到柏林的那年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醫院接受治療,當時他還不怎麽會說德語,江霜就給他當翻譯,治療結束以後他們就去醫院旁邊的咖啡館坐一會,裏麵放著很多書,他兩點好咖啡以後就湊到一起看馬爾克斯英文版的《百年孤獨》。
離開柏林的那天,江霜開車去機場送他,在機場門口,江檀和江霜說謝謝,江霜笑著拍他的肩,親吻他的額頭,讓他到地方以後給自己報平安。
飛機掠過天際時,江檀透過玻璃注視著柏林的夜色,他想首都的夜景也該是這樣璀璨的吧。
“啊……感覺這一切來的好快。”
周清晏的話把江檀有些飄忽的思緒拉回,他輕聲問周清晏,“那……清晏,你有和你的家人提起我們的事嗎?
“……”
周清晏沒說話,他湊上前碰了一下江檀的嘴唇,“你就是我的家人。”
去柏林前,周清晏和江檀又回了一趟梨城,這裏與他們離開時已經不大一樣,新建起不少高樓,鳳凰廣場的雕像也換了新的。
在城裏簡單轉過以後,江檀去超市買了幾斤水果回一中探望吳秋心,吳秋心看起來和當年沒什麽區別,隻是發根隱隱有些發白。
見到江檀和周清晏,她高興得不行,一通噓寒問暖後非要請他們吃午飯。等菜時聊起現狀,吳秋心聽說江檀在國外念了個不錯的大學很是欣慰,臉上的笑就沒停下。
離開一中後周清晏提議再去一次開元寺,兩個人就搭公交到城郊,順著熟悉的路再次上山,山間的景色與過去並無太大差異,隻是草木比原來高出不少。
廟裏的香火很旺盛,來往的香客絡繹不絕,他們走到那棵古樹前閉眼參拜,陽光透過枝葉撒下淅瀝瀝的光斑任由歲月流淌其間。
周清晏陪著江檀在樹下站了一會,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後麵叫自己的名字,本以為是錯覺,轉身一看,一個已經剃度的僧人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他。
他有些遲疑地喊出那人的名字,“老K?”
老K走到他麵前,雙手合十,“現在你該叫我的法號,彗渡。”
周清晏輕笑一聲,問他什麽時候來的開元寺,當初給他發消息怎麽不回。
彗渡說自己當時本想去少林寺,結果在半路上被人把包錢包和手機偷走了,就給留下一張身份證,身無分文的他在周邊流浪了一段時間,無意間碰到一位老和尚,對方是周邊廟宇裏的高僧,說他與佛祖有緣,就收留他做了弟子。
沒過幾年老和尚駕鶴西去,彗渡想念家鄉的山水便回了平寧,最後選擇在梨城的開元寺落腳。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周清晏,隻道萬般皆是緣分。
周清晏與他喝茶閑聊,臨走時彗渡問他是不是還放不下過去那些事。他淺淺笑道,“以前我不明白,後來我明白了,這生活有時候是挺苦的,但總歸有人能把它過得甜一點。”
他們下山時正好趕上日落,綢帶狀的雲彩被夕陽染成一片鑲著金邊的橘紅,鳥雀輕掠過半空,留下一道飄忽不停的影子。
“江檀。”周清晏停下腳步盯著天邊絢麗的霞光出神。
江檀也停下來站在他的身邊,“嗯?”
“那年我們上山祈福的時候你在那條紅綢上寫了什麽呀?”
江檀的嘴角微微上揚,“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周清晏滿含笑意地盯著他,片刻後摟住他的胳膊,“說的也是,我們下山找個地方去吃點東西,我想吃辣子雞還有醪糟湯圓。”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有夏蟬在林間鳴叫,周清晏沒有告訴江檀,其實他自己來過開元寺去找那根寫有願望的紅條,年少時的江檀隻有兩個願望,第一條是希望江雪可以平安幸福。
第二條是,希望周清晏平安喜樂,一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