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幹]BOSS在上
醫院裏到處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季淩風坐在手術室外的長凳上,將臉埋入了掌心。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麻木地抬頭,見主治醫師就站在他身側。
“手術結束了?”
白發蒼蒼的老醫生歎了口氣,季淩風的心驀然揪了起來。
“今天淩晨病情突然惡化,病人通過手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已經轉入重症監護室,但她至今還沒有醒過來,並且,請你也做好她醒不過來的準備。”
季淩風覺得全身發軟,這段時間母親的病情一直還算穩定,他每周帶著小團子來看望幾次,久而久之,他都快忘記她身懷這樣可怕的疾病。
印象中他們上一次見麵就在幾天前,在一片其樂融融的氛圍中,無人預料到即將到來的厄運。小團子走時照舊朝媽媽揮手,囑咐她要快點好起來,而病**的女人滿眼慈*地摸著他的腦袋,笑著朝他們點了點頭。
就這麽平凡而隨意的一別,或許就是她見他們的最後一麵,母親如同植物人一般躺在ICU病房裏,隨時都可能被病魔奪去生命。
“沒有……沒有別的辦法了?”他的聲音在昨夜發出質疑時都不曾顫抖,而此刻卻連話也說不利落。
醫生搖了搖頭,“她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前幾天還見過她,她那時還好好的……好好的……”他顫抖的尾音突然變得尖銳,像是被中途遏製住的嗚咽。
所以此刻老醫生也無法把話說得更加決絕,隻是道:“近來她的心態的確越來越好了,但惡性乳腺癌晚期,治愈的可能性太低,我們不會放棄對她的救治,人事已盡,剩下的全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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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來上班?”唐君哲的眉心幾乎擰在了一起,放下了手中文件,雙目如炬地盯著站在桌案前的小秘書。
“呃……”在辦公室的低氣壓下,葉小芊躡手躡腳地擦了把虛汗,心裏的小人兒再次開始咆哮,尼瑪人家不來上班不是我的錯啊!您老不要用這種跑了媳婦兒的眼光盯著我啊TUT!
“請假了沒有?”
“好像……沒有。”
“好像?”唐君哲的音量又升高了一分。
嚶嚶嚶今天的BOSS好恐怖%_
芊芊小秘書一邊忙著腦內小劇場的吐槽工作一邊點頭哈腰鞠躬道歉道:“說是無故缺勤,我再去問問……再去問問。”BOSS你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TUT!
說著她一點點朝門外挪動,正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啊,不管怎麽樣先逃出這個室溫不斷降低的辦公室再說=口=再呆下去要被BOSS的眼神凍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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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淩風在醫院一呆就是一天,時光在人渾渾噩噩時總是飛速流過,他感覺自己隻是望著窗外發了會兒呆而已,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快到多多放學的點了。
小團子對這突如其來的不幸還一無所知,幼兒園門口,他有些羞赧地揮手,跟小夥伴兒們一一道別。
“多多,我們今天再去看一看媽媽。”季淩風牽著他的手,順手替他背上了小書包。
“好~”
小團子回以一個大大的微笑,神色中依舊帶著無限的天真美好。
季淩風突然想起一個他原本覺得矯情的論調——無知是種幸福。
當他再次牽著多多的手踏進A市第六醫院的大門時,居然已經換了一種心境,不是不悲不傷,隻是不同於早上來時的張皇無措,此刻的他分明覺出身側的小團子的分量,從今往後,他才真的要肩負起一條生命。
季淩風蹲下|身給多多換衣服、戴口罩,成人的無菌衣在一個孩童的身上大得可笑,他細心幫小團子把衣服整理好,再給自己穿戴,一切準備就緒後,才對小孩兒輕聲道:“媽媽現在在睡覺,我們待會兒進去看一下就好,別打擾媽媽休息知道嗎?不然媽媽被吵醒該不高興了。”
他不敢告訴多多實情,即便知道紙包不住火,他也要嚐試去瞞,能瞞一刻是一刻。
對於一個不足六歲的孩子來說,突然失去母親是一件太過可怕的事。
“噢,好。”得知不能再趴媽媽身上玩鬧,小團子還是下意識地嘟了嘟嘴,不過他也不想打擾媽媽休息,既然哥哥這麽說,還是欣然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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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唐君哲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較為暴躁的狀態,雖然從那張麵癱臉上看不出什麽,但跟他接觸的人都明顯感覺的到BOSS大人心情不好,於是都躲得遠遠的以免在這種時候觸他黴頭。
他此刻的確有些暴躁了,一整天找不到人,當他中午下定決心要打電話給他時,居然發現情人手機關機,僅此而已,他就失去了聯係他的一切方法。
終於,等到下午四點半的時候,他比任何一個員工都提前下班了。
推開別墅大門,他直入主題問道:“他回來了沒有?”
“季先生嗎?這個點應該快接多多回來了吧,您先上樓吧,晚飯馬上就好了。”
唐君哲突然舒了一口氣,對了,還有小團子,那小東西也住在這裏,也喜歡這裏,他們不會輕易走掉的。
當他衝好了澡,再次沿著樓梯下來時,飯桌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唐君哲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想見的身影。
“他們還沒回來?”
婉姨有些為難道:“我打電話催過了,可季先生手機關機,我再去撥個試試看。”
唐君哲怔怔地站在原地,又問了遍,“還沒回來?”
他忽然有種感覺,自己低估了事情的嚴重性,那日那人離去的身影再度浮現,仿佛就踏著此刻將落未落的殘陽,離自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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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今晚烏雲遮月,不見銀星,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
櫃台前,醫護人一臉嚴肅地對季淩風解釋道:“原本您是先簽了三個月的固定醫療費以及高級病房的費用,隻預留了十萬元的意外支出費,可今天淩晨病人突然病危,扣除手術費,剩餘到錢已經不多了,ICU病房按日結算,這段時間基本要上萬一天,您如果繼續使用需要續費。”
季淩風陷入了沉默,人當然要繼續救,隻是如今的他哪裏來的錢負擔這筆高額醫藥費?當然,也有人不拿這點錢當回事,比如他父親,比如那個人,可現在他跟他們都鬧僵了。
“能不能、能不能先緩緩?”他語氣艱難地開口。
那護士皺眉,有些不悅,聲音也變得尖銳起來,陰陽怪氣道:“我們ICU病房的床位有限,多少重病患者搶著要住,還請您理解一下。”
言下之意交不起錢就卷鋪蓋走人,季淩風再度沉默,就在這時,翻看著賬目的醫護人員突然開口道:“誒,這賬原本是掛在唐先生名下的吧?”
她眼睛一亮,雖然眼前這個人是患者的兒子,但不是長期以來的金主,她又翻了翻手上的單子,而後拿起櫃台的電話就撥了出去。
季淩風的雙拳逐漸緊握,他很想出言阻止,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這樣的尷尬源於讓他無可奈何的現實。他想起來了,他欠那人的情不止這一個,所以他憑什麽單方麵以為他們之間可以斷得幹脆?
他一個人承擔不起如今在他看來數目巨大的醫藥費,這樣的錢放在父親或者那人眼中都不是什麽大數目,哪怕從前的自己也不會這麽覺得,可時過境遷,一起都不同了。
如今的情況就是這樣,他必須向一個人低頭。
換而言之,他隻要妥協,問題或許能迎刃而解。所以他隻能看著當時自己的堅持化為現下可笑的求助。
“他說什麽?”見護士扣下電話,季淩風舔了舔幹癟的唇,澀澀開口。
小護士的口氣緩和了一點,道:“是唐先生的秘書接的,說去問一下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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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君哲此刻倚在書桌後的總裁椅上,拿出他為數不多的寶貴時間來發呆,說是發呆也不準確,他其實也在思考一些問題。
夜幕已然降臨,不光是季淩風,連小團子也沒回來。他派人去幼兒園問過,老師說人早就被接走了,接走了,卻沒有回這裏來。再打情人電話,還是關機,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原本在他看來不過一場預料之中的矛盾,或許不可避免,但完全可以解決,那麽,是什麽造成了預料之外的結果?
種種問題到最後都糾纏作了一團,剪不斷,理還亂,於是他也不想去理了,又開始發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寂靜的書房中顯得尤為刺耳。他迅速拿出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他小秘書的名字,唐君哲突然有些厭煩,也有些疲倦,他突然就不想再理會工作上的事了,就這一次,他把手機擱成了靜音,遠遠地拋到書桌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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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下電話時護士的臉色又不好看了,季淩風像是明白了什麽,不再問什麽,隻是自嘲一笑。
這次倒是對方先開了口,“秘書說暫時聯係不到唐先生,醫藥費你自己快點想辦法解決。”
“我知道了。”季淩風垂下眼,起身離去。
他的秘書怎麽可能聯係不到他人呢,他不必這樣遮遮掩掩,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拒絕。畢竟自己已經沒有資格要求他再做什麽了,這該是情理之中的結局。
醫院內濃濃的消毒水氣味突然讓他反胃,季淩風深吸一口氣,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那人一樣想要解脫,他不必再顧忌,不必再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