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兒時,他小姨孟念慈也是這般細心照料,當他隻是咳嗽一聲,孟念慈卻緊張到要送他去醫院。
隻是,他五歲那年,孟念慈出了車禍身亡。
他到那一刻才真正了解,自己的名字,見津,是她起的。
見微知著、津梁之任。
何等有文化的名字,卻不是作為生母的孟萍起的。
那時,其他孩童還在玩泥沙,他日益清晰見證,自己越發被家裏人邊緣化。
他亦不清楚哪裏做錯,孟萍屢次看他的眼神,總帶著嫌棄與嫉恨。
對了,他的琥珀色眼眸,與孟念慈一致。
在他以為,不過是雙胎裏,遺傳了些不一樣的遺傳,隻是他更幸運地遺傳到了孟念慈的琥珀眸。
據他所知,早年間逝去的奶奶,也是好看的琥珀雙眸。
他實在看不懂,孟萍的區別對待,和日益狠絕。
到現在,因為撕毀證件不得出國、他順利拿到北興大學通知書兩件事,孟萍跟著了魔似的對他窮追猛打。
他隻一人,要麵對太多人,哪有能歇息安寧的日子?
思緒到了這,他果斷掐了思緒,眼眸裏是宋想想累得隻能半躺在沙發上睡著的模樣。
他清楚自己是個麻煩,他亦不想把麻煩帶給她。
她那樣好的女孩。
“嗯……”
突然間,陳見津抬了抬手,卻低估了疼痛感,不爭氣地輕哼一聲。
宋想想應聲而醒,果真看見陳見津醒了。
“陳見津,你是不是要去衛生間?我扶你進去。”
“沒事,我隻覺得口苦,想喝點水。”
接著,宋想想起身去倒了水,親自試溫了才遞過來給他。
抓藥的時候,宋想想也有幸在一旁旁觀,也聽了範英銳的仔細囑托,照顧陳見津不得半分馬虎,若想好得快。
“不用,我自己喝。”
見宋想想作勢要幫,陳見津接過水立馬拒絕道。
宋想想乖乖坐在一旁,沒再開口。
她清楚他現在一定心裏別扭,她應該要給他更多時間,去養傷調理。
“範爺爺說你的病情需要靜養幾日,這陣子就先住這裏,學校那邊還不著急軍訓,導員說要九月中旬再去。”
知道他注重麵子,且他也是個愛運動的。
若沒能參加軍訓,想必是一件憾事。
“謝謝,錢我來出。”他說完,手摸了摸水杯,不算太熱,便一口悶下。
“沒事,你之前給我的……還有好多,你就先好好養病,遵醫囑。”
“宋想想,我欠你太多了。”
“沒沒沒、沒事的,都是舉手之勞。你不知道背你來的祺哥,是我老板堂弟,他現在也在這邊休息,明天他就回去順路買點滋補菜,是給你做的。”
又來一個什麽祺哥?
陳見津眉梢頓時一皺,本來聽她叫周允作周哥就很煩,現在又來了個。
但想到是祺哥幫忙把他帶過來,心裏亦不覺多氣了。
“行。不過有些無聊,真的不能走動?”
他習慣性去堅持每天運動,現在這般養著病,和囚禁他就是一個意思。
且曾經受了點傷,無非就是創可貼、紗布一弄,就沒什麽事。
“不能!陳見津,你必須好起來,我才能放心啊。不然……我會一直看著你的病情,也不讓你以後打球了。”
陳見津難以想象這是從宋想想嘴裏說出來的話。
他神色訝異,手微微往她那兒動了動,似因她的話,手上的疼痛沒那麽多。
“宋想想,你做這些是為了什麽?隻為了讓我以後報答你?還是你習慣做好事?”
忽然被猜忌,宋想想的心情一下跌落到穀底。
被他這樣一問,她細想起來,似乎自己自作主張太多了,他是感到厭煩了嗎?
“我……你幫過我,所以……”她邊說,委屈得不敢直視他眼睛。
雖然他眸色好看獨特,現在看來,他的目光入尖刺淩厲。
“上回在小區,你的照顧,我領情。這次呢?”
“宋想想,我是個隱患,你不該幫。”
陳見津清楚範家是不愛惹事的,範英銳也是個有臭脾氣的老頭子,很多事情即便知道也不會往外說,也是個愛守口如瓶的。
倘若今日宋想想找到的不是範家,是別家,他沒法想象,那樣的場麵得多糟糕。
畢竟,孟萍已經在富人圈裏下達旨意,隻要碰見他,甭管他死活,把他帶到孟萍麵前再毒打幾次。
好在範英銳喜好不一,喜歡住郊外。
這裏清淨,他醒來時也消除了很多顧慮。
“不是的,陳見津,你應該也要有自己的底氣,憑什麽你總被人追著打?你到底犯了什麽事?他們也總不至於……不至於要你的命啊!”
宋想想並不懼怕他的冷言冷語,她現在唯一的目的,還是讓他養好身體。
等到那時候,再和他拉開距離也不遲。
聞言,陳見津悲喜參半地嗤笑起來。
自小姨走了,從沒有人要他好起來。
“謝謝你,宋想想。”
或許,他做了太久的刺蝟,是該好好卸下偽裝。
“你去休息,我現在想一人靜靜。”
得到指令,宋想想點點頭,輕咬著唇,不再看他。
翌日清早,宋想想起床就去藥房那兒待著。
範家在別墅開設了幾間藥房,和熬藥的地方。
陳見津要用的中藥,宋想想也是一個不落下的跟著抓。
“杏仁、飛滑石、白通草、白蔻仁、竹葉、厚樸、生薏苡仁、半夏……”
邊念著,宋想想邊看著藥方來抓藥。
範雲晴一大早就看她那麽努力,打了個哈欠,並打趣:“哎呀,我都沒你那麽認真,如果被爺爺知道你愛看藥方,指不定現場就讓你學中醫呢……”
“雲晴你真是說笑了,我隻識得這些,其他一概不知。”且現在陳見津需要的就是這些藥方,她也沒心思去看別的藥。
“哎,想想你就認栽吧。是不是對陳見津有想法?我可是作為旁觀者,親眼瞧見你對他病情的緊張哦~”
“雲晴,你胡說什麽?”要是被陳見津聽見,指不定又得和她說些什麽抗拒的話來。
好不容易哄他度過這幾天養病日,現在還是不要在陳見津麵前惹事才好。
“我沒胡說呢,你就悄悄告訴我吧~”
範雲晴今天才知道那個男孩的名字,不就是前段時間羅妍要一直找的校霸嗎?
隻是她沒來得及看清陳見津模樣,但隱約記得他長相不俗,身材矯健,是個能與陳樾媲美校草的男孩。
“沒有的事。雲晴,我現在得去煎藥了。”
落荒而逃般,宋想想跑得飛快,在看見懷裏的藥沒弄散,便放下心去了煎藥房。
她對陳見津,更多的是感激之情而已。
沒有範雲晴想的那麽……讓人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