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頌安感覺到談寧的身體沒有抗拒, 可是月光透過玻璃窗,映出了談寧冷冰冰的目光。
他停下來,唇瓣分開。
“為什麽你從來不對我笑?”
談寧抬眸看他,林頌安用指腹按住談寧的唇角, 微微往上提, “寧寧, 你為什麽不能給我一點好臉色呢?”
“什麽叫好臉色?”
“讓我感覺到你也喜歡我。”
“然後等著你母親把我們分開?”
林頌安表情陡變,他倏然鬆開談寧,往後退了一步, “對不起。”
又是狹小的社團值班室, 談寧摸到牆上的電燈開關,房間瞬間亮堂起來, 談寧找了個凳子坐下來,發現是心理協會的值班室,地上還有散落的心協周末影院宣傳單。
他和林頌安有過一起看電影的經曆,隻是那時候他滿心思都在林頌安身上, 用餘光看林頌安的手,看林頌安的側臉,一直到電影結束, 他都不知道這部喧鬧的動作片到底講了什麽內容,林頌安好像也不知道。
因為電影結束的, 順著人流往外走的時候, 林頌安握住了他的手。
談寧呆呆地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 從手臂到整個人,都僵硬、發麻、失去知覺。
最近總是頻繁想起過去的事。
談寧對林頌安說:“我很早就知道你的易感期隻能靠和oga完全標記才能解決,也早就知道你爸爸當年和你處在一樣的境地,最後做出了什麽樣的選擇。”
“我和他不一樣。”
“又能堅持多久呢?”
“你說過你會給我時間。”
“會啊, ”談寧低頭看到林頌安手腕上的表,銀色的指針在熒藍色表盤上緩緩轉動,時間是永恒且漫長的,他無奈地笑:“我隻是我不知道我們在等什麽,等一個怎樣的結果呢?”
林頌安在他麵前蹲下,抬頭看著他。
兩個人對視許久,最後林頌安握住談寧的手,指腹摩挲著談寧的掌心。
“寧寧,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談寧搖頭。
他對自己更失望。
他無數次想象那天在林淇家,他主動走下去向林頌安母親介紹自己,想象假如林頌安母親刁難他們,他擋在林頌安麵前說,他什麽都不怕,他隻想和林頌安在一起。
但他勇氣不足,他對林頌安,對他自己,都沒有太大的信心。
“那個人是你新交的朋友嗎?”
談寧一直不理解林頌安為什麽這麽容易吃醋,他看起來明明是該在感情裏遊刃有餘來去自如的人。
“是。”
“普通朋友嗎?”林頌安看著談寧的眼睛。
談寧聽出弦外之音,他和林頌安現在都急需一份在感情裏毫不動搖的肯定。
但給了肯定,接下來該做什麽呢?
談寧沒有回答。
林頌安眼底布滿血絲,他無措地攥緊談寧的手,“我媽她很固執,你應該也聽林淇說了一些事情,這不是短時間就能解決的,寧寧,你還在上學,我也還沒有足夠的能力——”
林頌安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他緩緩垂眸,低聲自語:“寧寧,我讓你很失望,是嗎?”
談寧感到鼻酸。
“我不該這樣受製於父母的,對不起。”
他鬆開談寧的手。
談寧指尖倏然蜷縮,想要留住,但林頌安已經起身。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累了,喜歡上了別人,告訴我一聲,”林頌安頓了頓,嗓子艱澀低啞,“就可以了。”
林頌安離開之後,談寧像卸了力氣一樣,緩緩蹲在地上,然後坐下。
地上的宣傳單上用花體字寫著——本周電影《愛在黎明破曉前》,後麵跟了一行小字,“遇見本身就是意義”。
談寧想:是不是他的運氣都在遇見林頌安的那段日子裏花光了?
林頌安在跟他賭氣,他也在和林頌安賭氣,明明他們都知道這時候彼此最需要的是一個擁抱、一個吻。
很幼稚,很多年後談寧回想起來依然覺得那時候的他倆很幼稚,但如果回到這一刻,他不會做的更好,他應該還是不肯說出那句:林頌安,你在我心裏無可取代。
人總是習慣於推卸責任,就像十幾年前越瑩在車禍發生時回頭看談寧的那一眼。談寧也不可避免的,在自己無法承受的時候,將痛苦轉移給林頌安。
談寧抹掉眼淚,回宿舍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直到何清睿扒著他的爬梯,瘋狂搖他的床,“談寧,談寧!醒醒!出大事了!”
談寧迷迷糊糊醒過來。
“你被人掛校園論壇了,表白牆和微博都被掛了,說你……說你被老男人包養了……”
談寧懵了很久,何清睿隻好把手機舉到他麵前,談寧接過手機,看到了表白牆的一長串話。
【牆牆求厚碼!爆個料,法學院20級二班的談寧,他好像是被人包.養了!我親眼看到他在學校不遠的地方,從一輛豪車裏出來,車裏是一個將近五十歲的中年男人e,據他室友說,他好幾次淩晨才回宿舍,脖子上有很多印子,完全就是那啥之後的樣子呃呃……】
【圖片】
【圖片】
談寧眯起眼睛。
照片裏確實是他,也確實是一輛豪車,但是那是林淇父親林冶成的車。
評論區已經有兩百多條。
【又是這個談寧啊,他事好多。】
【對啊,三天兩頭鬧點新聞出來。】
【就是去年那個讓法學院院長差點下不來台的那個beta嗎?】
【他是不是很喜歡這種特立獨行的感覺啊,就是被別人注視討論的感覺。】
【你們都沒見過這種人嗎?就是想要吸引別人關注啊。】
【沒想到他還有這一麵,好惡心啊。】
【不得不說,老男人現在的口味已經變成這樣了嗎?我還以為他長得多好看,就穿成這樣啊[笑哭.jpg]】
【他去年不是拿了天河獎學金嗎,出現這種道德敗壞的問題,是不是可以舉報啊?】
……
“別看了,談寧,我們去找輔導員吧。”
談寧還有些眩暈,他不明白最近的事情怎麽一件跟著一件,讓他提心吊膽,喘不過氣來。
他穿好衣服,洗漱完之後和何清睿一起去了輔導員辦公室,沒想到鄭鈺也在。
何清睿一下子猜出來是誰搞的鬼。
“鄭鈺!”何清睿怒氣衝衝地轉向輔導員,憤然道:“老師,這個東西就是鄭鈺發的,他想陷害談寧!”
鄭鈺氣定神閑地坐在位子上。
“你們誤會了,鄭鈺同學是特意趕過來告訴我這件事情的。”
何清睿被氣笑了,“怎麽可能?”
談寧走上來,平靜道:“老師,那些傳聞都是假的,我沒有做那樣的事情,還麻煩您出麵去聯係一下平台負責的同學。”
輔導員上下打量了一遍談寧,先是語重心長地說:“談寧,還是要自重自愛。”
很明顯,輔導員也不是很相信談寧。
談寧是個怪人,基於破窗效應,把什麽罪名按在他頭上,都不顯得奇怪。
談寧一瞬間有些恍惚,他腳下踩著的是法學院的地磚,牆上還掛著班固的名言“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難犯而易避也。”
談寧覺得有些荒誕喜劇的味道。
他對輔導員說:“我沒有做那些事。”
輔導員臉色有些尷尬,可能是談寧表現得太過平靜,“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嗎?已經有同學寄匿名信,要舉報取消你的獎學金了。”
何清睿氣得臉紅脖子粗,談寧失笑:“我要怎麽證明一件無中生有的事呢?誰主張誰舉證,既然是鄭鈺同學舉報的,應該由鄭鈺同學來提供證據。”
鄭鈺攤手:“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把手機拿出來,一副無辜的樣子,“我有沒有發帖子,你可以檢查。”
輔導員歎了口氣:“行了,談寧,現在不是調查誰舉報的時候,你——”
“那應該調查什麽?”
門被人推開,林頌安走了進來。
談寧怔住。
林頌安把談寧拉到身後,把手裏的文件放到輔導員的桌上,“蔣老師,這是幾個平台提供的記錄,舉報人匿名賬號對應的手機號都指向這位鄭同學。”
鄭鈺嚇得站起來。
連輔導員都站了起來,“林、林……”
“至於那幾張照片,那輛車是我叔父的,談寧同學是我堂弟的家教老師,那天談寧同學是受我叔父邀請,搭了一下順風車。”
“我和談寧同學是很好的朋友。”
一句話讓鄭鈺的所有證據都變得可笑。
鄭鈺臉色煞白。
輔導員半晌之後才緩過神,連忙說:“鄭鈺,快向談寧道歉,我這就聯係他們撤投稿。”
“不用,我已經處理了。”林頌安漫不經心地看了眼鄭鈺。
鄭鈺嚇得腿軟,連忙朝談寧鞠了一躬:“對不起談寧,對不起。”
何清睿“哼”了一聲。
鄭鈺準備起身的時候,林頌安伸手壓住了他的肩膀。
林頌安沒有用力,隻是輕輕搭著,但鄭鈺不敢起身,林頌安冷著臉,“說對不起沒有用,鄭同學,你得經曆和談寧一樣的難受,才算道歉。”
一個小時後,鄭鈺在班級群、學校公眾號和所有相關平台上發布了公開道歉信,隨後被退學。
*
談寧坐在法學院外的長椅上,等著林頌安在院長辦公室裏處理他的事情。
小時候他因為性格孤僻,三天兩頭惹得同桌不開心,同桌誇大其實地向班主任告狀,談寧就會被叫家長。
越瑩是不會來的,隻有外公來。
外公總覺得beta就是天生窩囊的,所以一來就讓談寧先道歉。談寧於是道歉,然後一個人把座位搬到後麵。
可是現在,林頌安讓鄭鈺向他道歉。
他聽見林頌安的腳步聲。
林頌安看起來是從公司趕過來的,還穿著襯衣和西褲,他走到談寧身邊,沒有坐,隻說:“都處理完了。”
“謝謝。”談寧說。
“不用。”
談寧低頭掰手指頭,一副和林頌安沒什麽話說的模樣。
林頌安的手機振動了兩聲,大概是公司有事催他回去。
他幾次開口,又止於嘴邊。
“那我先回公司了。”
談寧看著林頌安的身影漸行漸遠。
又過了幾天,談寧從圖書館裏出來,晃眼已是十二月,談寧捂住領口,不讓風灌進去。
何清睿跟著走出來,“談寧,你今天有什麽計劃?”
“計劃?”談寧疑惑。
“昨天才考完雅思,你今天不要好好玩一玩嗎?你不要老是悶頭學習,大學的美好時光都要浪費了。”
談寧笑笑。
“你下午要做什麽?”
“我有事情。”
“嗯?”
談寧回宿舍把書包裏的書騰出來,放了一套換洗衣物進去,何清睿一下子就懂了。
談寧也沒有解釋,從**把那隻被他摸到人造皮都掉光的方形小盒拿下來,塞進書包裏,然後一個人往校門外的地鐵站走。
來到天河別墅,他還是照常買了菜。
這次他沒有選做麵食的食材。
拎著兩大袋東西,走到院子門口,密碼還是那串210315。
這次戰場擴大到了客廳。
客廳和臥室之間的一隻半人高的盆栽都倒在地上,差點就要殃及地毯。
臥室裏還是一團糟。
林大少爺在易感期發狂時是完全沒有理智的,手邊一切能砸的東西都不能幸免。
他的衣帽間本來是沒有門的,是談寧勒令他加了一道帶鎖的門,以免他發起狂來,把那些一件七位數的東西當成茶杯碗筷扔出去。
他一般會先發狂,等精疲力竭的時候,才會產生洶湧的情/欲。
談寧推開門,林頌安正失神地躺在床邊,額頭上全是汗,頭發也是亂的,不見芝蘭玉樹的清俊,他的指尖夾著一根煙。
看到談寧進來,他就把煙掐滅了,習慣性地解釋:“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我想試一試能不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談寧走過來,拿著一瓶小小的藥劑。
林頌安臉色的笑容變淡。
那是一瓶oga信息素萃取液。
“談寧,這樣沒意思。”他望向另一邊。
談寧就把藥劑舉到另一邊,林頌安的眼前。
林頌安看著他:“你真想讓我用這個?”
談寧不吭聲。
林頌安接過藥劑,談寧的睫毛顫了顫,他們互相較的勁讓彼此都疼。
林頌安又問了一遍,“你真想讓我用這個?”
談寧搖頭。
他主動望向林頌安,說:“不想。”
林頌安把藥劑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把談寧拉到懷裏,壓在身下,一個勁地揉他,他一口咬在談寧的頸側,凶狠道:“談小貓,你就是窩裏橫。”
談寧覺得冤枉,他抱著靠枕,眼前的一切都是重影的。
林頌安咬他的臉頰肉。
談寧想:我在窩裏也不橫。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