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折騰了一上午,我也忘記夢裏具體啥樣兒了。”楊聲吐了吐舌頭,輕巧地一語將問題帶了過去。

夏藏也不好多問什麽,將一絲絲失落暗自掩飾。

狀態好起來的小倉鼠不向他索要擁抱了,雖說正常朋友正常兄弟平時也不會經常摟摟抱抱。

但他好像就是有點兒,抱上癮了……

不對勁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兩天,楊聲有點在躲著他。

平時有點兒肢體接觸都算正常,畢竟睡覺是湊合在一塊的;但這兩天,仿佛完全倒退回他倆還不是太熟那會兒,僅隔著一臂距離都覺得有無形的牆壁阻隔,碰不到摸不著。

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嗎?

與人交往經曆有限的夏藏開始反思琢磨,難得在學習之外花了些許精力心神。

這也是他之前冷漠待人的原因之一,太累了,耗不起。

可對象換成楊聲,又會覺得消耗精力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最終小夏同學在這問題下麵,寫出一個莽撞而並不成熟的答案。

也許成績不會拿到很高,但總比零分要強。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去。

月考過後,楊聲對英語成績更上心了些,見縫插針就捧著單詞冊子看,都不找夏藏拿磚塊機玩貪吃蛇了。

一心向學自然是好事,夏藏沒法說什麽,默默地瞅了眼自己卡在1200的分數,再默默地設好鬧鍾把磚塊機塞枕頭底下。

也沒再拿什麽學習資料,便就著那昏黃的暖光,半靠在床頭盯著楊聲的側臉看。

如果麵對著麵,夏藏肯定要被那對黑眼睛吸引去,實際上楊聲的五官比例都很優越,線條也幹淨明朗,從側麵看更像是一副精細的畫。

單憑這張臉,夏藏就覺得自家弟弟應該在學校裏會有很多人喜歡。

而且學習成績不錯,還擔得起學霸一詞。

噝,怎麽可能不被喜歡呢?

夏藏越想越覺著胃裏泛酸,可能是盯得太久,沒換姿勢。

動一動自己僵直的脖子,夏藏探身過去,攬過了楊聲的肩膀。

楊聲手裏的冊子沒拿穩,落到了**,窸窣翻頁如蝴蝶扇動的翅膀。

“睡了。”夏藏說,對自己這般莽撞的悔意頓時化作桃紅的胭脂,從臉頰染上耳朵尖。

楊聲不動,身子直挺挺的,有些僵硬。

好半晌,他才傻愣愣地應著:“哦,好,好的。”

弄得夏藏都想抵著他額頭逼著他眼睛問一句,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就忽然不搭理我了?

嘖,好奇怪。

夏藏唾棄了下自己忽然湧上來的心思,倒真把胳膊收緊了些,把楊聲摟入懷。

“哥?”楊聲明顯慌了,雙手懸空不知放哪裏才好。

“行,還知道我是你哥。”夏藏故作嗔怪地拍拍他後背,手掌停在那燙傷的位置,“忽冷忽熱的,我以為我哪裏得罪你了呢。”

“沒!”楊聲掙紮了下,但那傷疤是他的敏感點,夏藏撫著按著,他動也不敢動,就耷拉個爪子軟聲軟語地解釋說,“沒有的事,哥,你別生氣。”

“手,”夏藏壓著嗓子說,“放好。”

“放哪兒?”小倉鼠畏畏縮縮地問。

“我腰上。”夏藏理所應當道。

空氣瞬間凝固,楊聲小小地吸了口氣,夏藏也在兩人相合的心跳聲裏聽出了一絲絲不對勁。

但隻頓了那麽一會兒,楊聲自暴自棄般回摟住夏藏,摟得很緊。

“不生氣了吧?”楊聲問。

“嗯,”夏藏忍不住笑,“不生氣了。”

所以和楊聲在一塊,還是蠻有意思的。

果然是他心裏有鬼,表現得太不自然,才被夏藏懷疑並打了個措手不及。

楊聲是真沒想到他哥能坦**到如此,畢竟平時是他黏著他哥多一點(更不要臉一點)。

一擊直球打得楊聲連夢都不敢做了,醒來意外地神清氣爽。

是啊,想那麽多幹嘛,隻要他不越界,不讓夏藏知曉那危險帶刺的心思,就可以繼續平安無事地待在夏藏身邊,直到高考。

甚至還可以哄騙誘拐夏藏和他考去同一個城市,同一所高校。

楊聲舔了舔後槽牙,覺得自己太像那貪心不足的貪吃蛇。

想要太多的話,尾巴會一點點變長,最後控製不住前進速度與方向,撞上過長的尾巴身亡。

“那我盡可能地不貪心吧。”黑暗裏,楊聲默默地告訴自己,但覺得背對著夏藏太不禮貌,又稍稍地轉過身去。

現在應該才五點多,主要窗簾沒有光透進來。

夏藏睡得熟,他的生物鍾叫早在六點到六點半之間,相處一個多月,楊聲也逐漸摸索清楚。

“我盡可能地慢慢不喜歡你。”楊聲沉默地告訴夏藏,“但我仍然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如果想的話,我也會是你唯一的弟弟。”

我不會喜歡你,但我仍然是喜歡你的。

楊聲知道自己已經對那相擁的力度、肌膚的溫度和觸感,毫無抵抗力。

叫我怎麽不喜歡你,又叫我怎麽繼續喜歡你。

“醒了?”耳邊穿來窸窣的聲響,夏藏的胳膊搭了過來。

楊聲猶猶豫豫著要不要應答,條件反射卻先逼他“嗯”了一聲。

“醒這麽早幹嘛?”夏藏輕聲問,尾音勾著軟軟的甜蜜。

“想……”楊聲心也一軟,“跟你說,早上好。”

距離高考還有243天。

夏藏用馬克筆寫下“3”的小勾勾,再把小白板端端正正地掛上牆。

月考過後,花了兩天時間消化試卷,老師講一天,自己改錯改一天,而後又投入新的一輪查漏補缺。

高三就是這樣啊,枯燥的重複,重複的枯燥;來來回回,眼前都隻這麽一寸天地。

圓珠筆筆芯又用完一管,夏藏換上新的,將那根空筆芯收到桌肚裏放好。

他從高二下學期就開始收集,到現在,桌肚裏的空筆芯有了三十多根,握手裏是一大把。

感覺畢業後能收獲一大捆,到時候可以用這些來做個筆筒什麽的。

以前夏藏有在手工雜誌上看到過教程。

畢業後……筆尖輕顫,勾出一段墨色的曲線,夏藏再定睛看時,草稿本上是落下“廣府”二字。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想和楊聲在一塊,畢竟他也確實沒什麽額外的目標,畢竟那小倉鼠也確實挺好相處的。

夏藏都擔心,到那時他會舍不得離開他。

就試一試吧,夏藏重新描了一邊廣府的輪廓,才將自己的數學練習冊抽出來。

這冊子是專門練習選擇填空題的,夏藏每每在倒數一二題的時候停下筆,看完題目就直接去翻答案了。

他自知自己沒能力選出正確的選項或給出正確的結果,小題還都沒有步驟分,所以考試的時候放棄也心安理得。

有這時間去做主觀題難道不香咩?

可是要不要嚐試著去解開呢?反正隻是平時練習,就這麽空著也挺對不起他買冊子的那點兒錢。

再者昨天他跟羅老師閑聊,無意間透露出他想考去廣府的心思。

羅老師當場用電腦給他查了廣府眾一本高校的分數線,包括J大和H大。

“考外省的學校分數要求會更高,而且還是211的話,就更難一點。”

夏藏認認真真地將那一串串數字看完,對老師說,我試一試嘛。

所以總算要對難題下手了,為了去廣府,為了畢業後還能和楊聲在一起。

呼,竟難得地有了幹勁。

老班在課前說,這周六請家長來學校,他要一對一地跟家長聊學生們的成績和升學事宜。

下課,老班前腳走,夏藏後腳跟,亦步亦趨。

很快老班轉過身,夏藏乖巧地靠牆站好,悻悻地頷首道:“老師好。”

“你小子,不會又想跟我說,你家長來不了吧?”老班冷哼一聲,直接點破了夏藏那點兒小心思。

“嗯,沒辦法,他們工作都忙。”夏藏有些吞吐,但努力咬字道。

“你都高三了,他們再怎麽忙,好歹也得關心一下吧,這關係到你未來啊。”這不提還好,一提老班就眼皮直跳,氣得額前都冒出青筋來。

夏藏趕緊找補道,生怕老班給他氣得血壓升高:“老師,您相信我,我自己的未來,我自己有數。”

“我找他們來的目的,不止是讓你自己對你未來有數,而是讓他們對你的未來有個數。”老班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不擔心你學習,反正多說你兩句,你羅老師又得護犢子。”

夏藏識趣地閉了嘴,老班得已繼續不依不饒:“這次哪怕退一萬步,你也要帶個長輩來學校,你爸媽忙,我還不信沒別的親戚了。”

我還真沒別的什麽親戚……夏藏心裏嘀咕著,父親是爺爺奶奶的獨子,他自然就沒什麽叔叔伯伯;舅舅姨媽他們也都在主城,因著夏藏父母離婚那事兒,至今對夏藏都沒有好臉色。

這可咋辦啊,老班肯定不會再讓步,而且眼神好嚇人,夏藏要再敢說出個“不”字,老師得當場血壓飆升。

隻得硬著頭皮,點頭答應著:“周六上午,我盡量會帶我長輩來的。”

然而帶誰來,一點頭緒都沒有。

“哦,你們這周六也要開家長會啊。”回去的路上,楊聲若有所思道,“我們是周六下午開。”

“那你是讓阿姨來嗎?”夏藏試探性地問。

“本來是有這打算,不過我擔心老陸向她告我的狀。”楊聲笑著一蹙眉,搖頭說道,“所以得另請高明啦。”

“你成績那麽好,你們班主任能告什麽狀?”夏藏不解地問。

“告我打架鬥毆什麽的……”楊聲心虛地別過臉。

夏藏想起上次那不懷好意的四人組,也想起剛合租那會兒楊聲說,他是跟室友鬧矛盾了才搬出學校住。

事情仿佛串聯起來了呢。

夏藏上上下下把這心虛瑟縮的小倉鼠一打量,頓時覺得“人不可貌相”這句話說得在理。

許是被盯得有些發毛,小倉鼠撲過來惡聲惡氣地說:“哥,你怎麽老是盯著我看?”

夏藏把人往懷裏撈穩了,才一本正經地回:“因為你好看嘛。”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夏同學瘋狂上分,我真的太愛直球選手了!

但此時的小夏同學並沒有意識到,這到底是兄弟情呢,還是兄弟情呢,還是兄弟情呢。

聲兒:累了,毀滅吧,扛不住了。

作者:你振作一點啦,這算什麽,後麵咱還有大招~

聲兒:…能劇透嗎?

作者: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