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跑1500米,但這比賽僅有初賽和決賽,所以還算有點人性。

楊聲順手翻著皓月給的百合小說,上次沒有看完。

下午一回學校就被夏藏按頭搞學習,一直到晚飯時間才堪堪放鬆。

這會兒他隻想放空大腦,想一想男朋友的肩膀鎖骨和腰。

而兩位同桌據說是在外邊閑逛了一下午,這會兒一個在啃數學題一個在背“abcd”。

小說結局他早就問清楚,皓月還奇怪他為啥還要繼續看。

楊聲也沒有特別想看的意思,隻是打發時間;不知不覺目光停到“出櫃”那一章節。

沉下心去仔細閱讀了,一時也不知去評論些什麽。

隻能說,至於對待這樣兩個美好的女孩子麽?

楊聲屈指敲了敲桌麵,有些不爽。

後排男生似乎在聚眾打牌,“王炸”的聲音不絕於耳。

楊聲合上書,向後邊怒聲喊了句:“上自習,別吵了!”

可惜他不是班幹部,喊這麽一嗓子反倒會招來噓聲。

但他對這倒無所謂,他隻是單純不爽想罵人;另外老陸從後門進來,與那群男生大眼瞪小眼。

結果當然是紙牌被沒收,後排男生集體被老陸趕羊似的趕去了辦公室。

楊聲心裏仍是不爽,靠在冰冷的牆麵好一會兒,都不得排解。

“你還生那些人的氣啊?”皓月適時開口打趣道,她剛剛完成一道許久解不開的數學題,心情尚可。

“沒,雖然他們確實吵得人很煩。”楊聲瞥了眼蹙眉默寫單詞的薑延絮,順手扯了張便簽紙,“月姐,咱倆筆聊會兒。”

皓月點點頭,接過了便簽紙。

楊聲問著:“月姐你看過那麽多小說,怎麽看待向家人公布性取向一事?”

皓月了然地呼了一口氣,刷刷寫道:“我的想法是,順其自然。”

他們刷刷寫了半遝紙,皓月問楊聲,是不是擔心他和夏藏的關係因此影響。

楊聲愣了一會兒,回複道:“我隻是有些不敢想象,如果我和他的關係被家裏人知道了會怎麽樣。”

“應該會出問題吧。”皓月用筆尖點了點文字,猶豫片刻寫道。

少年人向往自由浪漫,但少年人也都知道自由浪漫之後的下場。

“我知道,但肯定不能這樣瞞一輩子。”楊聲苦笑。

“至少瞞到高考以後。”皓月認真地寫著,力透紙背。

“嗯。”楊聲撓了撓後腦勺,“感覺像做了件錯事似的。”

“怎麽說呢,掌握了話語權的大多數會被默認為是正確。”皓月寫道,“可這並不意味著小眾群體就是錯誤。”

“月姐,我覺得你大學得去考個哲學係。”楊聲煞有介事地寫道。

“借你吉言,不過我的心仍然向著漢語言。”皓月瀟灑地勾完句子,想起什麽又添了一句,“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啊,小楊同學。”

“謝啦,月姐。”

能有個人陪著聊會兒,楊聲感覺心裏踏實許多了,下課到夏藏跟前還神經質地蹦了蹦。

“比賽還沒開始呢,你別那麽激動。”夏藏按一按他肩膀,試圖使他冷靜。

周遭的同學都在聊著運動會上的趣事,嬉笑喧鬧充斥身旁,楊聲趁機把夏藏手腕一攥,冰冰涼激得夏藏一顫。

而他卻如同惡作劇得逞般,攥著人腕子遊魚一樣溜出重重人群。

“借過,借過!”

也不知道什麽事兒這麽急,原先的快走變為小跑,他們衝出人群,和門衛大爺遙遙一揮手,便踩著枯葉和路邊搖曳的樹影,踏進冷夜的靜謐裏。

由於奔跑帶來的快意,楊聲心髒猶如要飛出一群雪白的鴿子,撲撲棱棱、自由自在地,去遠方。

“哥,我忽然想到,這很像私奔。”

“要是哪天你被關起來了,我就從窗戶爬進來找你,用衣服床單做繩索,然後和你一起溜下樓,溜到廣闊天地裏去。”

夏藏低聲喘著氣:“為什麽是我被關起來了?”

“嗯……”這一下倒把楊聲給問住了,跑了一會兒才回答說,“因為你是長頭發的公主啊。”

是一路跑到了小區門口,楊聲才停住腳,讓夏藏隔著書包撲到他背上。

“哎喲,小祖宗。”夏藏一撲還磕到了楊聲肩膀凸出的骨,這會兒疼得倒吸冷氣。

“沒事兒吧,哥?”楊聲趕忙去哄,借著路燈也看不分明什麽,隻得偏頭湊近了些,被人趁機啄了下嘴角。

看來是沒事。

“你有這精力,怎麽不留到明天比賽?”夏藏攀著楊聲肩膀,說笑道。

“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楊聲輕巧地一聳肩,隨即卻蹙了眉,“哥,你撞疼我了。”

“我發覺你特別會賣慘裝乖啊,嚷嚷。”夏藏想起下午比賽結束後,賴在自己身上不起開的長條貓貓蟲,不禁伸手捏了人下巴,輕聲逗弄著。

楊聲眨巴著葡萄眼:哥你說什麽,貓貓聽不懂。

“嚷嚷,過兩天你陪我去絞個頭發吧。”

“嗯!為什麽?長頭發多好看!”

“長頭發很難打理嘛,再說,誰是長發公主啊?”

夏藏話音剛落,樓道裏的聲控燈熄滅。

楊聲在黑暗裏低低地笑,說:“是你啊,公主殿下。”

燈光亮起,小沒良心的奪路而逃,邊爬樓梯邊說:“改明兒我幫你打理,保管給你弄得服服帖帖。”

夏藏抿了抿微潤的嘴唇,想著自己是真拿這小祖宗沒辦法。

“所以你就是在報複。”楊聲愁眉苦臉地捧著一杯子溫熱偏燙的水,在夏藏灼灼眼光中,不情不願地抿一口,再抿一口。

“還有一杯,今天的補水量就足夠了。”夏藏盯著他喉結微動,不免放不下勾起的嘴角,“跑完之後需要大量補水,我又沒你那麽幼稚。”

“這就是你白天給我灌一保溫杯水的理由麽?”楊聲眼神空洞,生無可戀,好在下午比賽後有皓月和薑延絮打岔。

但一上出租車夏藏便把藏在大衣內兜的溫水壺掏出來,不由分說地塞到楊聲懷裏。

“那不是要給玫瑰澆澆水嘛,免得他枯萎了。”夏藏不緊不慢道,“這才是報複。”

嘿。

“我今天其實很高興,能認識你的朋友們。”好一會兒,等到楊聲終於灌完兩滿杯、將近350毫升的白開水後,夏藏緩聲說道,“我也很高興,你能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他們,而且還得到他們的祝福。”

“你老說我容易滿足,明明你才是懂知足的那個。”楊聲想了想,胃裏麵的水晃晃****,讓他想起某片沙漠裏懸掛著木製吊桶的水井。

他們正坐在那矮牆下麵,頭頂是墨藍灑著碎鑽的天空。

金色頭發……哦,不,是檀木色細軟長發的小王子軟聲軟氣地說:“請給我畫隻綿羊。”

小王子總是那麽耿直不掩飾,於是楊聲用心畫著綿羊,然後告訴他,自己還給綿羊畫了草繩和嘴罩子,你不用擔心它會半夜偷偷摸摸地吃掉你的花兒。

有時候楊聲也會想,看透夏藏真的很容易,但有時候也真的不容易。

他總是想把最好的東西給夏藏,一旦知道夏藏想要什麽而自己卻無法做到的話,心裏便會呼呼啦啦地下著雨夾雪。

楊聲是一個沒有專門職業證書的騎士,無證上崗,卻偏偏要攀登最險峻的城堡,將其中最美麗的公主擄走私奔。

可他既沒有駿馬,又沒有刀劍,隻有一顆不合時宜叮當亂跳的心髒。

幸好也還有這樣一顆心髒,讓他不至於沒有玫瑰,贈予夏藏。

“我向來最最貪心。”夏藏搖搖頭,拿過在楊聲手中愣了半晌的瓷杯,安放於床頭櫃上,“因為你一直有心事,我怎麽都了解不夠。”

“如果這讓你困擾了,那我很抱歉。”楊聲訕訕地笑,手微微輕握成了拳。

而夏藏說:“困擾倒不至於,隻是偶爾想起來,會有點心疼。”

“別吧。”楊聲的笑意僵在嘴角,在熟練轉換成愧疚前,卻聽夏藏又說:“沒辦法,我心髒很脆弱,你還一直在裏麵跑。”

夏藏難得再給楊聲講了回睡前故事,但故事很短,僅寥寥幾句話。

“話說這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姓楊的公主。”

“你直接報我大名得了,小氣鬼。”

“害,就那位公主被困在險峻懸崖的城堡裏,有位騎士千裏迢迢地去拯救他。”

“嗯,那位騎士姓夏。”

“但這騎士體力不怎麽樣,便是困在城堡裏的公主跑一百米都比他跑得快,所以要爬上懸崖峭壁,對他來說甚是艱辛。”

“……你知道就好。”

“在經過無數次爬坡失敗後,騎士放棄了這種毫無效率的解救方法。他在懸崖底下找了片灌木林歇著,然後掏出了他的諾基亞。”

“嗯?”

“他用諾基亞聯係了最近的吊車隊,將困住公主的城堡從懸崖上邊吊了下來。騎士終於挽救了他的公主,他們幸福……”

“等,等會兒!你這故事走向咋這麽不對勁呢!”

“反正他們最後幸福而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永遠都沒有分開。”

不管唯一的聽眾是何看法,夏藏堅定地認為,這確實是個有頭有尾、一氣嗬成的美滿故事,作為一個睡前童話,很是合適。

楊聲:“……這叫我如何睡得著?”

作者有話要說:

夏·童話邪典·情話王者·藏

夏哥的故事告訴我們,多讀些詩歌確實對人是有好處的(但你為什麽會得像把磚頭厚的情詩大全都吃了下去一樣!)

同樣在讀詩的作者:你看那花兒,落得多麽七了八糟。

作者朋友:你不是說一直在讀詩嗎?好歹用個落英繽紛吧喂!

作者:但確實挺……(被掐住命運的後脖頸)

另外就是大家一定注意多喝水哦,肺癆作者強烈提議。

我前段時間一直咳嗽,也不是發燒感冒,就隻是咳嗽;最厲害那會兒晚上睡前都在咳,抱著被子差點把肺咳出來。

然後我那“落英繽紛”的朋友見我這半死不活又懶得去校醫室拿藥的模樣,就監督我喝熱水,每二十分鍾半杯水,一共喝完三滿杯;大概有一瓶農夫山泉那麽多的熱水。

喝完後的第二天,醒過來,嗓子沒事兒了,就很神奇。

當然更神奇的是我朋友本人,她曾經用一晚上喝掉她們寢室飲水機的半桶水,治好了她的感冒。

曾經這位同學說過如下至理名言:

多喝熱水一直以來就是治病良方,而為什麽卻不為大眾所喜?原因就在於那些直男壓根不會好好說話啊喂!

所以,喝熱水確實對身體有好處,如果實在是不想喝,請找一個像我朋友這種嚴謹的監督者。

我當時畏畏縮縮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我朋友:你那是喝水嗎?不行,重來,至少得喝掉杯子裏的二分之一才行。

我硬著頭皮喝掉二分之一,我朋友:很好,我現在計時,二十分鍾後把另外一半喝了。

總而言之,我的咳嗽就這麽被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