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能聽見我說話嗎?”楊聲摸黑坐到了位置上,台階硬邦邦,硌得他屁股涼。

旁邊挨著擠著薑延絮和邱光浩月,他倆本來拿手機給他打著燈,結果看他舉起電話手表笑得春光燦爛,立馬關掉手電不搭理他。

抽空打打小遊戲它不香咩?

“能。”夏藏簡潔應著,旁邊同學說可以隨便找位置坐下,他采取就近原則,一屁股坐下後,把手腳一縮,讓出過道供後邊的同學來往,“找到座位了嗎?”

“找到了,皓月和阿絮在我旁邊呢。”楊聲說。

薑延絮趁機就吼道:“夏哥好!”

也不管電話那頭的人聽沒聽到。

皓月在最外側坐得端莊,象征性地揮揮手,意思是你們聊,我不摻和。

總而言之,觀眾是一片昏暗,其間亮閃閃著各同學們手機電筒的光亮,楊聲縮在A區第一排的最角落裏,抬眼能看見四周如同螢火蟲般聚攏的光點,而垂眼越過眼前的欄杆,能看見底下主舞台亮著的LED大屏,工作人員猶如小螞蟻般來回穿梭,做著最後的準備。

耳邊吵吵嚷嚷,偏偏老陸還這時站在第一排麵前那過道上,仰麵衝台階上忙著找座讓座換座的學生們喊:“小心腳下,注意安全!”

老王不知去哪兒了,楊聲梗著脖子望了望,借著LED反射的白光,看清楚他已端端落座在五六班這塊區域的中心位置,老陸站過道喊,他便在座位和。

他一向斯文,所以這時候把主場交給老陸,自覺做了副手。

“我這邊好吵啊。”楊聲對電話那頭說笑道。

當然夏藏那邊也沒比他好多少,他在一邊嘈雜中精準捕獲他哥的嘟囔:“我這邊也吵。”

節目還沒開始,表演者們在準備,觀眾也都在陸續進場,亂亂糟糟的一段無意義時間,這時候通話自然也沒什麽好聊的。

但是吧,楊聲仰頭看向黑暗中體育場鋼筋架構的穹頂,吸了一口冷氣的同時,不免為電話裏有夏藏的呼吸而心頭一暖。

剛剛過來時,大腦還是有些沉入複習的後遺症,恍恍惚惚地坐下哪怕跟好友們插科打諢,意識都不甚清醒。

這時候忽然就輕鬆了許多,眉心仿佛被人一點,撥雲見月般清朗。

“哥,我覺得我都對你上癮了。”楊聲說,聲音很輕,也不在乎夏藏有沒有聽見。

對擁抱上癮,對親吻上癮,對你的呼吸都上癮。

忽然想起,夏藏也對他說過相似的話。

就還是挺不好意思的。

一旁的薑延絮開了包辣條,先遞給月姐一根:“小楊咋又抽風了?”

月姐斯斯文文地咬著辣條:“小情侶的事兒,咱少管。”

忽地一陣聲浪湧來,震得五六班眾人齊齊後倒。

楊聲這才發現,他們這塊區域靠近一隻碩大的音箱,這會兒主舞台調試話筒的各種雜音輪番轟炸,大家將譴責的眼光投向老陸,默默無言的注視訴說著:“您老人家這是嘛手氣!”

坐靠階梯過道的老陸仰頭望著體育館的穹頂,睜眼說瞎話道:“今晚的月亮好圓哦。”

但大家都頂不住音箱,便沒聽見老人家毫無誠意的懺悔。

楊聲回過神來,急急地問男朋友那邊:“哥,你有聽到什麽聲兒麽?”

男朋友明顯不清楚這邊的動靜,反而煞有介事地說:“聽到你了啊,聲兒。”

噝,楊聲不得不承認,哪怕談戀愛有了那麽一兩個月,他還是不大習慣男朋友這有意無意的直球發言。

啊,這誰頂得住!

“我們這邊挨著音箱坐,太倒黴了。”說些有的沒的轉移話題,楊聲安撫住自己易受驚嚇的心跳。

夏藏問:“那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聽得見聽得見。”楊聲連聲答,“我耳朵好著呢。”

他可是當初音箱設備故障聽力都能拿滿分的男人。

仔細算算,他們倆是離高考還有226天的時候在一起的,今天算是他倆在一塊的第68天。

兩個月多一點,“咻”地一下時間就過去,絲毫不給人麵子。

“哥,我們已經在一起68天了,厲不厲害?”楊聲悠悠地晃著尾音,和夏藏的沙啞溫潤不同,他聲音更偏向於清冽明朗,是早讀時間容易把人念叨清醒的那一掛。

“幹嘛用這麽奇怪的形容詞?”夏藏笑了,果然楊聲還是更喜歡聽他那沙沙的聲音,容易撓得人耳根子軟。

“語文不好,見諒見諒。”楊聲吐吐舌頭。

“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天。”夏藏說。

這時候主舞台亮了起來,主持人從兩端依次上台。

晚會便從不知從哪兒傳來的第一聲鼓掌裏拉開了序幕,楊聲望向那對麵閃爍著點點手機熒光的觀眾席,不知夏藏現在哪一處。

但他還是一字一句地回:“嗯,很多很多天。”

是又唱歌又跳舞,還有倆穿紅大褂的上台來講相聲,講的是個課堂內外的趣事,楊聲很給麵子地幹笑兩聲。

夏藏那邊則保持沉默,好一會兒才說:“學弟們有心了,隻是在技巧上還要多打磨。”

楊聲這下笑了,笑得特別歡實。

這會兒皓月開了包薯片,和薑延絮嘎吱嘎吱吃了會兒,見楊聲傻笑不止的倒黴模樣,頭也不回地把薯片袋子傳到了另一邊。

“大家一起分,往最外邊傳。”

而後正在支著下巴思索自己為啥在這裏,幹坐著又不能抽煙的老陸,接到了隻剩一兩塊薯片的錫箔紙袋子。

旁邊那孩子看也不看就往他手裏塞,說:“吃完了記得把袋子扔垃圾桶啊。”

老陸乖巧地應著:“哦,好。”

好一會兒,那孩子如機械般遲鈍地別過臉來,老陸已經吃完薯片,認認真真地將袋子折成小方塊,打算散場了帶出去扔掉。

“陸,陸老師?”

“嗯,薯片很不錯,但我更喜歡番茄味的。”

這孩子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媽媽咪呀,這是真的老陸嗎?

皓月那邊離得太遠,於是並不知情,便繼續向四周發放零食,主要他們仨買得太多,一晚上根本消滅不完,不如拿出去跟人分享。

而這時楊聲也把自己那包遞給薑延絮,示意他和皓月幫忙分一下,自己繼續舉著電話手表,和男朋友膩膩歪歪連線看晚會。

薑延絮說:“如果不是看在夏哥的麵子上,我早削他了。”

皓月化作一無情地分發機器,說:“你也削不過人家,他能一個打七個你。”

小薑同學憤憤地低下了頭:“也是哦。”

這會兒主持人上台,說了一段半文不白的串詞,楊聲猜想接下來可能要表演段國風的歌或者舞。

燈光一黯,楊聲伸長脖子往地下往,便能看到一群穿著寬袖長袍的姑娘徐徐上台,手裏不知捧的是花兒還是扇子。

她們站定位置後,燈光再次灑下,楊聲看清楚了,是藍白色的水袖扇子,正配著她們藍白漸變的裙衫。

“有點像一個個立台子上的青花瓷瓶。”夏藏認真點評道,楊聲強忍著笑,死死咬著下嘴唇。

等到音樂響起,姑娘一點點展開手上的扇子,這下有些手裏盛開繁花的意思,但夏藏說:“花瓶裏開花兒了,可喜可賀。”

楊聲可算憋不住了,邊笑邊說:“你也就跟我說說這些,要被人姑娘聽見了,非舉著扇子揍你一頓不可。”

靠近他們這片的大音箱轟轟隆隆放著舞蹈的背景音,但雜聲太多模糊了其中的唱詞。

倒是身旁響起零零落落的跟唱聲,如風入鬆林沙沙作響。

楊聲留了隻耳朵,聽了一兩句,叫個什麽:“你是我身外化白雲任去來

推開孤城萬裏

吹渡春風幾千載

我是你途中猶青山撞入懷

不動聲色見你如是才自在”

跟唱者中,他身側這兩位是格外賣力,讓他聽詞兒都一清二楚。

想了一想,這歌叫做《是風動》。

是風動?是幡動?是心動。

倒巧妙得很。

弄得楊聲都不自覺地跟著調子亂哼哼,夏藏忽然來了句:“嚷嚷,我都還沒聽過你唱歌呢。”

“我不是很會唱啦。”聞言,楊聲立馬停止了哼哼,轉移話題道,“哥,你快看,她們在轉圈圈。”

是,到了歌曲最**的部分,姑娘們揚起水袖衣袂,旋轉如翩躚的蝶。

夏藏的吐槽雖遲但到:“這跟那頂碗表演,轉飛了的碗似的。”

“人表演也沒那麽差勁吧。”楊聲笑說。

“也不是說人差勁的意思。”夏藏為自己辯駁,“轉碗轉飛了也需要一定技術。”

好了好了,哥,圓不回來咱就別圓了。

楊聲本想如此調侃男朋友兩句,但奈何笑得太厲害,氣兒喘不過來氣。

薑延絮給他遞了瓶礦泉水,還貼心地給他擰開了蓋子。

“別背過氣去了。”小薑同學對此分外擔憂。

夏藏晃了晃腿,是蜷縮著有點累。

他把包裏的零食分給周圍同學一些,隻剩了幾包膨化小零食,想帶回去和楊聲一起吃。

而這小沒良心的在電話那頭笑他,最後都笑得直咳嗽。

“喝水啦,喝水,別笑了。”夏藏趕忙勸道,“你再笑我就不說話了。”

“別別別。”小沒良心的邊咳邊喊,“我喝水,喝水。”

聽著電話那頭的呼吸漸漸平緩,夏藏也跟著鬆了口氣,覺著這周遭惱人的噪聲都可愛起來。

體育場由穹頂蓋著,氣氛熱烈起來後溫度也不低,估計那隻怕冷的小倉鼠這會兒舒服得很,才有心力跟他吵吵嚷嚷。

夏藏搖搖頭,他是對底下的表演沒甚興趣,但有楊聲陪著也就認真看一看,隻不過下嘴評論不留情麵了些。

也不知是打開了小倉鼠什麽開關,讓他“咯咯”地笑個不停,夏藏都能想象到他要在自己旁邊,得笑到跌進自己懷裏。

嗯,果然還是想聽他唱歌,那麽好的聲音,不唱唱確實怪可惜的。

怎麽哄孩子唱歌呢……

夏藏決定在小本本上再記一筆。

現在是到了學長學姐送祝福的時間,LED大屏播放過一條一條短視頻。

有位考上北大的學長最為熱情,巴拉巴拉從教學樓的紅牆說到操場旁邊的綠網,但還沒開始說正式祝福的話語,放短片的同學就把他給切了。

觀眾席內傳來零碎友善的笑聲。

而後領導上來說中場休息,主要表演的小同學們需要補妝。

休息當然也不能閑著,那蹲守主舞台邊緣電腦旁,果斷切掉學長視頻的同學輕點鼠標,放起了節奏明快的燃係歌曲。

夏藏聽著耳熟,便裝做不經意跟那邊開始亂哼哼的小倉鼠說:“嚷嚷,要不你跟著調兒唱唱?”

“我真不會啦,哥。”竟也不上鉤。

“我教你。”夏藏特意軟下調子,“一句一句教你。”

“嗯……”很好,小朋友遲疑了,“好吧。”

唉,舍不得嗓子套不著孩子。夏藏深知這個道理。

“當我和世界不一樣

那就讓我不一樣

堅持對我來說就是以剛克剛

我如果對自己妥協

如果對自己說謊

即使別人原諒我也不能原諒

最美的願望一定最瘋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漸漸地,周遭隻是跟著哼調子的同學也在輕輕唱起歌詞,夏藏看見對麵那片區域開始隨著曲調搖晃著白亮的手電。

那是A區的方向。

點點星光灑落各處,又如浪潮翻湧匯成整片海洋,而這齊聲的大合唱便是星海上掠過和煦溫柔的風。

“我和我最後的倔強

握緊雙手絕對不放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

就算失望也不能絕望”

而在這星光與風聲裏,夏藏聽見楊聲認真地唱。

“對愛我的人別緊張

我的固執很善良

我的手越肮髒眼神越是發光”

哥,其實有時候我會想,我是不是遺傳到了那個人的基因。

我會威脅會暴力,會做很多不好的事情。

你剛剛看到的那高個子,我就差點將他手腕給掰骨折了。

而且你也知道,我是怎麽被學校退宿的。

我從來,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就你老是傻乎乎的,覺得你弟弟是個乖小孩。

“我早就知道你不乖了。”校醫室狹窄的小床,夏藏隔著衣料按在楊聲那塊所謂自己不小心燙到的疤痕上。

“我知道,我不該騙你。”楊聲蜷縮著,頭埋得很低。

夏藏眼前仿若飛過白色的羽毛,而懷中人把自己埋在重重羽毛下邊,不叫旁人看見他的傷疤。

“不。”夏藏輕聲說,一點一點撥開遮掩的羽毛,“你不乖,隻是太逞強了。”

“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

早些告訴我,我也好為你分擔,教你不要這般痛苦。

夏藏小心翼翼地摘下最後一片遮擋的羽毛,於是他看到黑眼睛的天使,在向他微笑。

眼裏的光芒便是再璀璨的星辰都比不上。

“你不在乎我的過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說被火燒過

才能出現鳳凰”

是啊,你那麽那麽優秀,成績不錯,摯友雙全,就連貪吃蛇的遊戲都比我打得好。

你又那麽那麽善良,會為身邊素不相識的人離去而難過,會嘴硬心軟說著不原諒其實早就原諒那群找你麻煩找你茬的人。

你要怎樣才能知道?

唉,不知道的話,我教你好了。

My light.

My rose.

My boyfriend.

My lover.

耳邊歡呼的浪潮還未退卻,夏藏隻覺此刻萬籟俱寂。

那傻傻的小孩仍在一字一句地歌唱,沒走音沒走調。

便勝過那雪後初霽,朗朗晴夜鋪灑的月光。

夏藏握緊了手機,心裏那隻小鹿轉頭狂奔,穿越過空穀山澗,甩開身後深草密林。

一路狂奔至淩絕頂,放眼望去眾山小。

他那山頂放聲喊著,群山和森林會回應他的呼喊,讓那唯一的少年知道。

“楊聲,我愛你。”

滴滴,電量預警。

電話手表自動關了機。

楊聲差點手腕一軟,跌掉了手表。

“怎麽了,聲兒?”薑延絮問。

“還有多久結束?”楊聲急切詢問著。

皓月接茬答道:“還有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不行,太久了。

但從A區趕到F區,時間又不夠,這黑燈瞎火的,而且他跟夏藏又斷了聯絡。

楊聲抓過書包,腦海裏升起一個大膽的想法。

“阿絮,皓月,回見!新年快樂,萬事大吉!”

匆匆跟倆不明就裏的好友打了聲招呼,楊聲喊著“借過借過”,跌跌撞撞到了過道之神老陸麵前。

“小楊,幹嘛去?”老陸問道。

楊聲屏住呼吸按住心跳:“辦人生大事去。”

與此同時大腦飛速運轉,想著老陸要搖頭他便撒腿就跑。

但老陸隻是換了個姿勢蹺二郎腿,說道:“那你小心點,路上沒燈。”

“謝謝老師,新年快樂,萬事大吉!”楊聲如獲大赦,將書包往背上一甩,便噔噔爬上階梯。

確實,表演還在繼續,他就隻能摸黑往外跑。

沿途有人輕聲討論著:“這時候就可以走了嗎?”

當然沒個答案。

楊聲隻顧向上攀登,不去管這些細碎的討論。

跑到階梯的中段,有人給他打燈,用手電,一盞接一盞。

輕聲說著:“小心啊。”

“注意腳下。”

此起彼伏,像一句句祝福。

黑暗裏他看不清那些同學的臉,隻得衝他們擺擺手,一路說著“謝謝,謝謝”。

便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出口處,楊聲咬牙拉開了門,再兩三步躍下眼前的階梯,咚咚跑向體育館最外邊的玻璃門。

門開,冷風湧進來,他得以深吸一口氣,撐著膝蓋稍作停頓。

卻見地麵冷白光芒,不似路燈昏暗。

猛地一抬頭,是撥雲見了月,群星閃爍。

F區的方向在……左手邊。

也來不及在休息,楊聲沿著體育館環狀的外牆往左邊跑,大約是跑了將近百米,耳邊由風聲帶來呼喚的歎息:“楊聲。”

卻一扭頭,夏藏站在那玻璃門前,月色星光裏,微紅著臉。

喊了這一聲後,夏藏仿佛渾身脫了力,楊聲邁步過去,緊緊地擁住他。

心跳聲真吵啊,是有一千一萬隻小鹿在亂撞吧。

楊聲來不及調整呼吸,他現在就要說,說給他的少年聽。

“我也愛你,夏藏。”

作者有話要說:

“你是我身外化白雲任去來”是銀臨的《是風動》,她和河圖的合唱版本超好聽。

“我和我最後的倔強”是五月天的《倔強》,這個估計大家都知道…

本來我記得我高三的元旦晚會,古風歌是放了那首《霜雪千年》,然後大家自由合唱是信樂隊的《海闊天空》。

但寫這章之前,我就想著還是要用五月天的歌,本來《幹杯》最合適,畢竟是元旦歡送晚會,但後來還是換成了《倔強》。

我記得我之前有在評論區跟小可愛講過我高中同學的故事,嗯,就那個給我借《活著》的男孩子。

他是五月天的忠粉,後來給我們幾個座位挨得近的,送了五月天的歌詞明信片。

我應該是拿走的那張《知足》,太久遠了,都忘記了。

寫這章的時候就又回到高三那會兒,和大家一起鉚勁兒學習,偷摸藏零食看小說,一起胡亂唱唱歌的日子。

我和我同桌四火愛唱趙雷的《成都》,我高中那會兒是趙雷剛登上歌手、《成都》唱爛大街小巷的時候。

四火是喜歡民謠,趙雷很多歌她都會唱,她還教我唱《南方姑娘》,然後在我的摘抄本上幫我抄了一整首《南方姑娘》的歌詞。

我倆小合唱的時候,會引來周邊的同學們一塊唱,畢竟我說《成都》那會兒紅遍大街小巷(捂臉)

戴圓眼鏡的斯文姑娘小何是班裏最受女生歡迎的人(我自認為),大家都愛跟她一塊說說小話。

我那時候人菜癮大,跟人打賭做英語練習題,誰先做完一本誰就給對方買本書。

然後,我就輸了;我給小何買了那本《兔子什麽都知道》,是本橙黃色封麵的童話繪本,裏麵畫的兔子很可愛。

我知道這本書是在《讀者》上看文,雜誌裏有繪本的片段摘錄;是一隻兔子寫給另一隻兔子的情書,我覺得很美,於是我把完整的繪本送給了小何。

小何骨子裏是個溫柔浪漫的人,她當時見我用水杯養著一朵從林子裏撿的白花,說那花很漂亮。

當然我個人也有點神經。

阿瀟是個說話很可愛的白淨小腐女,對,她那會兒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屬性。

我當時其實沒完全入腐,但聽她講小段子很有意思。

後來我離開學校,她給我送了張寫了小段子的卡片,是吸血鬼和醫生的故事,我有段時間一直想要擴充這段子;但隔了太久,忘記其中的細節了。

從高一起我就跟雷總關係很好,大一的寒假還跟她相約學校,繞著操場轉圈圈。

我印象裏她一直都雷厲風行如一個霸道總裁,是我們班的副班長兼任數學課代表。

老班曾有個奇葩規定,說一個班委不能身兼數職,想把雷總課代表的職位撤了;但奈何數學老師也強勢得一批,非要雷總這課代表不可,於是雷總就當了三年的副班長兼數學課代表。

高一要求集體住校那會兒,我們是一個宿舍的舍友,她住我上鋪,我住她下鋪;當時她想跟我換個床位,但我拒絕了。

那時候我倆都不知道接下來三年,我們關係會變得那麽要好。

畢竟我和她確實是兩個世界裏的人,她一直很照顧我,覺得我這人特容易犯迷糊。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但後來大一寒假,她跟我說我也有照顧她許多,我仰頭望天,說我咋不記得這回事呢。

和雷總印象蠻深的一件事兒,估計是高一搬校區那次;她是班幹部嘛,留到最後輕點雜物,我陪著她,清點完後我們一人抱一紙盒子回宿舍。

天有點兒晚了,仰頭看滿天幕都是星星。

我忘記我們那時候有沒有說什麽話,或者什麽話都沒有說;我就記得星星挺亮,盒子也不是那麽沉。

漁兒是我高二以後的室友;當然上麵的四火也是。

她是個腦回路清奇不走尋常路的女子,睡我上鋪。我們曾一起溜去教師宿舍門前,摘人家種的臘梅花。

我膽兒小,扣扣嗖嗖地隻摘了一朵;漁兒大刀闊斧折下一枝;末了跟我說,反正都已經決定來偷花兒了,幹嘛不偷個大的。

我竟覺得頗有道理。

漁兒看很多小說,看不夠了問我有什麽推薦,我就推給她今何在的《悟空傳》。

其實當時我也沒看《悟空傳》,隻是看網上的簡介覺得這書好牛逼;然後漁兒就抽了周末的時間跑去新華書店看,看完之後告訴我,這書是真的牛逼。

那晚我倆打著台燈,外加對麵床鋪的阿嬌,仨人圍著我那小桌板,漁兒就開始說《悟空傳》。

後來我自己終於去看了《悟空傳》,覺得漁兒也牛逼,她是怎麽說書說得跟書上寫的一模一樣。

說到阿嬌,就不得不提我倆的吃飯情緣。

即高三每周六考完周考,我倆總是結伴出校園下館子,把學校周邊的館子統統吃了個遍。

她那會兒和我一塊追一部漫畫,叫《狐妖小紅娘》;我倆還一塊在全民K歌上亂嚎小紅娘的主題曲《若當來世》。

但我們站的CP不一樣,我偏向白蘇(蘿莉正太賽高),她偏向月紅。

另外提一個小彩蛋,我倆有次從教室回宿舍,經過學校的成績表彰展板,就站那兒好一陣,看有沒有什麽取的特好聽的名字。

結果我倆一眼相中了“邱光浩月”;而那天晚上也巧,正是明月高懸。

本班的姑娘們說完,我就再說一下外班。

我認識六班的阿源是一個巧合。

就有一天,我去辦公室,偶然掃到語文老師桌上放著的試卷,作文那一麵正對著我;我便看到了一個端端正正的標題“草木有本心”,我下意識接了句“何求美人折”,然後便去看試卷主人的名字。

掃了一眼,記下來了。

後來月考,我在考場裝模做樣看看地理,阿源找我借地理的參考書;我便趁機看了她桌麵的考號信息,六班,以及那個我記下來的名字。

我過了好久才告訴她我倆相識的內幕,她當時笑了半天。

臨離別時,她送我一本書,《人間草木》。

她知道我特別喜歡汪曾祺汪老先生。

其實我倆認識也正處在夏季,考場上窗戶大開,外邊草木蔥蘢,隨風生長。

我還認識一四班的姑娘,但很奇怪,我始終沒記下來她的名字。

就是單純地認識。

那是高一下學期搬完宿舍後回家,我上了輛公交車,坐靠窗的位置。

她隨後上來,坐到我旁邊。

我隨口問了句,欸,你東西咋這麽少?

便莫名打開了話匣子,天馬行空地聊,聊著聊著聊到三毛。

我那時對三毛了解僅是閱讀過她一兩篇小說片段,以及《讀者》上麵她一生的八卦。

一知半解,卻也能和人聊下去。

下車後方才想起,忘記問人名字了。

倆人都傻嗬嗬地說了句,下學期見,連班級都沒問清楚。

得。

但緣分這東西就是玄得很,高二會考的間隙,我待在考場走廊上發呆;她跟我同個考場,站過來和我一塊發呆。

“你不認識我了?”她問。

我謹慎道:“你誰?”

好嘛,再見時她帶了眼鏡,我沒認出來。

我們倆的教室不在同一層樓,遇見的機會也少;有一次放學下樓,人潮洶湧,忽然就碰見了;她抓過我手腕,帶我硬生生擠出那片熙熙攘攘。

我注意的點很清奇,看到她手腕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兒,我就問她那是啥。

她以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說:“政治知識點。”

好家夥。

四火教我唱過不少民謠,有一次我還差點把她給逼瘋。

起因是我課上聽她哼哼了段旋律很好聽,課後就問她是什麽歌兒。

她說我課上哼的歌兒多了去,我哪兒記得清是哪一首。

我就說有天涯的那首。

“天之涯,唯有你的愛是完美無暇?”

“不是唱媽媽的!”

我倆就擱那兒冥思苦想,從教室想到了寢室;午睡前我還在瞎哼哼,終於想起另一關鍵詞,然後跳到四火床邊對她嚷,歌詞裏麵有“她們都老了”。

四火恍然大悟,你早說,這是樸樹的《那些花兒》。

她們都老了吧

她們在哪裏呀

我們就這樣

各自奔天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去呀

她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

大二的某天晚上,我翻身而起,忽然想給雷總寫一封信。

信的開頭說到高一那個晚上,但我沒再寫下去,隻是點了關閉保存,便把那封信忘在了文檔的角落。

再也找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