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聲覺著自己的適應力還挺強,這幾天已經能做到倒床就睡,把夏藏的手機鬧鍾閉眼關停。

倒是不認床了。

可能是因為學習的強度慢慢上來,也可能是因為夏藏清唱的那首歌後勁兒太大。

他這兩天睡著,耳邊就還**著曲調。

其實也有想過跟夏藏說一下,初中那會兒的事情。

但那段記憶對於他來說,本就模糊;他總不能說,哥,我以前在夢裏聽到過你唱這歌兒。

就挺神經兮兮的。

他現在的作息規律和夏藏調到了一致,午後淺眠半小時,晚上十二點睡早上六點半起。

三餐在一塊吃,上下學一起走,除卻各自必要的課程時間,堪稱是形影不離。

“聲兒,你最近很不對勁!都不跟我一塊吃晚飯了!”又一個晚自習課間,薑延絮把楊聲拽出來吹晚風,順帶氣鼓鼓地控訴楊聲最近對他的冷落。

“哦,我跟我哥一塊呢。”楊聲打了個哈欠,心不在焉道。

這一語讓薑延絮更加炸毛,“你都沒告訴我你還有個哥哥!你不愛我了!”

“打住,我對你從沒有過那個心思。”楊聲比著停止手勢,目光仍是渙散,“別吵吵,我站會兒醒醒神。”

“你最近老是副睡不醒的樣子,今天還被老王點名了。”薑延絮道,“也不用那麽拚吧。”

“沒拚,每天十二點睡,六點半起,拚個鏟鏟(chuan)。”楊聲把胳膊擱上矮牆,漫不經心道,“就正常作息。”

“我十一點就睡了。”薑延絮弱弱地吞了吞唾沫,“然後七點起。”

“那是你不正常。”楊聲白了他一眼。

十二點睡於楊聲而言確實算早,他高一那會兒都還創下過看小說熬到淩晨三點的記錄,十二點根本不算個事兒。

但困是真的困,找皓月借了風油精抹太陽穴都沒起作用,再加之老王自帶催眠buff,一開口就把周公老先生召喚而來。

楊聲對被點名被罰站都沒意見,隻是為自己打瞌睡而憂心。

白板上的倒計時變為了“275”,紅墨水加粗,看著如同跳動的心電圖。

不能打瞌睡,這日子翻篇得跟不要錢似的。

“沒辦法嘛,你是一定要考出去的人。”薑延絮搖頭晃腦地將他拉回現實,“我的話,考到本科的線就好啦,反正我爸媽都知道我底子一般般。”

“底子一般般那就更得努力了啊。”楊聲笑笑。

“那你還不如一刀殺了我。”薑延絮滿臉悲憤,“不過,聲兒,你想考到那兒去啊?”

“去南方。”楊聲眯了眯眼。

而薑延絮愣愣道:“我們這兒不就是南方了嗎?那啥秦河淮嶺線以南。”

“是秦嶺淮河線以南。”楊聲歎氣糾正道,幸好這會兒老陸不在,否則肯定得被氣高血壓,“我想去比我們這兒更南方的地方,臨海最好。”

“為啥啊?”薑延絮打破沙鍋問到底。

“冬天暖和。”楊聲說。

“你要睡的話,去**。”夏藏探手,點了點對麵昏昏欲睡的楊聲的前額。

“啊,柳哥,我沒睡,隻是在走神!”楊聲猛得抬了頭,差點兒從矮凳上跳起來。

“柳哥是誰?”夏藏一頭霧水。

待到這人迷迷糊糊地坐穩,揉著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啊,哥,把你當成我英語老師了。”

“她要見著我們誰上課釣魚,就會在我們腦門前點一下。”

“哦,那天下英語老師都一個樣。”夏藏點點頭,“我也是跟我英語老師學的。”

楊聲看起來精神好了些,雙手撐著矮凳往前挪了挪,“還是得十二點睡,作息不能亂。”

說到做到,楊聲真硬生生睜大眼撐到了十二點,夏藏瞥見他麵前草稿紙上的字跡都歪歪斜斜。

太困了的好處在於,夏藏不用繼續給人唱搖籃曲講睡前故事。

就是看上去感覺……還是沒睡踏實。

蹙眉咬牙揪著被角,夏藏喊了他兩聲。

沒反應,睡死過去了。

夏藏本來不用管這些,楊聲自己都說沒事。

但想到這小倉鼠是努力在適應自己的作息規律,夏藏還是會有那麽點愧疚的。

關燈,鑽進被子躺楊聲身側。

一臂不到的距離,夏藏輕易就將人半摟入懷。

心跳急一陣緩一陣,也不知是做了些什麽夢。

夏藏輕輕哼起了《水調歌頭》,薰衣草沐浴露的味道在黑暗裏糾纏,和著樂曲的調子婉轉。

大抵是哼到第五遍的時候,夏藏睡著了。

楊聲呼吸和緩,伸手搭住了他的腰側。

倒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楊聲看見無盡白光裏開濺出血紅色的花,耳畔有子彈出膛。

炸裂,耳膜爆破般疼痛,由神經傳遞到大腦。

混亂使他無法思考,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是夢是幻。

還是……現實?

那調子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水調歌頭》。

夏藏的聲音,和幾年前重合在一起。

楊聲睜開眼,知道了,這是夢境不是現實。

“今天怎麽起這麽早?”夏藏扭頭瞥了他一眼,領口敞開的襯衫露出內裏冷白色的皮膚。

楊聲垂眼,說:“睡飽了。”

夏藏轉回頭繼續係扣子,“但今天是周六。”

“周六也要上課啊。”楊聲說,手機鈴聲適時響起,“你都還定了鬧鍾。”

“騙不到你。”夏藏把扣子扣好,探身把枕頭底下的手機摸出來,關掉了歡快的鬧鈴。

“哥。”楊聲把自己往夏藏那邊挪了挪,“你咋……”

本來想說,你咋變壞了呢,但夏藏一直都這樣啊。

會講惡趣味的故事,也會一語耿直得冷場。

但到底是個溫柔細心的人。

“我咋了?”夏藏追問道。

“想抱你一下。”楊聲幹脆跳過話茬,狡黠地揚起笑容。

夏藏聳了聳肩,卻也無所謂,“你抱吧。”

真嘴上沒個把門的。

楊聲忍住要給自己嘴來一下的衝動,慫慫地探身上前。

從背後摟上夏藏脊背,想了想把臉埋進他肩窩。

“謝謝哥。”楊聲說。

大概是為這幾天來的照顧。

或者隱約為了幾年前。

“今天晚上沒課,下山去吃頓好的?”被人摟了有半分鍾之久的夏藏,終於耐不住說道。

“嗯,好啊。”小倉鼠訕訕地收回胳膊,應答道,“說得我們像在山上修仙一樣。”

“也跟修仙差不多,六月份曆雷劫。”夏藏起身,拍了拍衣上的褶皺,回過頭時楊聲還在抱著被子發呆。

“起來了。”夏藏說。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挺慢的,就希望能連載到今年的六月份吧。

寫滿高三一整年。

教大家說說川渝方言:拚個鏟鏟(chuan),意識是一點都沒拚或者一點都不拚,chuan chuan表否定意,且有點髒話色彩。延伸一下有,吃個chuan chuan。

拿普通話來講,大概就是吃個屁吧。

另外推薦大家去搜一下《貓和老鼠》四川方言版,完全可以拿裏麵的台詞當四川話教材,我小時候地方台還會播這版本的貓和老鼠,讓我如今的室友大驚失色,直問四川方言版是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