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馬車談心
好不容易安撫好幾個師妹的情緒，沙告別了眾師妹上了馬車，舒了口氣在依韻身旁坐下，同時招呼著駕車的山莊弟子啟程，這才轉頭對依韻略帶歉意的道“讓你在這種場麵覺得煩躁了。”
依韻睜開雙眼，微微笑笑輕聲道“沒什麽，隻是覺得太吵鬧。”
沙輕手將馬車側窗打開一些縫隙，“依韻，你跟環境格格不入。其實你何必對自己這麽殘忍？我也從沒鬆懈修煉，但是該交往的時候交往，該玩時玩。”
依韻嘴唇輕動，卻又閉上沒說什麽。
沙見狀繼續勸道“別這麽對待自己了，在這裏麵是我們不知道會生活多久，也許永遠停留下去。你這樣過，有什麽樂趣可言？”
依韻出奇的停止半自修狀態，起身推開車窗，看著車窗外匆匆而過的路景，心中莫名的有些觸動，這些日子以來，依韻怎會不懂得沙對自己的情意？
經常在山莊成員對沙行禮稱呼一聲莊主夫人時，沙的嘴角總會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依韻對自己的心理感到很困惑，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過去每每看到漂亮的女性依韻心下總忍不住感歎一番，不時會感受著一瞬間的美麗心動，但這些日子以來，除了不斷對武功進步的思索和山莊進一步發展的思考外，對別的再沒心思，甚至見到曾經覺得十分美麗動人的女性也毫無感覺。
如果說現在仍舊有什麽能觸動到依韻的，隻有在過去就已印在心上的感情。
沙絕對是其中之一，對於沙，依韻心下每每都有一股溫暖的感動，或許其中摻雜了不少感激之情，但更多的絕非如此。
可是，依韻卻知道那絕對不是愛意，絕不是，甚至於依韻很懷疑自己是否不可能對任何人產生愛意。
沙看著依韻猛然回頭，神色十分認真的望著自己開口道“沙，你的心意我懂。可是現在我不能，未來有一天我定會離開古月山莊。如果我能平安的活到那時候，而你心意依舊的話，請讓我以後照顧你吧！”
依韻的話讓沙一陣暈眩感，沙怎麽也想不到依韻竟然會突然如此直白的說出這種話，側頭避過依韻的目光，輕聲道“你在說什麽，能不能說的更明白一點？”
依韻卻轉過頭，目光放到車窗外，語氣平和的繼續道“沙，如果從一開始我不選擇踏入江湖的路，我相信我能成為一個衣食無憂的商人。可是我踏入了，以我的性子，既然走了這步就會走到底。我不願意被任何人蔑視，我不期望自己名動四方，但我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懼怕。在大多數人而言，我這麽對待自己實在太苛刻，可是你計算過嗎？以一個月時間計算，你和我之間花在武功上產生的差異可以造就眼下1/4級武功，也就是說4個月時間我就會比你高出一級的提升。這看起來影響似乎也不大，可是4年呢？40十年後呢？”
沙心中略有些失望，隨即提起精神接著反駁道“可是依韻，以你的身手，就算是傷心斷腸都曾說過若非裝備之間的差距，他對上你勝負也僅有五五之數的把握。江湖上能勝你的人還能有多少？”
依韻緩緩搖搖頭，“沙，還有無數的高手是不為人知的。眼下江湖上的成名高手確實沒多少能勝我，可是僅靈鷲宮以我了解而言，在我之上的人我道的出名字的就有七個之多，另有一個恐怕沒誰知道的人卻能跟我戰成平手。江湖上這麽多的門派，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隱世高人，把這些人都算進去後，我依韻算得了什麽？況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它高手一樣在不斷的進步。況且，不知從什麽時候，我對身邊別的事物已經很難提的起興致了。”
沙頓時無言以駁，也知道再勸也不可能有作用，語氣有些落寞的道“依韻，你已經被寂寞埋葬了，看來，我不足以把你從中拉回來。”
依韻聽出沙話中的酸楚，歎了口氣“沙，這不是你的問題，這是連我自己也沒辦法的事情。”
依韻說罷輕身坐下，閉目沉入自修。
沙默然看著依韻的動作，心中卻是無比苦楚，。
依韻，你或許以為是我不喜歡你這麽安靜。但其實，我根本不在意，隻是我不希望你對自己這麽殘忍。我會等你的，當你離開的時候我也會不再理會身邊的一切，陪著你。’
沙從腰間的小香囊中取出一節手指般大小的娃娃形道具，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這是極難一見的替身娃娃，依韻因為跟排賣場管事的關係、才能有機會私下跟出售者交易買得，然後就硬送了給沙。
有了它，即使不幸死亡，也可以避免遭遇任何懲罰，隻是此物的價值驚人，眼下已經被炒至千萬兩，還是有價無市，可說是江湖中人最夢寐以求的物品。
沙隨即一陣苦笑，依韻還真夠不得人心的，不說聯盟內跟其它幫派的關係惡劣之極，恐怕將來反聯盟一旦解散，不知道有多少幫會要聯合起來收拾古月山莊。
就是山莊內，依韻也極少跟下屬交流，除古月外人人對依韻隻有一種處於高手的尊敬和恐懼，對於依韻的為人感到忠心敬佩者，恐怕連一個都沒有。
尤其過分的是，依韻毫不避諱的利用山莊的財產添置私人物品，雖然沒有依韻山莊就沒有今天的強盛，就是這麽做別人也無話可說，但畢竟感情上讓山莊的成員十分不舒服。
但依韻對於莊內有成績的成員，非常的照顧，無論裝備武器，或是需要的技能材料，依韻出手都極為大方，眼下莊內的精英成員一身裝備絕對不比任何大幫會有絲毫遜色，技能人才的等級放到江湖上也是各幫派爭著搶的對象。
因此至今為止，山莊內的成員心中對依韻隨沒什麽敬佩之情，但是對山莊卻都十分忠心，凡是替山莊辦起事來都極為認真負責，山莊的戰鬥團在聯盟內也頗有名氣。
沙側頭凝視著窗外，此時路過天涯森林。
森林外聚集了不少的江湖中人，門派各異。看起來熱鬧非凡，大大小小的任務團不由讓沙歎息一聲。
‘其實何止依韻，自己從踏入這裏，就沒有體驗過大多數江湖人成群結隊做任務練功的生活。’
隨即又啞然失笑，暗自責怪。
‘怎麽可能呢，這樣練哪來的效率？賺得那麽點錢，折騰點裝備，吃吃喝喝又幾近見底，就算有點節餘也多不到哪去。除非撞上大運任務途中獲得至寶吧。何況自己明明能輕鬆解決敵人，幹嘛要去組隊呢？效率始終無法完美不說，獲得的學點更是大幅度減少。就是重來一次，我也不可能體驗這種生活。’
沙回過頭望著靜坐著的依韻，喃喃道“我想，我們從踏入江湖時就已經決定不可能走跟大多數人一樣的道路吧。”
其實你說的又何嚐不是事實，差距確實是這麽產生的，像天龍神，在江湖上打滾七十多年，成名也有二十餘年，花費了那麽多的時間，經曆了不知道多少磨難才聲名遠播成為全真十大高手，卻是這麽簡單就死在你的劍下，過去的一切努力都付之東流。
沙輕聲為天龍神歎息一聲，隨即也閉目沉入無我的自修意境。
路途中，往往忍不住感歎別人的精彩，但是細心一想，有時候自己根本便不可能過那種精彩，就算重新再來一次，仍舊如此。如果說人與人之間存在一種主觀上的區別，就是由這種性格導致的差異。
重生後的天龍神，滿心麻木的凝視著街道的喧嘩人群。
悲痛過了，傷心過了，難受過了，短時間內已經無法再匯聚起這些情緒。
腦海中一一閃過幾十年來在江湖爬摸滾打的辛酸，一聲長歎，轉身走向一旁的武器店，挑出一柄精鐵長劍，飄然而去。
‘世界太大，每個人的圈子太小，我的眼睛局限在自己的圈子內從不往外細看。我一直以為憑自己的修為，在江湖中能對我造成生命威脅的人就那麽為數不多的小部分人。原來在我所看到的圈子外，還有很多我所無法想象的高手存在。我會再去找你的，你等著——使武當繞指柔劍的高明少年！’
天龍神飄然從城內門派高手排行榜中走過，此時排行榜上，全真十大高手天龍神的名字已然被替換。
創造一個名字需要付出無數，但毀滅它，往往隻需要一個眨眼的瞬間，我們在不斷的用無數付出試圖抵擋不斷可能毀滅自己的瞬間，為此辛苦著。
‘可是就算辛苦，我是天龍神，我決計不容許自己就此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