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惡犬

時光匆匆,三年一閃而逝。

唐安自穿越來,從一開始的難以接受,到慢慢適應,最後又被唐父唐母的關愛之心給徹底感動。如今,他的心底裏早已經接受了這唐家大少的身份了。

時下是七月末,天氣炎熱,一個胖乎乎的小屁孩正腆著圓嘟嘟的小臉,滿臉激動的趴在鋪著涼席的地磚上。旁邊一個小丫鬟打著哈欠手裏扇著一把小蒲扇,身上一襲綠色的碎花小薄衫,因為天氣炎熱實在耐不住,半開著衣領。露出來的春光若隱若現。

唐安的手裏拿著一根小棍子,小臉因為激動而漲紅,正死命的捅著自己小罐子裏那隻紅頭大蛐蛐的屁股。

“上,上,咬它屁股!”

在小屁孩的對麵是一個豎著衝天辮的小女孩,手裏也是拿著一根小棍子,那神情分明和唐安一模一樣,白皙的小臉粉紅的,就像一個小水蜜桃,雖然汁水不多,但是勝在香甜可口。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罐子裏的兩隻蛐蛐。

“上,上,咬它腦袋!拔它觸角,啊呀,笨死了。怎麽又輸了……”看到自己那隻蛐蛐輸了,小女孩頓時跨拉下小臉,氣呼呼的邁著的蹣跚著步子往門口衝去,手裏的小棍子,啪嗒一下就朝外扔了出去。

門口有一隻大狗,此時正在吐著舌頭乘涼。認識它的人都叫他大呆。

大呆是一隻長相十分凶狠的鬥牛犬,全身大部分的皮毛都是白色的,唯獨左眼眶那一處卻是黑的,特別像被人海扁了一頓之後,腫起來烏青的熊貓眼。

看到小棍子朝自己飛來,大呆的眼皮一抬,腦袋一轉,隨著腦袋轉動,臉頰上那兩塊橫肉頓時抖了一下,顯得更加凶惡了。嘴裏粗聲粗氣的發出了一聲“唔?”。

不過看到那棍子的大小還不如自己的一個小爪子,大呆也懶得躲,就呆在了那裏,恰好被小棍子砸了個正著。大呆抖抖腦袋,又耷拉著腦袋趴在了地上。

小丫頭扔掉了手裏的棍子,小腳緊跟著一彎,“啪嗒”一下就坐在了竹席上,無聊的望著門口。她的嘴裏奶聲奶氣的喊了一句:“寂寞啊~”喊完後,她卻又慢慢的扭著小屁股,爬到唐安身邊來。

小丫頭腆著小臉,拉著唐安的肥嘟嘟的小手,撒嬌道:“表哥,樂樂要聽故事。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嘛?”

她一邊撒嬌,一邊還搖著唐安的手。

唐安的臉上頓時露出無奈的笑容,隨手便將裝著蛐蛐的罐子遞給已經瞌睡了半天的小丫鬟,然後自個兒又站起身來,扭著小屁股,爬到床頭,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副水墨插畫。

嗯,這畫上的是“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的故事。

兩年裏,無聊的時間太多了,又不能裝作自己認識字去老爹的書房看書。就算能看,也沒有什麽娛樂小說,全是老學究的什麽考證,還有類似於“科舉百科全書”這類玩意,枯燥的要命。唐安幹脆就裝作不認識字,老爹老媽似乎也沒打算請西席來教自己。正好,最是難得是童年啊。

無聊的時候,唐安就畫畫玩。什麽都畫。畫了兩年,唐安才發現,原來國畫也不是那麽難的,至少小丫頭看得津津有味。從這件事上唐安得出結論:任何事,隻要你花時間下去,總能登堂入室的。

兩年了,該忘的都忘記的差不多了,該習慣的也都習慣了。唯一不習慣的開襠褲,終於也在去年取消了。這一世的老爹叫唐大福,確實是個大富大貴之人。中州城裏最大的珠寶行就是唐老爺開的。唐家雖然算不上中州城首富,可是絕對排得上前幾位。自從唐小少爺病體安康後,這幾年,唐家事事順心,事業更是如日中天,財源滾滾而來。唐老爺樂善好施,唐少爺聰慧過人,唐夫人持家有道,中州城裏任誰提起唐家,都得豎起大拇指讚一個“好家業,好福氣,好人家。”

小丫頭翻了幾頁,越看越喜歡,抬起頭來一臉天真的看著唐安:“表哥~我看完了。”說著想把畫冊遞還回來,隻是小手依依不舍的伸到一半,隨時準備再縮回去。那點小心思,唐安再清楚不過了。這個丫頭,這段時間沒少從自己這裏搜刮什麽小東西玩。於是唐安大手一揮:“送給你了。”

小丫頭聽到這話,頓時開心的跳了起來,飛快的拿著畫冊跑了,生怕唐安反悔。

這丫頭是唐安的表妹,唐安管她老爸叫舅舅。小丫頭姓樂(yue),名樂(le),很惡搞的名字。除了她老爸,大家都叫她樂(le)樂(le)。

小表妹與唐安同歲,今年6歲,半個月前來到唐家做客。剛學完三字經,百家言隻學到一半。最喜歡的事就是牽著大呆去街上溜達,看到討厭的人就小手一插,手上鎖鏈一開,指著大呆喊一聲“上”。接下來的事,便全部交給大呆了。

而她,則在一旁抖著小肩膀在那裏咯咯直笑。直到玩夠了,才又招呼大呆一聲“咱們撤”。

大呆之所以叫大呆,不僅是因為它長得高大凶猛,而且隻聽這丫頭一個人的話,除了看丫頭的時候,眼神裏會露出那麽一點柔和,大呆看任何人的時候,都是帶著那一副與生俱來的惡相。

它就是一條惡犬,一條忠心的惡犬!

…………

唐老爺的書房裏,金玉滿堂。

說是書房,不如說是藏寶室。硯台是端硯,當年宋徽宗最喜歡的那種,聽說有一次被米芾看見了,米芾當場抱著就不打算還給宋徽宗了,哭著喊著要帶回去試試手感。如此,這書房的藏品便可見一斑了。

書房裏,唐老爺肥胖的身體坐在太師椅上,說是坐,倒不如說是擠在上麵。那一圈肥肉,隻差把椅子給擠爆了。

他坐在上麵,眼睛通紅,呼吸雜亂而沒有規律,一下輕一下重,有時又喘幾下。光聽這呼吸吐納聲便知道他沒有任何武功基礎,而且身體比之一般人還差了不少。他的右手指正不停的敲打著桌麵,左手捏著下巴上那幾寸胡須,不停地撚著,一圈一圈。

他皺著眉頭,似乎有什麽事情想不明白。或許是想明白了,但是心裏下不了決心去做。

而客座下的首位上,卻四平八穩的坐著一個中年男子。他的手指長而有力,跟鐵爪一樣。他拿起茶杯時,那隆起的指節便顯得尤為寬大。

他喝茶的模樣非常文雅,輕輕吹一下,又輕輕嗅一下,又用茶盞撥弄一下浮起來的茶葉子,最後才輕輕啄了一口。那模樣像極了一隻鷹在進食。

而就在這時,唐老爺的動作停了下來。

這幾天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到底該如何抉擇。這時他想通了,整個人都已經疲憊不堪。

心累!

那男子見唐老爺想開口,卻是猛地站起來,止住了唐老爺的話,眼神誠懇,甚至流露出一絲請求:“姐夫,你可要想好!容小弟再多嘴一句,這天下就快要大亂了。中州城這塊世外桃源,很快就會被戰火給糟蹋了。姐夫既不願入教,又不願搬去【天都城】,想要保下這份平安基業,實在是難於登天。姐夫若是擔心將來到了【天都城】被人迫害,可將家業貢獻出來。到時候,教中那些往常與姐夫有了過節的兄弟,我樂毅扛著腦袋,去教主那裏求情。怎麽也要保下姐姐和姐夫一家平安。”

唐老爺聽到這裏,頓時一拍桌子,肥碩的身體也猛的站了起來,指著那男子大聲嗬斥道:“樂毅!你這無情無義的東西!若是你真當我是你姐夫,就該讓我們離開,而不是帶著手下監視在我唐府周圍!你這麽做本來就是來逼迫我唐天鏡的!我有的選擇嗎?

我為教主鞍前馬後十來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武功盡失,難道你們這樣還不肯放過我?我連做一個富家翁的資格都沒有嗎?到了現在,你們還想把我最後的家業也剝奪了?江湖,什麽時候江湖,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

樂毅也不生氣,看著唐天鏡臉色激動他隻是苦笑:“姐夫,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姐夫。你以為這個江湖,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江湖嗎?江湖早就變了!以前你是教主手下最凶猛的那條惡犬,可是惡犬廢了,就該換一條。可是無論惡犬換成了誰,主人他還是主人。教主,他,要的是這個天下!

天下!你明白了嗎?你一家人的身家性命,比起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再說了,這一次幸好是我來了。若是換了其他人,你和我姐姐,還有我那外甥,此刻哪還會有性命?

這回的事情,並不是我樂毅無情!

姐夫難道你忘記了,一入我鈞天教,生死都是玩鈞天教的人!你的生死,早已不在你自己的手中了。若是你能如此順利的就脫離神教,其他人有樣學樣,教主如何統禦手下?

怪隻怪,當年你走的時候,留下了尾巴,沒有處理幹淨!”

唐老爺聽到這裏,麵色頓時一僵,他的心中緊跟著想到了一個人。

“你是說,白……”唐老爺說著,手指,指了指天上的星辰。

樂毅微微點頭,也是頗為無奈。

“咣當”

唐老爺頓時頹然的癱倒在了椅子上,手也已經無力的垂下了。隻是他的嘴裏還在喃喃自語:“我早該猜到了,我早該猜到了……若不是他,有誰還能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