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二十一歲 第一七一章 就愛這麽咬我

周桐扯著楚雨寒的胳膊點頭應著,楚雨寒卻冷靜不下來,“不是說血塊已經清除,記憶神經就會恢複了嗎?又不是神經壞死,永遠記不起來了,怎麽現在能看見了,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複明和她記憶的恢複本來就沒有必然關係,不過我們會安排她對腦部神經再進行檢查,掌握她的恢複狀況。”

醫生拋下一句話就走了,楚雨寒氣憤地甩開周桐,一屁股坐在廊間的椅子上。

病房裏護士掛好吊瓶也離開,隻剩了李慕辰。他將尹樂菱身上的被子整理齊,輕輕坐在床邊,“眼睛剛剛恢複,別太累著,閉上眼睛休息會兒。”

尹樂菱聽話地閉上眼睛,一會兒卻開口了:“他說……是我哥?”

李慕辰頓了一下,點點頭,“是啊。還有其他人,都是你的朋友。所以,別怕。”

“可我記不得他們,李慕辰,為什麽我隻覺得我應該生活在巴黎,我現在卻在這裏呢?”

“因為……你的家原本是在這兒的。”

“可我對這兒一點也記不得,我不喜歡這兒,我想回去。”

李慕辰心裏糾結了一下。如果是之前他聽她這麽說,會欣喜若狂的。可是現在,卻沒辦法發自內心地高興起來。他隻能應著:“等恢複好了身體再說。”

尹樂菱點著頭,一會兒卻又睜開了眼睛看著他。李慕辰對視上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眼中的纖塵不染的通亮,真的是沒有多餘一點點的雜質,同時,也沒有多餘的感情。

“李慕辰,我雖然記得你,可你……真的隻是我的好朋友嗎?為什麽我不記得了?”

“我……”他就知道,她忘記了所有關於感情的事,這讓他失落,“其實……我喜歡你……我愛你。”

尹樂菱仍舊靜靜地看著他,“我就知道,不然你怎麽會一直在照顧我。”

李慕辰澀澀地笑笑。

“那麽,我喜歡你嗎?我記得你陪我在校園散步,在圖書館看書,甚至在西堤島的碼頭坐著聽鍾聲的很多片段。所以,我應該是喜歡你的吧。我們應該不是好朋友,而是戀人是嗎?”

戀人……李慕辰雙唇顫抖了下,甚至有衝動想要說“是”,可是話到嘴邊,竟怎麽都說不出來。如果自己現在這麽引導她的思想,無疑是有些卑鄙了。即使自己從頭到尾多麽想要帶她去法國生活,即使自己差那麽一點就要帶她去巴黎結婚了,可他知道,真正的樂菱心裏,永遠放不下的,是另一個男人。

“如果……你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了,隻要你願意,不管你當我是好朋友還是戀人,我都願意就這麽照顧你一輩子。”

“我如果現在隻能記得你是我的好朋友而已,你也願意嗎?”

“願意。”

尹樂菱閉上眼睛笑得很滿足,“那麽等我出院了,我就跟你回巴黎吧,說好了。”

尹樂菱眼睛複明後,氣色也好多了。陽光好的時候,李慕辰終於可以陪她走出病房,來到樓下的花園廣場呼吸新鮮空氣。

“醫生說你眼睛恢複得很好,這下可以放心了。”

“是誰捐給我的眼角膜呢?我真想知道,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當麵謝謝他或他的家人。”

李慕辰沒有立刻回答,他知道,卻沒辦法告訴她。隻能讓她坐在溫暖陽光下的木椅上,笑看她,“按規定,捐獻者的身份是不能透露給受捐人的。所以,我們心底裏感激,他應該能感應得到。”

尹樂菱點點頭,舒展了下身子,深呼吸一下,“還是外麵舒服。我覺得我已經沒事了,頭也不疼了,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啊?”

“這個,得醫生決定。”

一陣微風吹過,尹樂菱無意識地縮縮肩。

“畢竟是秋天了,有點冷了吧,回去吧。”

“我還想再坐會兒,難得這麽好的太陽。”

“那……我給你拿件衣服來披上。”

尹樂菱笑著看他離開,便百無聊賴地張望著別處,這裏的一切都讓她好陌生,腦海裏都是巴黎的影子,隻想快點能回到那熟悉的地方。直到肩頭一陣溫暖,她下意識地伸手拉住披在肩上的衣服,卻發現是一件男裝外套。

尹樂菱狐疑地抬頭看時,已經有一張臉孔突然出現在麵前,讓她差點驚叫出聲。

“你……”

“先別趕我走,這是花園廣場上,來來往往都是人,不差我一個。”

尹樂菱的心還是莫名地淩亂,看著麵前那個陌生的男人竟蹲在自己麵前,挺直了身子和自己平視著。雖說這大太陽底下的溫暖環境是減少了一點她的局促和驚恐,但來來往往那麽多人也沒一個會突然跑來這麽盯著自己不是嗎?

“你……要幹嗎?”她已經開始抬頭四處張望李慕辰的身影了,隻有見到他,她才能覺得安心。

楚雨寒心裏酸極了,卻又不敢貿貿然嚇到了她,隻能壓抑著聲音緩緩地說:“樂樂,我隻想跟你說說話。”

“說話?說……什麽?”

“無論曾經發生了什麽事,都沒關係,我有我的樂樂就是最大的幸福。樂樂,回來,我們回家。”

尹樂菱詫異地看著他,像看一個怪物,身子向後努力退縮著,“我聽不懂你說什麽……你,真的是我哥嗎?”

“嚴格來說,不是。”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尹樂菱是楚雨寒的女人,是他要娶做妻子的女人。”

尹樂菱猛搖著頭,“不是,你瞎說,我根本不記得你,別碰我!”

“我說的都是真的。”楚雨寒努力攥緊她想要掙脫的小手,“樂樂,你好好想一想,我們說好要結婚要生很多寶寶要快快樂樂永遠在一起的。”

“才不是……你如果說你是我哥,我勉強願意相信,可你說的這些,怎麽可能。我根本不記得,你放開我!”

楚雨寒心焦又無措,他想要平靜跟她解釋的,她卻根本不想給他機會,似乎他的接近就是要傷害她一般,這讓他一下子沒辦法冷靜了,挺身上前雙手扶過她的腦袋,一口覆住她的唇。

“唔……”尹樂菱瞪大了眼睛,完全呆住。他的唇帶著強勢的占有一點也不願放鬆,趁她震驚的刹那,便伸出舌尖直抵~開她的貝齒,倏然纏~上她無辜的丁香舌。直到這個時候尹樂菱才反應上來,調整了焦距看清楚了他近得幾乎碰上自己睫毛的微眯的眸,天地全被他籠罩,她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楚雨寒胸口狂跳著,貼合著她發燙的唇瓣,在她口中呢喃,“我的樂兒怎麽可能忘記,我的樂兒是那麽喜歡我的吻……喜歡得要死……”

她一定會記起來的,她的反應就可以說明一切!楚雨寒帶著壓抑的興奮再企圖將她深吻住,探入的舌卻被她死命一咬。他吃疼地笑了,“寶貝兒就愛這麽咬我……還是這樣……”

他的激動還未釋放,隻感覺懷裏的人兒失重地癱軟下去。他連忙收緊手臂,放開對她的糾纏,發現她竟暈了過去。

“楚雨寒,你……”李慕辰疾步跑過來,說不上是憤恨還是心疼,一把推開他的手臂,抱起尹樂菱向醫院大樓裏跑進去,隻剩楚雨寒一個人失神地跌坐在地。

“我叮囑過,要慢慢引導,想不起來的事情別急著逼她想,否則會適得其反。周桐,醫院的責任已經盡到了,你幫你的朋友辦出院吧。”

周桐知道這個王醫生性格執拗古怪,但也不是會拿病人病情開玩笑的人,隻能陪著笑,“王醫生,王叔,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別不管了啊。”

一旁的楚雨寒和李慕辰都陰著臉,心事重重。

王醫生瞪了好一會兒眼睛才開口,“不是說不管,而是經過檢查,病人腦中的血塊影響的部位已經消除,記憶神經受損麵也已恢複,所以不存在病理原因了。”

“恢複?可她還是隻記得那麽多。”李慕辰充滿不解。

“所有的創傷麵都已經恢複,可她還是記不起來,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什麽?”

“她是不是還是隻記得零碎的,忘記重要的,隻記得無害的,忘記曾有過傷痛的呢?”看到幾個人都沒有反駁,他繼續說,“所以這已經不是生理上的失憶,而是轉化為了心理原因形成的,也就是醫學上所說的‘心因性失憶症’。”

“心因性失憶症?”

“患者從心理上刻意去逃避所有不敢麵對的事物,越是帶給她傷害越大的,就越忘得幹淨。這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幫得上的了。想要幫這種情況的患者恢複記憶,是一個長期而渺茫的事情,很多人會永遠將自己封閉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去過完全不同的人生。所以我才說,醫院的責任已經盡到了,可以出院了。”

幾個人走在長長的走廊上,都沒有說話,直到快到尹樂菱病房門前,李慕辰停下腳步瞥了眼臉色似乎要凍死人的楚雨寒,“我準備……帶樂菱回法國。”

“不行!”楚雨寒想也不用想,開口就堅定不移,“我不可能讓她走,絕對不可能!”

李慕辰挺直了身體對著楚雨寒,“回法國,是樂菱自己希望的。樂菱已經完全是另一個尹樂菱了,她既然記不得原先的事,我們誰也沒權利再拿原先的事情禁錮她,她有她自己選擇人生的權利。”

“我會讓她恢複記憶的,到那天,她哪裏都不會去,隻會留在我身邊。所以,李慕辰,你沒權利在這個時候帶她走。”

周桐看看兩個男人的對峙,深呼吸了一下,定定看著楚雨寒,“如果……我是說如果,樂菱她真的再想不起來了,未嚐不是件好事。”

楚雨寒一驚。

“既然是她從潛意識裏已經不敢麵對了,那種傷害你非要讓她再記起來,她會有多痛苦你想過嗎?她恨不得用結束生命來逃避的事情,你卻非要讓她再去經曆折磨嗎?你不怕她再選擇死亡嗎?一個忘記過去卻能快樂生活的尹樂菱,一個記得所有卻痛苦至死的尹樂菱,你希望看到哪一個?”

“難道就讓她這麽忘了我的存在?”

“你……是她最不想麵對的吧。”

楚雨寒心底狠狠地揪痛一下,腳下竟軟得站不住,身子一歪,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李慕辰上前兩步拍拍他的肩,“也許,樂菱注定不該屬於任何人,讓她屬於自己吧。隻要不再麵對傷害,怎麽樣都好。有時候能夠忘記痛苦和不堪,是件幸福的事。就這麽看著她也是另一種幸福。”

“一個人連記憶都沒有,還怎麽幸福?”

“可她的記憶裏如果全都是痛苦,不如不記得。”

“你又怎麽知道她會不想要記得?”

“她現在潛意識裏已經願意選擇忘記,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我需要時間,我會讓她明白自己其實不想要忘記一切,我會讓她願意去麵對的,她會願意再想起我!”

“你這隻能進一步折磨她!”

眼看兩個人又頂了起來,周桐忙上去擋在中間,“別吵別吵了,李慕辰說的對,可雨寒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你們別再讓樂菱夾在中間了好不好。不如,先試一試啊,雨寒你說你需要時間,但也不能無休止地僵持下去。”

“一個月,給我一個月。如果她一個月內還是一點也記不起來,我願意讓她自己選擇。”

“一個月?你打算怎麽做?”李慕辰懷疑地看他。

“隻要讓我們在一起一個月,其他的你不需要管。”

“你還想像今天一樣讓她暈倒嗎?我不同意,就算是樂菱她自己也不會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