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的時候,晚上睡覺前,經常和室友們談理想,談人生。我不止一次說過我不願意像祖祖輩輩那樣,種田,蓋房子,娶媳婦,生兒子,兒子長大接著種田,然後蓋房子,娶媳婦,一輩接一輩,繁衍後代,平平淡淡,毫無意義,我向往的人生不求叱吒風雲,至少也要波瀾壯闊,要有羅曼蒂克的愛情,要有富甲一方的事業,要有幾個危難時願意拚死相救的兄弟。現實給了我重重的一記耳光,把我打回到祖輩們的路上來。離開學校這麽多年,我沒有主動去聯係過一個高中同學,我自覺沒有臉麵與他們相見,同窗這層關係半輩子都沒有用上。

原本說好的先蓋房子再娶媳婦,母親卻迫不及待地四下散布消息,要給我找媳婦。我們家的老宅子是青磚和土坯混合做牆的,又小又矮,為了相親能夠有一個好的環境,母親居然拉下老臉和大嫂打好關係,借用大哥的宅子,之前婆媳兩個人可是水火不容,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如母親所願,過了元宵節就有媒人上了門,是周橋的一個表嬸,給我介紹的對象是他們旁邊秦崗的,姑娘大我一歲。表神把那姑娘說的跟天仙似的,母親笑的合不攏嘴。“什麽叫郎才女貌,你家老二上縣城喝過幾年墨水,水平在鄉裏數一數二,那女娃子又是一朵花,多少也上了一年初中,兩個人絕配!”表嬸說道。母親把我拉到院子裏給了我五十塊錢,讓我到鎮上多買一些菜回來,要款待表嬸。

送走表嬸,母親和父親講到“老二的婚事有著落了,周家表嬸看得很準的,她一出手都是好姻緣,這幾年都撮合十好幾對了,過年禮料子(豬肉)吃不完,做成臘肉一吃就是一對年,收的煙都可以開小賣部了”。母親都快把周家表嬸當神仙供起來了。

在母親的極力催促下,幾天後就安排看家(相親)了,在大哥家招待秦家客人,大哥家的平房在大路邊,比較寬敞。按照我們那裏的習俗,來看家的都是女人(女孩子的長輩),她的母親,兩個嬸嬸,一個堂嫂,一個姑媽,還有一個舅媽,陣容比較強大。我們這邊有我父母親,我二叔二嬸,還有我大哥大嫂,加上媒人表嬸,也算是勢均力敵。

雖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得兩個人看對眼,我這邊是第一眼就看對了,秦藍玉雖說不是西施、楊貴妃般美貌,但是我敢說我們村裏的媳婦和姑娘沒一個能夠比得上她的長相的,長發披肩,櫻桃小臉,濃眉大眼,白白淨淨,一點都不像農村裏的姑娘,即便穿著厚厚地鴨絨襖,也不能掩蓋她前凸後翹的身材,美中不足的就是個子隻有一米五八,在我這個一米七五的大個子麵前矮了一個頭,不過這點我還是欣然接受的。

表嬸讓我帶著她出去轉轉,彼此熟悉熟悉,我怯頭怯腦地說了句“走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側著身子出了門,還好大哥家的門檻比較低,要不就絆倒了。她大大方方地跟了出來,我不敢帶她往村裏麵走,一是怕被村裏人看見(其實像相親這種事是瞞不住村裏相親的),而是覺得村子都一樣沒啥好看的,於是帶著她出村子沿著小路往東山田地裏走。母親讓我準備了很多話題和她聊,像春晚排練一樣在家裏練了又練,可到了真正上戰場的時候,連槍怎麽拿我都不知道了。

“你很緊張嗎,成傑?”

“恩,有點緊張,第一次相親!”

“你上學沒有和女孩子說過話嗎?”

“很少!”

說的都是大實話,上學的時候隻顧埋頭讀書了,也沒做什麽班幹部,除了日常打個招呼外,幾乎沒有和班上女孩子有過交流。雖然天氣很冷,但是我卻渾身發熱,太過緊張了。還是藍玉打開了話匣子,問了我很多問題,我第一次和女孩子說這麽多話,而且又是這麽漂亮的一個女孩子,非常地開心,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絲毫也沒有回避的意思,總是衝著我笑。

第二天就有了結果,表嬸過來說那邊看上我了,全家上下包括姑娘都對我很滿意,一來有文化,二來個子大,三呢人實在,女孩子有些淘氣,正好要配穩重點的男人。父母親也非常喜歡藍玉,二叔二嬸也說姑娘很通情達理,隻是大嫂說這種女孩子要看緊點,伶牙俐齒的,日後指不定欺負老二。

接著就是認門戶(男方頭一次到女方家拜訪),藍玉在家裏是老大,家裏還有一個小三歲的妹妹紅玉,再有一個還在上小學二年級的弟弟寶玉。秦崗是個小村子,稀稀落落二十幾戶人家,地處崗子上,基本上都是旱地,灌溉不方便,隻能靠天收。別說樓房了,村子裏連家平房都沒有,藍玉家正房隻有兩件磚房,青磚墊底,紅磚砌的牆,另外一側三間土坯房子。

藍玉的父親個子不高,絡腮胡子,說話大大咧咧,聽他的話像是說找了我這麽個乘龍快婿相當自豪。中午喝酒都沒了章法,那時候都喝襄江特曲,一箱二十四瓶的那種,我一連喝了三杯,第四杯實在是拿不下了,我端起來要喝被藍玉給奪了去,藍玉瞪了她父親一眼道“爸,成傑不會喝酒,你就別讓他喝了!”我母親聽著藍玉的話滿臉堆笑,藍玉母親也跟藍玉爸爸說別讓年輕人喝太多。藍玉父親說道“做我的女婿,沒點酒量可不行”,我趕忙端起酒杯,藍玉父親一把把酒杯抓住,“叫聲爹,爹替你喝”。我喝酒上臉,要不這會兒肯定得露怯了,兩邊的長輩們都催著我叫,我連著叫了幾聲,藍玉父親大笑著將我那杯酒一飲而盡。初略估計,老爺子中午喝了一斤四兩,喝完了還能和我們說話,隻是有點囉嗦罷了。

三千六百大洋聘禮,我家蓋一套平房,這是藍玉母親的要求。母親把秦家當成了專賣店,一分錢價都沒還,愉快地應承下來,走的時候還問藍玉要了一張彩色照片。家裏的情況我是了解的,先前的錢都花在大哥身上,近幾年又給我讀書用了,每年收入多少,支出多少,我心裏跟明鏡似的,家裏無論如何也沒有三千六百錢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父母親就在合計蓋房子要花多少錢,算家裏能拿多少錢,連夏秋兩季的糧食都算了進來,我插嘴問聘禮的事情,母親來了句“聘禮不是啥事,重要的是抓緊把房子蓋起來,要一萬多”。算完自己家又算能夠借錢給我們的親戚,算來算去沒聽到他們算大哥。“別指望你大哥,你那個大嫂把錢都卷會回娘家去了,她兩個弟弟蓋房子娶媳婦都是她一手操辦,你大哥在蔡灣(大嫂娘家的村子)人眼裏可是大拿!”

還沒有到二月二,依舊是天寒地凍,一大清早,大哥就過來了,父母已經在做早飯了,我還沒有起床。我的房間緊靠著廚房,我聽到母親說“你趕緊把錢拿回去,要你媳婦知道不得了!”“不管她個婆娘,成傑娶媳婦,我這個當哥哥地不能一毛不拔!”大哥說。“有這個心就行了,老大,你現在老婆孩子一家人,用錢的地方多!”“你們拿著,我趕緊回去,要不婆娘就懷疑了。”“無緣無故少了一千塊錢,媳婦還不跟你鬧翻天,說的輕巧!”“那個你們二老就別管了,我有辦法!”“用腳後跟就能想出來你把錢拿哪了,你在這吃個飯再回去,我再熱幾個包子,給給孩子們帶回去,你媳婦估計還沒起來!”母親說。“懶婆娘,不起來,叫喚說冷”,大哥抱怨著。

早上做的番薯玉米粥,熱的包子,大哥坐在灶台裏麵烤火,父母親坐在廚房裏麵,我搬了個凳子坐在門外。剛吃一個包子,就看見大嫂殺氣重重的衝進院子,叫著我大哥的名字,大哥沒有應聲。大嫂邊走邊吼著“家裏招賊了”,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表現不出驚訝的神情,若無其事地吃飯。大嫂徑直進到廚房,到灶台後麵把大哥的去奪大哥的碗,大哥一碗州潑到了大嫂身上,把大嫂的紅棉襖染成了黃色。大嫂和大哥在廚房裏廝打起來,母親這個時候持放任的態度,我和父親也不好上去拉開他們。大哥把大嫂拉到院子裏,一把把她放倒在地上,大嫂躺在地上大吼大叫,什麽“日子沒法過了”,“一家人都欺負我”,大哥準備去踹大嫂,被我拉回廚房。大哥估計是已經習慣了,任由大嫂在地上撲通,盛了碗粥接著吃起飯來,大嫂吼了十多分鍾,估計是早上沒吃飯沒力氣,拍拍身上的塵土,到廚房拿了碗筷,盛飯吃起來,邊吃嘴上還罵著大哥,讓他把錢拿回來。我聽到大哥嘀咕著:真是不要臉的女人啊,吃人家的嘴還長。大哥吃飽喝足,理都沒理大嫂,起身用報紙包了幾個包子就走了。

父親去聽收音機,母親張羅著喂豬,我也不知道和大嫂說些什麽,就到房間裏拿了本書出來裝著看書。大嫂像是餓死鬼托身,連吃兩大碗,都是滿滿的番薯,還吃了三個大包子,吃完嘴一抹,招呼不打就走了。

這事遠遠沒有完,大嫂一回家就和大哥開吵了,大哥坐在堂屋裏看電視不理睬大嫂,大嫂一生氣撒手躺到**睡覺去了,大哥呢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吵大嫂。中午剛滿四歲的侄女曉梅領著兩歲半的小侄兒曉旭跑到我們家來,母親那份飯給兩個孩子吃了,自己又去熱包子。吃過飯父親讓我看著孩子,讓他們在我家玩,吃了晚飯再送回去。還沒到晚飯時間,大哥就過來了,提著一棵不大不小的卷心白菜,扔到水井沿上,“抵我們爺二仨今天的飯錢”,“自己不知道做飯啊,你媳婦不做你也不做,要不是有個爺爺奶奶,兩個娃子不要挨餓啊?”母親數落他。“就要餓餓這婆娘,想趁著吵架白吃白喝,門兒都沒有!”

雖然很為錢的事情頭疼,但是一想到會娶藍玉做老婆心裏就美滋滋的,天天晚上做美夢,夢到和藍玉一起幸福生活的場景。大哥和侄兒侄女們剛回去,我就上床睡覺了,正當我夢到和藍玉去爬武當山,剛到紫霄宮的時候,突然聽到撲通一聲,我還以為是自己從山上掉下懸崖呢,緊接著就有人叫我的名字“成傑,成傑”,我確定是男人的聲音,原來是我大哥在敲窗子,我棉襖都沒穿起來給他開門。大哥進門直撲我**,緊緊捂著被子,媽呀,他是穿著秋衣秋褲跑過來的。“這女人,老子有錢一定把她休了,大半夜把老子推下床”,大哥怒火中燒,還是為了那一千塊錢的事情,我說跟媽說一下把那一千塊錢還給他,大哥說不用,弟弟娶媳婦,當大哥的才拿一千塊錢已經夠寒酸了。

大哥家指望不上,一千塊錢鬧得雞犬不寧,二叔家也不好開口,二叔家也是兩個和尚,大堂弟於成達小我四歲,已經在家裏務農了,小堂弟於成績在上初一,第一學習考了全校第一,照此下去考上一中八九不離十。他們家一套新房都還沒蓋起來,平日裏也省吃儉用,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即便如此二嬸還是拿出了六百塊錢,說多的沒有,就給湊個零頭,還說一點點錢,不用還了,算是提前送紅包了(後來我結婚的時候又拿出兩百塊做紅包)。母親感動地落了淚,要我以後一定得幫襯兩位堂弟,二嬸也說我們四兄弟以後都得指著我了,她們越是對我期望高,我越覺得羞愧難當。

接下來母親帶著我拿著藍玉的相片,把親戚家跑了個遍。天冷雞蛋沒什麽產量,母親就讓父親抓老母雞來送人,家裏的老母雞都被母親送的差不多了。走哪兒都誇自己未來媳婦美若天仙,人又賢惠,親戚們多多少少都不能給閉門羹吃,半個月下來借了小兩萬塊錢,雖然離預算還差不少,但是母親卻成竹在胸。接著買了好煙好酒大塊豬肉,送去了聘禮,告訴藍玉爸媽,房子立馬動工,年前一定蓋起來。

母親做了一件很多年後還一直追悔不已的事情,就是沒舍得花錢在大路邊給我買塊地基,而是貪便宜五百塊買了一塊一畝多的老宅基地。那戶人家是我的一個伯父,生了三個女兒,大媽生病過世的早,他也沒掙到什麽家業,沒資本招上門女婿,最後女兒一個個嫁出去。幸好女兒們孝順,爭著養他,他那個時候已經跟著二女兒在市裏麵享了幾年福了。土坯老宅子就廢棄了,母親告訴我她到市裏麵找老伯父的時候,老伯父還不情願賣,後來是他女兒女婿應承下來的。為防止伯父後悔,回到家就叫父親召集人手,第二天我們家五個漢子一起上陣把老房子推倒了,用牛車把伯父家裏的爛東西拉著扔到了河邊上。按村裏人的說法,那位伯父絕後了,伯父的那一脈在我們於家嶺算是徹底消失了,母親認為不吉利,經常自責,說是她害了我,選的地方風水不好。

好鋼用在刀刃上,借來的那些錢,母親輕易不會花,她說家裏有糧,心裏不慌,娶媳婦花錢的地方多,你都不知道哪一會兒要花錢,雖說藍玉還沒過門,但已經算是親戚了,逢年過節也得花錢,紅白喜事也要湊份子,再者藍玉生的那麽漂亮,肯定很多人家打主意,保不定會有什麽變數,到時候還不是拚錢。

最核心的準備工作就是蓋房子,蓋房子最大的物料投資就是磚頭,母親居然要自己燒磚。一開始父親就反對,說之前又不是沒燒過,累死人,花錢買來的多快,母親說她做了一輩子飯,洗了一輩子衣服都沒說累,就是看父親之前燒過窯,才要自己燒磚的,如果父親不去燒窯,她就不給父親做飯洗衣服,父親隻好屈服了。

對燒窯我沒有多少概念,父親燒窯是他還沒和母親成親時候的事情,很少聽他提及,隻是坐公車看著公路邊窯廠高高聳立的煙囪冒著煙,那是我見過的最高的建築,我經常在想象他們蓋煙囪的場景,多麽危險啊?

相比燒窯我還是覺得和廣延一起跑生意比較好,四處跑不說,休息的時候還是比較多的。還沒幹幾天,我心裏就暗暗發誓,這輩子打死也不在自己燒窯了。從自家田地裏挖土方運到磚窯,用牛車綁著大水缸去河邊拉水,然後做土坯,我們家的東坡靠近祖墳山的田地裏一個半畝多的小山包都被挖平了。小的時候那裏還是鬆樹林,後來砍伐之後就種了地,高出平地五米多,剛開墾沒多久就分到我家,母親要父親平整,父親敷衍母親,閑的時候拿著鐵鍬站在山包上往下麵仍幾鍬土。山包犁耙是上不去的,都是父親用鐵鍬和耙子鬆土,種點花生和番薯。這一回沒等到母親發話,父親就說了燒磚的土從這個地方來,一舉兩得,我們來了個現實版的愚公移山。晚上母親還要我和父親還輪流值守,看護磚頭。我一個人睡在田野裏,感覺自己是流落他鄉的乞丐,以天為蓋以地為爐,晚風冰冷,露水很大,但是我隻要一閉上眼睛想到藍玉就睡在我身邊,寒意盡消,渾身熱潮湧動。

母親全程參與燒磚,還要給我們父子倆做飯送飯,大哥也經常過來幫忙,大嫂沒少罵他,說他有力氣沒處使。一窯下來花了一個半月,母親算了下隻夠蓋三間小平房,於是又要我們再燒一窯,磚頭充裕一點,我們一家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又奮鬥了一個多月,磚頭備齊已經是五月中了,要開始準備收麥子、種水稻了。

一邊幹自家的農活,一邊還得去藍玉家幫忙。晚上收糧食忙到深夜,嶽父留我在家過夜,我心想著還沒結婚就過夜傳出去對藍玉名聲不好,騎著我十二歲生日時候二姑媽給買的鳳凰牌的自行車一路奔馳回家,第二天一早又趕過去。不隻是嶽父嶽母,包括他們村裏人都對我稱讚有加,誇我嶽父找了個好女婿。幹活的過程中我發現藍玉務農好幾年了居然還不如我,割麥子跟繡花似的,恨不得一根一根的割,我們一起向前割,我攔了近三米寬,她隻有一米左右,沒一會兒就會把她甩在後麵很遠,她笑著說我就是台收割機。其實我給自家幹活可沒那麽快的速度,在藍玉家看著藍玉就渾身使不完的力氣,她跟著我純粹打醬油,最後淪落到給我擦汗,送水了,我直接不讓她割麥了,一天也幹不了我一個小時的活計。

除了工程隊的工錢不能賒欠,其他的各類物料都是可以賒賬的,也不知道這種風氣是什麽時候在我們那裏開始流行的,大家有錢也要賒賬,做點生意真心不容易,一車一車的物料一分錢沒掏就主動送上了門。欠錢的是爺爺,廣延說的一點沒錯,送貨的時候要乖乖地,討債的時候還得裝孫子,請客吃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窮。工程隊也是比較省的,因為小工我們自家出,我加加上二叔家五個勞動力承擔了攪拌水泥,搬運磚頭,提石灰桶的工作,其他的鄰居也會搭把手。當時蓋房子戶型都比較小,一間房加上房簷也就七米長,一共蓋四間房,樓下三間,樓上一間。廚房和院牆我們自己蓋,加上包師傅們吃飯,工錢就降到了六百塊一間。廣延知道我家開始蓋房子,經常過來送瓜果蔬菜,原本我隔天就去鎮上買一次菜的,後來就讓廣延代買了,可是給他算錢他又不收,在我和母親再三要求下,他說隻收買豬肉的錢,因為他不販豬肉,隻是專程為我家帶的。

那天下午廣延往我家送菜,正趕上我回去灌開水,我要他在我家歇歇腳,聊到興致,我把藍玉的照片拿出來給她看。沒想到他見過藍玉,說是去她們村子裏賣過幾次菜,很標致的妹子,每次去她都會買不少菜。讓我出乎意料地是廣延說藍玉有點花哨,比較放得開,具體他又不說是怎麽個放得開法,就是讓我多張個心眼。之後我心裏一直犯嘀咕,追問廣延好幾次,他總是說沒什麽,一個外向,一個內向,正好搭配,我以後看緊點就是了。

八月十五天蒙蒙亮我就騎著車上街了,買了一大推菜,然後帶著禮品到秦崗去接藍玉到我家過節,誰曾想她居然不在家,說是和朋友去市裏玩了。我見不到人就急匆匆跑回家,被母親迎頭一頓臭罵,母親讓我把買回家的菜都拿著去藍玉家過節,等她回來,我拗不過母親,隻好又一路飛奔到秦崗,按照母親的話和未來嶽父嶽母說來的時候太著急沒去鎮上買點菜,剛剛是去鎮上買菜了,藍玉不在家我就陪二老團圓,聽著兩位高堂樂滋滋的,未來嶽母叫小妹紅玉把菜拎到廚房,手把手把我拉到正房,給我端茶倒水,連連道歉說藍玉這丫頭真不懂事,大過節硬是要去市裏玩,讓我以後結了婚好好管教她。

料想藍玉下午就回來了,為了避免酒後失態,中午一再堅持抵抗住了未來嶽父一輪又一輪的勸酒令,隻喝了淺淺的一碟酒。嶽父吃過飯叫我去村西頭打麻將,我看過幾次卻沒有學會,嶽父說那就更應該去學習,我看了幾盤大致知道了套路,那個時候打的叫做死麻將,二五八將,可以點炮,確實很難胡牌,大家都能算到對方胡什麽牌,都是高手。嶽父讓我試試打幾圈,我推說沒學會,要去看看藍玉回來沒。嶽父拉著我說“女人家,別管她,有手有腳自己知道回來”。我確實很著急想見到藍玉,借著上廁所溜了,到村口去等藍玉。

那個時候天已經很短了,我一直等到皓月當空她還是沒有回來,姨妹子紅玉叫我回家吃飯,我說再等等看,她就在村口和我一起等。紅玉也長得不錯,如果不是臉上一片一片的青春痘,絕不會輸給藍玉,個子比她姐姐還要高。有一點讓我不太習慣,一般的女孩子都留著長長的頭發,她卻剪了個青年頭,那時候叫二男人,現在被稱做女漢子。她可不是一般的隨便,在家就直呼我姐夫,沒少被我未來嶽母批評,這個時候我們倆人,她姐夫長姐夫短的叫的我心裏砰砰跳,別提有多美了。她初中也沒有上完,鎮上的那些壞孩子經常調戲她,讓她沒法上學,我心想一起上學的女孩子那麽多,人家為什麽單單調戲她,除了人長得漂亮外,肯定還有她自己的原因。

一直等到八點多,還未見藍玉的影子,我心裏先是擔憂,後來又胡思亂想起來,她到底去做什麽了,這個時候還不回來?“沒準玩忘了,趕不上車”,紅玉說。這個也有可能,市區到我們鎮上五點半最後一班車,但是今天是團圓的日子在外麵過夜總是不禮貌的。

紅玉說很餓了,就拉著我回去了,未來嶽母說排骨都燉爛了,等那麽久不回來。晚上打火鍋,我和未來嶽父劃拳喝酒,殺了個天翻地覆,兩個人勻著氣一直喝到十點多。也不知道是未來嶽母還是小姨子給我燙的腳,反正是舒舒服服地躺到了軟綿綿的大**。

一覺醒來,已經第二天十一點了,我要回家被攔了下來,我已經有些心煩意亂了,中午滴酒未沾,吃過飯就回家了。

回家向母親匯報了情況,又是劈頭蓋臉一頓罵,母親說既然都住了一天,多住幾天又何妨,那麽著急回來幹嘛,家裏有沒有漂亮媳婦給我。我趕緊起身去推車,母親又說“空著手去未來老丈人家合適嗎?不趁著昨天拿那麽多東西多住幾天,也讓你老丈人破費破費,真的很會給你老丈人省錢!”

我隻好取消了三進秦崗的行動,改為讓廣延幫忙打探消息。之後幾天我跑去幫廣延拉車,就為讓他留些力氣收工的時候拉車去秦崗看看藍玉有沒有回家。他說我對女人比對什麽都上心,以後結了婚別把兄弟扔一邊,我說兄弟果斷扔一邊,但是他這個有本事的小叔一定不會扔。廣延笑說他是我最沒本事的小叔,就我還把他當小叔,我說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雖然村裏人都看不起廣延,說他不好好種田,瞎糊弄,但是我相信廣延一定能夠有所作為,而我這輩子就是個守著十來畝地過日子的小農民,也不可能結交一些有本事的人,很多地方都需要廣延的幫襯。

藍玉是第五天才出現的,廣延試探地問她去了哪裏,她說去十堰了,後來見麵我問到的時候她說去了襄樊,問的太細她就不耐煩了,說我管的太寬了,她還沒有過門呢。這麽多年過來了我一直都沒有弄清楚那幾天她到底去了哪裏,和誰一起去的,都做了什麽,不過那已經不算是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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