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正月十一中午給我打電話說要回來了,人已經在廣州火車站,還沒等我問及原因,她說工廠倒閉了,來了幾天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

“那就回來吧,咱不打工了!”地主說話就是有底氣。我的心裏明鏡一般,東莞掃黃是這幾天最熱播的新聞,我差點沒沉住氣給藍玉打電話,叫她抓緊回來。我多麽希望像東莞那位開大酒店的老板那樣有架私人飛機,他用來抓賊,我用來救美。

這還是她頭一次讓我去火車站接她,火車八點多到站,為了省錢我中午就坐鎮上開往襄樊的班車出發了,等她的空擋我在火車站附近轉悠了幾圈,瞅瞅哪裏有幹淨衛生又實惠的飯館。火車準點到的,藍玉的行李比她本人都要重,一個大行李箱,行李箱上麵放著一個大提包,手裏另一隻手還提著一個拉杆包,背上還有一個包,真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

“我從東莞打的去的廣州,這麽多東西我可搬不了,火車站那裏還有幫忙拉行李的!”藍玉說。除了小拉杆包,其他的行李我一並接了過來,背包倒是不重,行李箱挺沉的。

“晚飯吃了沒?”

“沒呢,我們找地方吃碗牛雜麵吧,暖和暖和先!”

火車站前麵的那些快餐店肯定是開的太著急,牛雜麵的手藝爛到每個人這輩子不會在同一家店吃第二次。有個很貼切的故事,一個人去武當山旅遊,下了山在山腳下一個扯麵館吃麵,那家的麵條相當難吃,他由於太餓,還是勉強吃完了,結賬的時候直言“老板,你家的麵做的太難吃了,下次再也不來了”,老板笑容滿麵的反問你“兄弟,人一輩子能來幾次武當山?”

我們沿著火車站平行的大道向西走,走到新華公園附近找了家寫著空調開放的麵館。我下午偵查過這家店,店門麵幹淨整潔,鍋爐在後廚支著。沒想到空調真是開著的,暖氣撲麵而來。

“一小碗牛雜麵!”

我這麽一叫,把藍玉弄懵了,“你不吃啊,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沒吃飯!”“吃啊,這家也沒吃過,先給你嚐嚐好不好吃!”“不好吃咋辦?”

“不好吃我吃,咱們再換一家。”

我的回答讓藍玉笑得合不上嘴,“算了吧,好吃不好吃就在這家吃了,都這麽晚了,哪有幾家飯館開著啊?”

我隻好從命,“老板,再來一大碗”。

“你調戲人老板呢?”

也許是我們倆都很餓了的緣故,一鼓作氣把各自的戰場打掃地幹幹淨淨。

吃過飯我要出門去攔的士,藍玉說不用了,她太累了,晚上就住在襄樊了。我們又往遠的地方走了一段路,找了家酒店住下,看著高大上的洗澡間我真後悔沒帶換洗的衣服來。房間空調開到了二十八度,不蓋被子都已經很暖和了,藍玉卻緊緊地抱著我,她說好冷好冷,我也緊緊地抱著她,被塵封了十幾年的幸福暖流又開始在身體裏翻騰起來,我瞬間變成了一個火爐。

“確定不再出門了?”

“是啊,所有家當都拿回來了,在家陪你種地!”

到了鎮上,我說回家開拖拉機過來給她拉行李,她叫我去叫個麵的。回村子的路上她說我們家得買輛車,先從麵包車開始買,買車之前需要有個司機,這個司機當然是我。

“我們也需要一個女司機。”

“女司機需要一輛紅色的小轎車!”

“這個必須要!”

我們過了正月十五便去鎮上報了駕校,我好得也是開過拖拉機的人,兩個月就成功拿了駕照,藍玉持續奮戰了半年才走完駕考征程。我對有沒有自己的私家車並不是很在意,藍玉一拿到駕照就鼓動我去買車。

市裏親戚不少,但是買車這事必須請二表哥幫忙,他這些年換過不少車,看好了一輛五菱宏光。我堅持要請二表哥吃飯,他擺擺手說;“也不請你們在外麵吃飯了,家裏都準備好了!”

我和藍玉都見識過他老婆的手藝,除了他裝作吃的津津有味之外,連他老婆本人都咽不下去。我正在估摸著吃了午飯之後帶藍玉去南街吃碗燴麵,二表哥的車子拐進了一個我很熟悉的小區,卻不是過年時候他住的小區。

“你咋和蘭芬姐住一個小區了?”

“我們不僅住一個小區,我們還住一套房子!”

“啊,你們這是什麽情況,你把房子抵押了?”

“沒呢,我那房子租出去了。”

“那嫂子也在這裏住著?”藍玉問道。

“是啊,要不她住哪裏去?”

“我對你們真的無語了,這亂的!”

“弟妹,待會兒你就明白了!”

我走在前麵上了樓,蘭芬表姐給我們開的們,她的氣色好多了,感覺年輕了好幾歲。我到客廳坐下,藍玉像個拿著搜查令的警察將各個房間巡視了一番,我知道她在找二表嫂,我們倆都想看看二表哥夫妻和蘭芬表姐三個人是怎麽和諧共處的,但是我們找不到一點二表嫂的蛛絲馬跡。藍玉去廚房給蘭芬表姐幫廚,我忍不住問了二表哥,他指著廚房,“那不就是你表嫂嗎?”我長舒了一口氣,“明白了!”

也不知道用破鏡重圓來形容二表哥和蘭芬表姐是否恰當,母親說二表哥是浪子回頭,藍玉說蘭芬表姐“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從二表哥和藍玉的複婚典禮的熱鬧程度不難看出親戚朋友們都為他們歡欣鼓舞。婚禮是在老家辦的,接親整的是漢唐風,我也被二表哥叫去做了轎夫,二表哥騎著毛驢搖搖晃晃地在前麵走,幸好轎夫有三班,要不我真得學著電視劇裏《打狗棍》裏麵戴天理他們老哥幾個抬格格那樣,把轎子底兒拆了,讓蘭芬表姐和我們一起走著。

婚禮卻搞了個西洋風加現代風,先是請神父念叨一番,交換了戒指。接下來婚禮司儀組織了一連串的節目,就連加多寶的廣告詞都用上了,“還是一樣的配方,還是一樣的味道,零件還是原裝的好,老婆還是原配的好”,引得全場爆笑。

在外麵打工的表侄周寶通辭工趕了回來,單是他的同學和朋友都坐了三桌,估計把那些在家的有點交情的全叫來了,包了幾輛車四處拉人,為的就是熱鬧。

我要一大早過去二表哥那裏,藍玉開車的水平很讓我擔心,父親也說女司機是馬路殺手,所以還是請廣延做司機,把我們一大家子人都拉了過去。看著二表哥和蘭芬表姐結婚的壯觀場麵,廣延按耐不住了,他說得做點事了,不能在這麽渾渾噩噩下去了。

“你也想和木喜妹來個複婚典禮?”

“下輩子都不會,我要娶個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的!”

“我看好你,想好做什麽了沒?”

“嗯,還是老本行,賣瓜賣菜唄!”

“這次我絕對出錢出力!”

就喜歡廣延雷厲風行的勁頭,我也是全力參與,這回不用再拉著笨重的板車跑夜路了,也不用走街串巷地叫賣了。廣延說那種勞動密集型的活咱不幹,咱要做就做大老板,要掌控渠道。兩年多下來他和二十幾個村子的小賣部達成了供貨協議,給他們供應新鮮便宜的蔬菜和豬肉。之前這些小賣部都是從鎮上進貨,鎮上則是從市裏進貨,市裏當然是從襄樊市裏批發過來的,廣延直接從襄樊裏進貨,同時再三叮囑村裏的小賣部老板們不要定價過高,和鎮上持平就好。

藍玉和母親也沒歇著,加上曉梅,她們支起了大鍋,買了蒸籠,做起了包子和饅頭,我們順帶批發到各個小賣部,廣延都給她們算工資。現在我們輻射的區域越來越大,業務範圍也越來越廣,和村裏磨豆腐的、養雞場都達成了戰略合作。

15年夏天的時候我們又增加了一個新的合夥人,還是個大學生,就是我的小堂弟於成績,廣延任命他為我們的網銷總監,負責開展電子商務,準備通過淘寶和微信接單子。成績失聯了大半年,原來是去了越南,還正兒八經地談了一個十八歲的越南姑娘做老婆,年底的時候生了個大胖小子,成績給兒子取名叫於越生。越南弟妹學習能力很強,現在已經可以用我們的家鄉話和村裏人交流了。她說她是自願嫁給於成績的,老公和公婆都對她很好,她不會跑。她還說等過段時間她介紹自己的姐妹過來嫁給廣延。廣延聽說之後就更有幹勁了,果斷打消了在襄樊首付一套房子的打算,計劃著在村子裏蓋一棟小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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