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大帝很難開一次口,但在遙汀那裏,卻沒得到什麽實質性的允諾,遙汀的所謂安排,隻是一個不溫不火的辦法,雲逸的去留,可以說是,謎一樣的存在。

在對一切的不確定中,雲逸住到了司書殿內,秋意走了並沒幾日,屋子當中仍舊不染丁點灰塵,但是雲逸沒有住進去。

洛涯搬到了副司書的小院,開始更加專心的研究他的那些花花草草,據說全部都可入藥,他把自己原先的屋子,讓給了雲逸住,雲逸倒也隨遇而安,什麽也沒多說,安穩的住了進去,雖然遙汀說過,要是缺少必備的用具家什,可以找她,但是雲逸從沒開口提過。

不聲不響的雲逸,每日早早就去文書庫中開始做事,不出半年,他對司書殿中的所有事務,就已掌握了十之八九,足以趕上遙汀當時的認知速度,隻是他很低調,要不是遙汀是個好上級,能夠經常體察屬下勤奮,雲逸那種過於隱晦的行事方式,擱在人世,恐怕就是一個憊懶無為,少不了要被革職查辦,如果朝野清明的話。

秋意一直沒有回來的意思,據說閻羅王也懇求了法天數次,想讓秋意接替判官一職,隻是法天沒有首肯罷了,各殿殿王都是甚怕法天,因此閻羅王如此求了兩三次,見是沒有鬆動的可能性,遂就不了了之了,這事仍舊隔著未辦。

這日是司書殿中的月中假日,鬼差趕著去鬼城溜達去了,洛涯將滿腔的熱情,投身在他那些花花草草當中,全然忘我的樣子,隻是擔心遙汀餓到,早上做了一籠饅頭,伴了六個涼菜,說讓遙汀吃一天的。

日頭西斜,鬼差們都還沒有回來,遙汀去廚房當中取了兩個饅頭,見籠屜當中少了三個饅頭,這才想起來,雲逸還在殿中。

循著遊廊,遙汀走到文書庫外,透過茜紙紗窗,張目向內望去,雲逸穿的簡單素淡,衣服上麵沒有任何紋飾佩物,頭發攏在一起,用一支梨木簪子隨意別著,黃色的梨木簪子,泛著溫暖的黃色。

案上堆著好些文書,但都整齊的歸成幾摞,雲逸做事十分具有法度,講究分門別類,倒是很有效率。

大概他們的時間,都太長久,遙汀已經不再習慣閑著無事計算時日,如今看到雲逸,這才恍然想起,雲逸來到這裏,已經半年的光景了。

雲逸來的第一天,在遙汀的會意之下,洛涯便開始徹查雲逸的生平過往,洛涯在這事上,倒是難得的仔細,一筆一筆細細的查過驗過,待到不是十分明了可信之處,便就千方百計的找到證據,由此雲逸投胎在世的所有生平,被他查了一個明明白白。

撇開那些沒有參考價值的往世,單看雲逸死前的那世,確實沒有何處值得懷疑,紫薇大帝雖然曆劫幾世,但是與他相識,也隻是上世而已,並沒有特別深厚的交情,而雲逸的身體當中,也不存在陸緒那種情況,平平實實。

雲逸很努力,又很謙遜,性格溫和,待人接物,都給人一種老好人的感覺,比之洛涯的大大咧咧,更是穩重老成很多。

鬼差也都很開心,許多事情,雲逸都肯親自去做,沒有一點驕矜的作風,平易近人得很。

可是直到現在,遙汀仍舊沒有給他一個份位,秋意仍舊掛著司書殿的文書一職,在閻羅殿中打理事情,大家都習慣的稱呼雲逸為雲文書,隻是沒有封號。

遙汀想了一想,仍舊沒有進去,雖然日薄西山,但是陽光仍舊很好,遙汀手中拿著饅頭,小口的往嘴中送著,走向去往汀蘭殿的路上。

落棋正在汀蘭殿的門前澆灌花草,雖然隻要袖子一揮,就能自動引水灌溉,但是他也閑著無事,親手做做,也好打發光陰。

看到遙汀的時候,落棋不禁有些驚訝,她的手裏,沒有拿著一本文書,看來並不像是公事,落棋記不起來,遙汀何時因為公事,前來找過法天。

“司書來了,”落棋笑著迎了上去:“主上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還有提到司書呢。”

“主上可是有空?我有事情想要見見主上,”遙汀知道,無論法天如何嚴厲,落棋多受他的恩澤厚待,總是要為他在自己麵前多說好話,時時提醒自己,法天有多眷顧自己,這種套路,百年來不知已有多少次,遙汀不去接話,隻是挑著正經的事情問。

落棋手掌向內一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主上在書房裏麵,司書認得,落棋還有事情,就不帶路了。”

汀蘭殿中的書房,臨著汀蘭殿河邊而建,在河堤的正對岸,河上並無橋梁橫跨,遙汀繞了小半個圈子,來到書房門外,剛想伸指叩門,卻聽門內法天說話,讓她進去,遙汀笑了笑,舉臂推開書房房門。

書房的擺設布置都很簡單,除了桌案、椅子、書架,以及滿架的書籍典冊之外,沒有特別的東西,遙汀來過這裏的次數不多,每次都不見有什麽變化,好像一直如此一樣。

“難得把你盼來,是有什麽事情?”法天說著,越過桌案,走到遙汀身旁,還未等到遙汀回答,像是想起什麽事情,挑眉說道:“在這等等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一道身影閃了出去,根本沒給遙汀同意的機會,遙汀早就習慣他的那種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風格,也不奇怪,從書架上麵撿了一本線裝的古籍,隨意翻看起來。

還沒看過一頁,房門輕微響動,法天回來了,手中多了一個梔子花飾邊的乳白色瓷盤,瓷盤當中,放著滿滿的糕點,是遙汀喜歡的芝麻酥酪,裏麵混著杏仁、核桃等八種堅果。

“中午觀棋做的,我想起來你很喜歡,本是打算晚上讓他給你送去的,巧了你來了。”

原來落棋說的事情,就是這個,遙汀拿起一塊,放到嘴裏,覺得味道還是很精巧,不知不覺,就接連吃了十塊。

“今天沒吃飯?”芝麻酥酪不太小,遙汀雖然喜歡,平日不過隻能吃上五、六塊的樣子,今日吃了十塊,法天有點驚訝。

“洛涯擺弄花草呢,不過吃過饅頭了,”遙汀拍了拍手,把想要拿第十一塊的想法壓製下去,省得法天問她,是不是昨晚也沒吃飯。

“你自己獨個吃飯的時候,總是不肯好好吃的,能糊弄就糊弄,這樣傷身體,而且你的身體也不好。”

“我知道了,一頓兩頓的,”說著遙汀頓了一下:“我來汀蘭殿,還是真找主上有事商量。”

“雲逸的事?”

遙汀挑挑眉,不知應該感歎主上英明,還是痛恨他的如此無所不知:“主上知道我在查他?”

“就洛涯那麽高調,別說我知道,你去問問雲逸,看他是不是也知道,”法天說。

“這個……主上什麽意見?”遙汀就知道,什麽事情,也不能交給洛涯去辦。

“要是你不放心雲逸,讓他走就是了,別的殿裏,也還缺少文職,我看雲逸的能力還頗可以,實在不行,”法天雙眼望向一本文書:“讓白秋意回到殿裏,派他去閻羅殿裏當差吧。”

遙汀隨手拿起法天瞥到的那本文書,打開看了幾眼,扭頭看著窗外火燒顏色的紅雲,定了定心,搖頭微歎:“還是依著閻羅王的想法,將秋意給他做判官吧,至於雲逸,已經查過了,就沒什麽不可放心的地方,留在殿裏吧,正好補上秋意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