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什麽來著,在絕對的實力優勢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無法得逞。
蘇臨安原本打算直接出手製服大祭司,隻是在動手刹那又心頭一動,假裝遲了一步,任由焦炭牧錦雲被大祭司提在手中。她將仙使令捏在手裏,把手心割破一道口子,用鮮血滋養令牌,溫養牧錦雲元神,保證他元神不會潰散之後,這才道:“舅舅,他怎樣了?”
大祭司聽得這一聲舅舅,神色頗有些複雜。
也不知道阿姐是否清楚,她這個女兒為了活命,能夠毫不猶豫地跪下衝老天求饒。隻是下一瞬,離悟天那雙黑漆漆的眼眶裏好似燃起了一簇小火苗,心中一個禁忌的念頭如野草瘋長,讓他情緒莫名激動,看蘇臨安的眼神裏也多了幾分詭異,一些見不得光的陰暗藏匿其中。
“不要叫我舅舅。”他啞聲說。
他想聽她叫爹。
離悟天嘴唇翕動,他張了幾次嘴,終究還是忍住,將那個念頭強製壓下後,繼續道:“他死不了,我會替他續命,你不要擔心。”
“你沒事吧?”他假裝擔憂地問道。
“挺好的。”為了演戲,蘇臨安釋放了一點兒自己的修為氣息,境界在皇血境中後期,比大祭司略遜一籌,卻也相差不遠。
她是白玉煙蘿,以前修為低的時候,都讓人看不出真正實力,一眼瞧過去跟個普通人沒有區別,如今再刻意掩飾就毫無破綻了。
她顯示出來的修為正好合適,能夠讓離悟天有一絲忌憚,卻又不會讓他生出無法控製的緊迫感。
果然,離悟天並沒有懷疑她的話。
“既然狀態不錯,那就過來幫忙。”離悟天將一片竹葉放在牧錦雲現在這身體的傷口處,就見竹葉落下後,一層綠光布滿他的身體,緊接著,他身上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複原。
“錯過了此次機會,再想救你母親,不知道還得等多少年了。”既然蘇臨安現在還算安分,離悟天也不想撕破臉,但手裏這個人質是關鍵,他必須牢牢掌握。
離悟天帶著蘇臨安上了斷橋,看到蘇臨安若無其事的走上斷橋,他嘴角微微一勾,心情著實不錯。苦等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之前蘇臨安遭受神罰時,他已經把山秋棠和幾乎變成了樹幹的離皓天給抓了過來,這會兒他指著離皓天道:“安,先將他體內的木係精魅給逼出來。”
逼出木係精魅,恢複其氣血循環,將木頭人重新變成血肉之軀,才能重新鑄橋。
“好!”蘇臨安也不推遲,規規矩矩地按照他吩咐做事,並且還一臉焦急地問道:“這橋真的能重新連接到修真界嗎?”
“當然!”
“我看到一個朋友在橋下,他狀態似乎不太好。”蘇臨安說的是鬆竹劍。鬆竹劍還活著,應該說是運氣足夠好了吧,也不知道這座橋,在大祭司的主持下,到底吞噬了多少性命了。
曾經的斷橋雖然凶煞,也有濃烈的血腥氣,可那時候的血腥氣對蘇臨安來說是溫和的,強大是因為血脈力量本身強大,而不是現在這樣,充滿了煞氣,就好似有無數冤魂在嘶吼一般。
橋上的花也都變成了鮮豔的紅色,那是飽飲了鮮血後才出現的色澤。
即是說,大祭司已經用了很多人來祭橋,也正是這個原因,才會使得斷橋上殘餘的血脈力量影響消失,否則的話,大祭司都根本上不了橋。
看一眼都會歸天的斷橋,豈是那麽好征服的!
“他在領悟神皇血脈力量,不用管他。”離悟天看都懶得再看鬆竹劍,撇嘴道。
見蘇臨安還欲說話,離悟天擺手示意蘇臨安安靜下來,“正事要緊,你娘還在受苦。”說話的語氣還略有不滿,現在是救阿姐的關鍵時刻,就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你怎麽還好意思問東問西呢!
在他眼裏,誰都沒有阿姐重要!
離悟天將昏迷的離皓天扔到橋麵斷裂邊緣位置上,接著取出了一盒金針。他手撚金針,將一枚金針刺入離皓天氣血石的位置,這一針施展得極為緩慢,隨著金針緩緩碾入,離悟天腳下竹葉簌簌顫抖,而離皓天氣血石處也出現了一絲綠光。被扔在旁邊失去了行動力的山秋棠隻覺得心口一陣發緊,好似他的氣血石也出現了一道裂紋一樣!竹葉顫抖,他的氣血石也跟著顫抖,使得他的身體開始緩緩抽搐,口角溢出泡沫,顯得十分痛苦。
他們這些被送進亂域的武者身體都被大祭司動過手腳,而現在,正是那些留在他們體內的暗毒在起作用。
蘇臨安沒有插手,她看得出來,離悟天這會兒並沒有針對山秋棠,他隻是專心致誌地在那個族長身上施展手段,山秋棠隻不過是受到波及,並無性命之憂,她若貿然插手,可能會引起離悟天警覺。
離悟天手指搓動金針,緩緩往下,等到金針整根沒入,他額頭上都起了一層汗珠。第一針落下後,接下來下針速度就快了,隻見他動作猶如行雲流水一般,飛快地將剩下的金針刺滿離皓天氣血經絡上,將他整個人都紮成了一個刺蝟。
等最後一針落下,離皓天的整個身體迅速膨脹,就跟他主動覺醒血脈力量一樣,身軀越變越大,如一座小山橫在了斷橋上。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周身氣血經絡竟是在體內扭曲變形,血肉肌理也發生了變化,這是,用金針秘法改變他的氣血力量,讓他的血脈力量無限接近於神族血脈。
這樣的改造無疑是劇痛無比的,本來昏迷的離皓天都被痛醒,他睜眼後看到了大祭司,想要求救卻說不出完整的話,喉嚨裏隻能發出謔謔的聲音。
大祭司對離皓天的痛苦視而不見,他隻是感歎了一句,“女王承受的分屍鎮壓之苦,比這要痛苦千萬倍。”
說罷,他將離皓天直接踢落斷橋,一腳踹進了橋下血河之中。
在空中之時,離皓天還發出了一聲慘叫,等他咚的一聲墜入血河,便再無一絲聲息,而蘇臨安則看到他的身體在墜入血河後立刻四分五裂,血河沸騰翻湧,紅色霧氣衝上橋麵,包裹了橋麵斷裂之處。
斷橋橋麵開始往前延伸了!
大祭司喜極而泣,空洞的眼眶裏竟有熱淚湧出。
橋麵每新生一尺,他都要往前邁出一小碎步,整個人顯得萬分激動,雙拳緊握在身側,肩膀都控製不住的隱隱顫抖。牧錦雲被他用竹葉圈在身側,那些尖尖的葉子即是在給牧錦雲提供靈氣,又是一把把匕首,對準了他的身體。
但凡她有一點兒一動,竹葉能化作利器,將牧錦雲紮成窟窿。
她一直在溫養牧錦雲的元神,但他現在依舊沒醒!
蘇臨安現在是半步成神,雖然神識範圍廣闊,卻也不能一眼找出牧錦雲肉身所在,隻能將神識不斷往外延伸,想要尋找到牧錦雲肉身藏匿何處,結果這麽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守護靈木消失的梅城已經失守,無數人被血緣蟲寄生控製,殺戮和血腥遍布整個城池,且它們正朝著其他城池擴散。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現在正猶如得了失心瘋一樣,手舞足蹈,自言自語,“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阿姐,我來了!”
他扭頭看蘇臨安,“還不快跟上。”
“他畢竟不是真正的神族血脈,橋修補好過後也隻能堅持短暫時間,時間不等人。”
蘇臨安:“那我們救出娘親後,該如何回來?”
域外現在也是一團亂,大祭司的所作所為,對七星城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這人是個瘋子!
離悟天沒有回答。
他根本沒想過回來。
回來後,阿姐知道他做的一切,一定不會原諒他。
所以,他們回不來的。隻要不回來,阿姐就什麽都不會知道。他對七星城沒有感情,隻要能跟阿姐呆在一起,哪裏都是家。
七星城會變成什麽樣子,他都不會在意。
橋麵新生速度加快,離悟天不再管蘇臨安,直接在橋麵上奔跑起來,蘇臨安略一遲疑,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然剛跑了一段距離,就見離悟天猛地停下腳步,河麵血氣越來越稀薄,橋麵不再新生,而現在,距離域外裂隙還有千丈距離。稍稍愣神,腳下便有碎肉滾落,若不及時補充,剛剛新生的橋麵也會潰散。
他轉頭看向蘇臨安,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安,你過來,幫我一把。”她是神族血脈,都不需要施展秘法逆轉血脈!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不想要她命的。
可離皓天的肉身不足以修補斷橋,所以,她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