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叫蘇禾別多話，隻跟著她行事，蘇禾應下，端著一盆水，跟在她後頭進了右梢間……

梢間內兩邊條案上擺了三盞蓮花燭台，其上燃著通臂紅燭，屋裏半亮不亮，各處的金石玉器在這昏黃的燭火下顯出鬼魅的色彩，像妖精洞府。牆上刻有五彩壁畫，一閃而過，蘇禾並未看清是什麽，便隨素問繞過簾幔走進了裏間。

隻聽惠妃用嬌嬌柔柔的聲調喊著皇帝，“皇上英武，臣妾腿都酸了，一月之內恐怕都不能了。”

皇帝喚她嬌嬌兒，接著便是“啪”的一聲，像是巴掌打在屁股上的聲響。

蘇禾一下羞紅了臉，低著腦袋跟在素問身後，待走進裏間，她略略抬眼一掃，隻見著明黃中衣的皇帝倚著藍底白牡丹宮錦大迎枕，而惠妃正半躺在他腿上，身上隻著一身藕粉色繡鴛鴦戲水的肚兜，露出珠圓玉潤的後背。

“嬌嬌兒餓麽？該起來用晚膳了，”皇帝撫了撫惠妃的背，惠妃這才坐起身子，從床尾尋了自己的中衣，扯過來穿上，柔媚目光卻在蘇禾和皇帝之間來回，最後笑了一笑道：“蘇禾來了啊，今兒可是皇上護的你，還不快過來謝恩。”

蘇禾應聲上前，將銅盆放下，跪地朝上恭敬地磕了個頭，“奴婢叩謝皇上。”

惠妃看了眼皇帝的臉色，笑道：“既如此，便由你為皇上更衣，”說著又給素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把水端去左梢間。

素問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蘇禾，很為她捏一把汗，卻也隻能照惠妃的意思做。

惠妃又向皇帝耳語了兩句，而後也起身下床，趿拉著青緞軟鞋往外頭去了，屋裏便隻剩下皇帝和蘇禾兩人。

蘇禾扒拉著磚縫跪伏在地，眼前是腳踏上皇帝的小朝靴，其上用銀線繡著海水紋，蘇禾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終於聽見皇帝懶懶的一聲，“還跪著做什麽？起來伺候。”

蘇禾一口氣更提起來，她應了個是，向銅盆裏擰了個熱熱的手巾把子，站起身，小心翼翼掀開繡被，一股子奇怪的味道直衝鼻子，皇帝下身什麽也沒穿。

蘇禾立時臉紅得滴血一樣，隻得把目光轉向別處，拿著手巾把子去擦拭他的腿根，動作盡量輕柔。

其實送荷包那回，她與皇帝雖尚未入港，卻也坦誠相見了，可她仍是怕羞。

皇帝好整以暇地瞧著她這嬌羞的小模樣，笑問：“朕記得你叫蘇禾？”

蘇禾聽他這樣說，更記起那日龍**的情形，手一抖，手指正碰著某處，皇帝深吸一口氣，蘇禾如臨大敵，忙又跪下道：“皇上恕罪。”

蘇禾記得這皇帝脾氣不好，稍稍不如他的意便板起個臉。

誰知此番皇帝卻並不惱怒，他傾下身去，伸手捏住蘇禾的下頜，抬起她那巴掌小臉，像欣賞可憐的小貓兒一樣欣賞著她的不知所措。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蘇禾一時也不明白皇帝的用意，可她想著，自己進宮就是為了眼前這男子，此刻還怕什麽呢，要勾引他，討好他，向他獻媚才是，於是她做出個自認為嫵媚的笑臉，道：“皇上，奴婢還沒為您擦洗幹淨呢。”

皇帝哈哈大笑，輕拍了拍她白裏透粉的臉便放開手，由著她在腿間動作，可他目光在蘇禾單薄的身子上來回逡巡，漸漸那股熾熱消下去，他搖搖頭，“太清瘦了，還像個沒長開的孩子。”

蘇禾明白了，皇帝終究喜歡豐腴美人，怨不得上回之後便再沒想起過她，不過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跟在惠妃身邊，時不時見一見，撩撥撩撥他，就不信他忍得住，橫豎惠妃也不管，方才叫她伺候皇帝不就是想促成此事麽？

“那奴婢往後多吃肉，多長肉，”蘇禾說著，已然為他擦洗幹淨下身，這就端了水出門，不多時又換了盆水來，再次擰了個手巾把子，輕柔地為他擦拭。

那雙水蔥似的肥乎乎的小手時不時碰一碰皇帝，真碰得他心癢癢，若非此時已沒了力氣，皇帝定要就地正法了蘇禾。

這一輪擦洗完，蘇禾也不羞了，她將銅盆放在一邊，著手拾撿起腳踏上、矮凳上的褻褲、中褲和外袍。

那是一件玄色銀紋道袍，紫貂毛的裏子，十分厚重，蘇禾一隻手將它提起來，這時從裏掉出個明黃色平金繡龍紋福袋香囊，皇帝瞥見，突然大怒，“撿起來！”

蘇禾唬了一跳，忙跪下，“奴婢手笨，皇上恕罪，”一麵說一麵撿起地上那香囊，因納悶什麽要緊物件，皇帝這樣看重，她不禁多看了一眼，並無特別之處，甚至繡花的針腳有些粗糙，針工局活兒最不濟的繡娘也繡得比這強些。

她將香囊雙手奉上，皇帝立即奪過來，緊緊攥在手裏，冷聲命令道：“下去，喊福全進來。”

蘇禾戰戰兢兢應是，又叩了個頭這才起身，端著水卻步退出屋，到簷下傳話給候命的福全，讓他進去伺候。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蘇禾心跳還亂，她就在簷下站著靜心，夜風拂過，麵上涼颼颼的，她撫了撫額，一片冷汗。

之後她便端著水下了台階，沒走兩步，發覺東邊廊上一與沈闊身形極相似的小太監過去了，她不由多看了兩眼，果然不是沈闊，模樣倒清俊，比沈闊卻還缺了幾分邪魅之氣。

她不敢再多看，趕緊端著水回了下處。

掀簾進屋時，她看見素問正坐在燈下縫補，素問也抬眼看見了她，忙站起身問：“沒事兒吧？皇上沒為難你吧？”

“沒有，”蘇禾笑笑，一眼卻看見她手裏拿的草綠色卷草紋滾邊的夾襖，正是她的，她不大確定，“這是……是我襖子麽？”

“是呀，”素問含笑著將那襖子展開給她看了，“就是你的，我方才去櫥櫃裏拿衣裳時看見你這襖子腋下破了個洞，便想著給你縫好。”

“這個我倒沒察覺，多謝素問姐姐，還是我來吧。”

“再縫兩針便好了，你不必忙，先去吃點兒點心墊墊肚子，廚下隻剩下冷的了，我給你下了幾個餃子，快淨手吃了，不然又冷了，”素問揮手趕她去。

蘇禾兩頓沒用了，這會兒正餓著，道過謝後便依言過去八仙桌前，拾起筷子，把那餘溫尚在的餃子端起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