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代價 一??

賀蘭驄到了隆德殿,發現皇帝居然在大殿門口徘徊,見到他,眼裏閃現一抹亮色。他說:“賀蘭,朕在等你。嗬,這身衣服,你穿著很合適。”

賀蘭驄發現皇帝在拉他的手,慌忙把手縮回袖中,左右一看,發現跟隨伺候的太監宮人,默契地把頭別向了一邊,這下更是覺得窘的厲害。

正苦思如何對付小皇帝這明目張膽的表示恩愛的挑逗,賀蘭驄在遠處已經入席的來客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麵孔,竟然是舊主趙棟,如今北蒼的留侯。頓時明白了皇帝等他,並要與他示恩愛的目的,這臉色一下變得蒼白無比。

“賀蘭,不早了,進去吧。”皇帝不顧賀蘭驄的掙紮,還是固執地拉著他的手,自大殿正門而進,從群臣中間走過。

赴宴的賓客除了北蒼的大臣,餘下皆對陪伴皇帝身側的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看那人明明麵色很難看,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卻是擺脫不了皇帝的鉗製,如芒在背,逃避著所有人的目光。

經過趙棟時,原本心裏無限緊張的賀蘭驄發現,他沒有在趙棟的眼淚看到鄙夷與不屑,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慚愧。

皇帝把趙棟的愧疚絲毫不落地收進眼底,嘴邊扯出一抹輕蔑的笑容。

晚宴自皇帝落座便開始,笙歌豔舞,一派祥和之氣。

皇帝瞟眼身旁如坐針氈的人,輕笑,夾起一塊椒鹽肉脯,遞到他嘴邊,異常溫柔地說:“賀蘭,嚐嚐這個,這個肉脯的醃製方法,可是北蒼的宮中秘製,民間可是吃不到此味道的。”

大殿仿佛一下靜了下來,皇帝何時體貼過人,如今把這份溫柔,居然給了身旁這個怎麽看,也不算人間絕色的男人。

“你一定要當著東林舊主的麵,讓我難堪對麽?”

皇帝目光飄遠,心下了然,十五的晚宴上,有幾個東林舊臣奉命前來赴宴,其中包括原東林國君,難怪賀蘭驄如此不自在。

把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賀蘭驄低聲道:“我不舒服,想回去。”

皇帝心下一沉,表麵不動聲色,微笑著,當著大殿所有人的麵,湊過去,親了他的麵頰。

嗯!賀蘭驄雙目圓睜,又是氣又是恨,更多的則是無地自容。

皇帝握了握他的手,安慰著道:“既是身體不適,就回去休息吧,一會晚宴結束,朕再去看你,等著朕,切莫熄了燈火啊。”

深吸了口氣,賀蘭驄咬牙,“不需要你的關心。”

皇帝哈哈大笑,揮了揮手,賀蘭驄如逃命般離開隆德殿。

賀蘭驄心裏亂糟糟地離開隆德殿,急匆匆步行在前往懷思堂的甬路上。心裏不是沒有起疑,高英怎麽混進皇宮的,還約自己到懷思堂碰麵。可怎麽犯煩嘀咕,這紙條是高英寫的沒錯。高英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這位仁兄寫字有個壞習慣,別人可是模仿不來。

進入懷思堂,高英從木門後閃了出來。

“侯爺,末將可是見到你了。”

賀蘭驄見到高英,自然也是高興萬分,“你小子真是大膽,居然自己敢潛進北蒼皇宮。”

高英憨厚地笑笑,“隻要能助侯爺脫困,高英風來風裏去,火來火裏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太冒險。你就是這樣不好,這麽多年也不長記性。”

高英咧嘴一笑,“跟著侯爺,就沒事啦.”

“……”賀蘭驄皺眉。

懷思堂空曠的院子裏,有幾人遁在暗處,眼睛放著如狼一般狠戾的光芒,眼珠不錯地盯著裏麵的動靜。

賀蘭驄輕咳了一聲,道:“高英,你怎麽想到讓我來這個地方和你碰麵?你是如何得知,這裏是禁地?”

高英嗯了一聲,說出一句令賀蘭驄聽了,心一下沉到穀底的話。

“侯爺,不是你托人給我送信,讓我來這個地方等你,接應你一起離開麽?”

賀蘭驄低叫一聲不好,“高英,我們中計了。快,快走!”

“什麽,侯爺?”

賀蘭驄跺腳,“快走,再不走怕就來不急了!”

哐當一聲,原本賀蘭驄關好的院門被撞開,安榮帶著侍衛闖了進來,把大門圍個水泄不通。

“你們已經走不了了。”

賀蘭驄咬牙,低聲對高英道:“想法闖出去,然後往東拐,走到頭,再往北拐,那裏有道小門,闖出去應該不會太難。”

高英與賀蘭驄背後被,低聲道:“你走,末將給的斷後。”

安榮歎氣,“公子,我主的心意,你難道真的一點也感覺不到?”

高英罵道:“我呸,那是什麽狗屁心意?堂堂七尺男兒,豈能容忍任人欺壓。”

賀蘭驄把高英拉到身後,迎上安榮淩厲地目光,道:“你是江湖出身,今日,我以江湖之禮,向你保證,我不離開,放我的朋友走。我可以答應你,從此和他再無往來。”

安榮搖頭,“公子,老奴來自江湖,但這裏不是江湖。老奴聽命於君主,如今君主有命,前來拿人,這是老奴的職責,也是老奴該守的本分。公子,現在回頭,向陛下請罪,以陛下對你的寵愛,不會太過為難你。”

“放屁!”高英大罵,“向你們狗皇帝請罪,請什麽罪?我東林和你們北蒼井水不犯河水,是你們滅掉我國,私拿我國延平侯囚於宮禁,居然還要侯爺向你們皇帝請罪,他不過想離開,何罪之有?”

“他是朕的後宮之人,不得詔令,私自離開,就是大罪。”

侍衛左右分開,皇帝邁著優雅的四方步,已經進了名堂。他看看高英,說:“賀蘭,朕一直等你回心轉意,可你讓朕太失望。”

賀蘭驄歎息,“嗬,我敗了,隨你處置,把我的朋友放了。”

“賀蘭,你沒有資格和朕提條件,朕給過你機會,可惜你不要。”皇帝冷冷地開口。

北蒼皇宮的侍衛已經把懷思堂包圍,而屋頂和院牆上,是內宮禁軍的弓箭手,已經把弓拉滿,就等一聲令下,便要羽箭齊發。

安榮小聲吩咐寧羽,“把院中那幾個一並拿下,別漏掉一個。”

“賀蘭,你走不出去了。”

賀蘭驄雙拳攥緊。

金華宮的大宮女梅子,悄悄離開隆德殿,隱身在黑暗裏。

這時,皇帝一行人已經返回,後麵,侍衛押著幾個人。看不清容貌,但從衣飾上判斷,梅子肯定,其中一人必是賀蘭驄無疑。

侍衛此時分成兩撥,一撥押著賀蘭驄離去,一撥押著剩下的人,往天牢的方向而去。

梅子又看了眼賀蘭驄被押去的方向,繡眉微皺,那是昭凰閣的方向,

悄悄返回隆德殿,皇帝已然正襟危坐,繼續和下麵大臣豪飲。

梅子給崔貴妃遞個眼色,輕搖了搖頭,崔貴妃眼神瞬間一暗。

隆德殿的歌舞還在繼續,此時的天牢,燃起十數個火盆,把陰冷的天牢烘的溫暖非常。

於海對寧羽道:“那幾個都自盡了,沒有活口,不過漏了一個,他是沒去懷思堂。”

寧羽嗯了一聲,“那就審他吧。陛下說了,此人身份特殊,一定要從他的口中,撬出丞相和翼王勾結的內情。”

於海領命,從水桶中,抽出蘸了鹽水的骨鞭,抖了下,發出啪啪的脆響。

鞭子落下,寧羽沒有等來熟悉的慘叫聲,除了偶爾有幾聲低低的哼哼,牢房裏,除了清脆的鞭子聲,再無其他聲音。

高英盡管痛的厲害,可心痛尤甚,他終於知道,賀蘭驄本來已經安排好逃跑的計劃,可是因自己的魯莽,破壞了他的全盤計劃,令他中計,失去了逃離的機會。哼,這點痛算什麽,比起延平侯受的痛苦,這又算什麽!

皇帝過來時,已是後半夜的時候。人在隔壁,皇帝透過一尺見方的小窗戶,見刑架上的人此刻滿身血汙,不禁搖頭。他說:“怎麽搞的這麽難看,一會朕的賀蘭公子來了,被這血糊糊的樣子嚇到了怎麽辦?”

寧羽無奈,“陛下,這人嘴硬的緊。於海抽斷了幾根骨鞭,也未聽他吐一個字。”

“還真是硬骨頭,得了,讓他歇會,等等賀蘭,這會朕想想一會怎麽讓他開口。”

很快,賀蘭驄被安榮帶了過來,皇帝把人攬到懷中,喝退了其他人,便上下其手,開始摸索。

“放他離開,我答應你,不再逃跑。”賀蘭驄坐臥不安地想了很久,如今之計,先救了高英再說,至於其他的,日後再想辦法就是。

皇帝把熱氣呼在他後頸上,道:“朕說了,你已經失了和朕講條件的資格。朕現在對你的朋友很感興趣,他若是開口說些朕想聽的話,說不定朕會讓他少吃點苦頭。”

“……”

隔壁的鞭子聲再次響起,賀蘭驄心一顫,奮力掙脫了皇帝的禁錮,跑到那個小窗戶前。

努力咽了幾口唾沫,賀蘭驄道:“別打了,他隻是一心想救我出去,你有氣,懲罰我便是。”

皇帝忽然陰惻惻地笑了,“賀蘭,朕當然會懲罰你。現在,朕就讓你知道,你逃跑的代價是什麽。”

皇帝扭著他的胳膊,對著窗戶大吼,“別打了,這是貴客,豈能如此對待。給他衝衝,別這麽血淋淋的,擾了興致。人交給你們了,別玩死就行,什麽時候他肯開口,就停下。”

“不!”賀蘭驄大喊一聲,拚命掙紮,卻被皇帝牢牢固定在懷中,大手捂著他的嘴巴,再也發不出聲音。

高英的怒罵聲傳來,嘩嘩的水潑下,刑架上的人猛地打個冷戰。未凝固的血跡才被衝下,馬上又有新鮮的血壓溢出,順著滴下的水珠,在地上匯聚成殷紅的一灘。

接著,是裂帛的聲音和侍衛猥褻的笑聲。高英沒有再罵,絕望之下,把舌壓在齒間準備自我了結,卻被眼疾手快的侍衛卸了下頜。

賀蘭驄在隔壁,盡管被皇帝強迫抬頭望向刑架的方向,但非常清楚等待高英什麽命運的他,努力閉緊雙目。他聽到高英發自喉嚨的哽咽聲,聽到那種身體碰撞時產生的靡靡之音,他感到心裏一陣空虛後,意料中的胸悶襲來。毒發了,那個藥,他已經有幾天沒吃了。失去意識的那一瞬,他有一瞬的希冀,就這麽解脫了,也好。可是,他仿佛聽到皇帝慌張地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