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逢冤家 一??
夜間沒有了燥人的蟬鳴,夜風襲襲,暑熱得到最大程度的緩解。
值夜的宮人貪圖外麵涼爽,一下都圍坐在殿前廣場,擺了棋盤打發時間。安榮晚間睡不著,過來幾次,見把那些宮人嚇得沒了血色,無奈搖頭,囑咐玩也就玩了,別怠慢了帝後的傳叫也就是了。
小太監小宮女見安榮走得遠了,才吐吐舌頭,做個鬼臉。安榮在這宮裏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想當初安成做大總管時,每日裏都有奴才受罰,挨板子被掌嘴,那是家常便飯。倒是這榮總管升任大總管後,沒見過奴才受罰,可奴才犯錯的也少了。
幾人暗自慶幸,今日天氣涼爽,陛下一定能睡個好覺,想來不會有起叫,可以踏實放心的玩啦!
然而寢宮內,氣氛卻是不同於往日。
賀蘭驄依然在睡著,口中含糊不清,喃喃囈語。夢境中,龍首山的溫泉水汽彌漫,那兩個水中的身影漸漸輪廓清晰。被動地,無助地接受自己的弟弟略帶霸道的愛,賀蘭驄哽咽在喉間的話終於衝口而出,“幹戈,我們是兄弟,我們的結合,有悖倫常!”
“……幹戈,我們不能……不能……”
哽咽的聲音還在繼續,皇帝麵帶陰鬱,伸手去解賀蘭驄的衣結。
白皙,勁健的身體很快暴露在皇帝麵前。手,一點點,自他的前額、臉頰、下頜、喉結,滑至前胸的紅暈處方停止。帶著不甘,皇帝喃喃低語,“你讓他碰你,你怎可讓他碰你,你是朕的,你隻屬於朕啊。他碰過你哪裏,這裏、這裏、還是這裏?說啊,他碰過你哪裏?”
皇帝氣息漸漸粗重,開始肆虐睡夢中的人的紅唇,手下不停,上上下下的摸索著,想找出幹戈曾經留下的痕跡。究竟是哪裏,你告訴朕,他到底碰過你哪裏?
身下的人開始不安,扭動加劇,囈語已經停止,兩手開始胡亂地拍打。
皇帝沒注意到賀蘭驄何時睜開眼睛,手還在檢查著他的身體,不想他人竟然一下竄起。
見自己光光,皇帝也光光,賀蘭驄驚叫,“別,我還沒養好呢!”
皇帝一怔,馬上明白他說的是昨夜他們才行事過,心裏有些煩躁,去捉準備逃跑的人。
賀蘭驄醒來後,並不知道他的夢境出賣了他心中那個遙遠而原始的秘密,確切說,此刻,他根本就不記得他夢到了什麽。他隻知道,他的相公,又想去做那種讓他很痛的事情。而每次他做的時候,都會說自己做錯事,這個就是懲罰。為了減少被懲罰的次數,他現在已經很少捉貓逗狗,也不去逼著小烏龜賽跑了,可相公的懲罰,還是隔三差五地來一回。
“放開啊,我沒做錯事,唔……”
賀蘭驄跪伏於龍**,他在準備逃跑時,被皇帝相公從後麵攔腰捉住。小腹的東西已經被他掌握,那種怪怪的感覺一陣強似一陣,如今不懂情愛為何物的人,嗚咽著,卻是掙紮不脫。這個姿勢,無疑令他的雙手毫無用武之地。
皇帝心裏暗自歎息,知道自己魯莽了,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吻上他的後背時,皇帝說:“賀蘭,乖,今天你沒做錯事,相公不是懲罰你。相公就是想你,想你了,想和你一起行這人間的**。”知道麽,隻有朕,才可以和你結合。
扭過頭,氤氳水汽的雙眸看向皇帝,他還是不明白,既然沒犯錯,為何還要行這懲罰之事。
皇帝將自己的欲望送入賀蘭驄身體時,那人剛剛達到那個極致的高峰,沒來及享受片刻,便被皇帝由天堂拉回人間。
“唔……相公言而無信,沒犯錯也懲罰,唔……”
見他難過,皇帝也是心痛,語無倫次地念叨著,“你沒有錯,錯的是相公,是相公犯的錯……”
皇帝的聲音也是一陣哽咽,他感覺到,有什麽自眼中淌下,那,會是眼淚麽?流入口中,鹹鹹的,果然,是那個東西。閉了眼睛,皇帝想,無論你是什麽樣子,此生有你,無憾了。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的皇後很是不高興,小貴見自己勸不了,便把安榮請來。安榮一見他隱現於微敞在裏衣下的曖昧痕跡,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上前請了安,小聲詢問他如何做,可以息怒。
晃晃腦袋,賀蘭驄忽然道:“你帶我出去玩吧。昨天說的好好的,晚上要去逛著玩,可又沒去。”
“這?”安榮犯難,如今這樣子的皇後,在宮裏照看,已經大費腦筋,若是出去,帶人不能多,可是很麻煩。
“師伯。”賀蘭驄輕輕叫了一聲,清朗的嗓音竟是軟軟糯糯,刻意加長的尾音便如同小孩子求長輩一般十分見憐,滿眼熱切地望著目瞪口呆的大總管。
安榮一跺腳,罷了,罷了!
皇帝在禦書房得到小貴的回稟,苦笑,知道這次是得罪這位祖宗了,賀蘭驄最近別的沒記住太多,卻學會記仇。知道若是不答應,那人定是幾天都會悶悶不樂。擺了擺手,打發小貴回去告訴安榮,小心伺候就是了,待晚點涼快了些再出去,免得把人熱著。自己是不能陪著出去,頭天那道加急的折子還沒解決,今日還得繼續磋商。
滄瀾殿那邊,得到皇帝的首肯,賀蘭驄開心地跑到配殿去找那群貓狗報喜,早把皇帝帶給他的不快拋到九霄雲外。
整整半日,賀蘭驄在難熬的等待中,迎來太陽落山。
小貴拿來件單薄的月白色長衫給賀蘭驄換上,又幫他從新綰了頭發,取下金發簪,換了一隻看似普通卻是價值不菲的和闐玉簪。小太監想了想,又取出一個藍色繡仙鶴的荷包,掛在賀蘭驄的腰間,裏麵放了些金豆子和碎銀,免得他看上什麽,無法購買而尷尬。
安榮也換了一身便裝,見小太監如此心細,暗暗讚許。念北太子如今還小,等再大一點,就要入主東宮,到時,這小貴可做東宮總管太監的候選。
於海準備了一輛藍幃馬車,幫安榮把賀蘭驄扶進去,自己則和安榮坐在車轅,共同駕車,伴著落日餘暉,駛出朱漆宮門。
興盛街是北蒼國都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寬闊的大街兩側,酒肆茶樓,各類商鋪一家挨一家。商鋪外,測字先生捧著本《周易》在卦攤前搖頭晃腦;打鐵匠**上身,喝著大碗茶驅除暑氣;香油郎擺著賣油翁的架勢,一勺一勺往放了一枚銅錢的葫蘆裏倒香油。
再看走街串巷的貨郎,賣點心的扯著嗓子喊自家的糕點酥脆香軟,對麵來了賣孩童玩具的,搖著撥浪鼓,吆喝著與賣點心的唱對台戲,比著看誰的嗓門大。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於海在前為賀蘭驄開道,安榮陪著他,大攤小攤溜達。功夫不大,安榮手裏多出幾個油紙包,賀蘭驄美其名曰,那是買給相公的好吃的。又過了片刻,安榮背後插著隻風車,手腕上又掛著撥浪鼓,安榮笑眯眯的,皇後總算是想著念北太子了。
於海見安榮提的東西越來越多,便從安榮手中接過,轉身去找馬車,打算放了進去,再返回來。馬車停在一個拐角處,兩名侍衛換了便裝,正在看著車駕。一見於海手中的東西,兩名侍衛險些失笑。
“笑什麽,你們沒看到榮總管那會,那臉色才叫好看呢。”
“哈哈……”於海與兩名侍衛一陣大笑。
就在於海和那二人調侃的一會功夫,遠處安榮的特製煙花在半空炸開。
“榮總管那邊出事了!”一名侍衛大叫。
於海低咒一聲,叫那二人繼續守著車駕別動,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安榮身邊。
“榮總管!”
安榮額頭冒汗,對於海還有暗中跟著的侍衛道:“快找,走失了主子,誰也擔不了!”
於海一聽頭皮發炸,我的老娘哦,皇後丟了!
話說賀蘭驄,看一個貨郎手裏晃著兩個亮閃閃的小球,心裏奇怪,看這不是夜明珠啊,那是什麽呢,到了晚上也發亮。跟著貨郎拐過兩條街,貨郎停下腳步,轉了身。
“朋友,你跟著我做什麽?”
“啊,嘿嘿。”想了想,問道:“你那個,那能亮亮的,是什麽?”
貨郎一怔,看看手裏的東西,哈哈大笑,“這是我活動手部筋脈的小玩意,怎麽,你喜歡。”
賀蘭驄點頭,“嗯,嗯。”
貨郎見麵前人衣著看似普通,然一身貴氣,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的主兒,不願多事,便道:“這本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你若喜歡,就送了給你。”
“不行,買東西要付錢的。”賀蘭驄搖頭,自腰間荷包袋裏,掏出一枚金豆子,遞給貨郎。
“娘喲,這不值一文的玩意,公子給這麽多,我上哪去找散銀給你啊?”貨郎見了金豆子,眼睛頓時瞪得比燈籠還大,嘴上這麽說著,可口水已經咽下肚,半天目光不離賀蘭驄手中那枚金豆子。
“那怎麽辦呢?”賀蘭驄犯難,嘻嘻一笑,“不用你找了,可好?”
貨郎這下吃驚更甚,眼珠子差點蹦地上,呐呐地道:“哎呦,可碰上大主子了。”趕緊把那對小球送到賀蘭驄手中,接了他的金豆子,瞬間溜之大吉,生怕他反悔。
見那貨郎跑了,賀蘭驄唉唉了兩聲,笑笑,這人腿不長,竟跑得比小花還快。正笑著,賀蘭驄傻眼了,這裏是哪兒啊,師伯怎麽不見了?撓撓腦袋,賀蘭驄左右看看,師伯叫什麽,沒記住,這可如何是好?
正泄氣時,就見一人似喝醉了,滿嘴胡言亂語,衝了過來,撞了他的肩膀,也不自覺,徑自而去。
賀蘭驄皺皺眉,那人醉了麽,沒有酒味嘛。低頭一看,哎呦一聲,“喂,把錢袋還給我。”
剛才那人見賀蘭驄發覺,暗道被發現了,立即拔腿就跑。
“別跑,把錢袋還給我。”
北蒼國皇後不顧形象地大叫著,在後麵攆著小偷。路人一看,驚得紛紛避讓。那小偷拚命往人群裏鑽,眼見賀蘭驄就要丟失目標,這時人群裏一紅衣女孩見賀蘭驄叫的聲音頗大,遠遠見一藍色影子跑了,心想那必是小偷無疑,幾個起縱,追了過去。
那小偷見又一人追來,擔心逃不掉,一邊跑一邊把荷包裏的金銀往懷裏揣。見後麵的女孩馬上就要追過來,迎麵就看一人和自己衣服顏色相近,暗生一計。將荷包袋往那人手裏一塞,不顧他的驚詫,道了聲多謝,便拐進了旁邊小巷裏。
紅衣女孩見一人拿著荷包袋,兀自站著發愣,冷笑道:“怎麽不跑了?偷了人家的錢袋,還敢大搖大擺站在這裏,不怕官府拿你麽?”
卻說元常莫名其妙被人塞了個荷包在手,正在納悶,不知從哪出現的女孩竟然說他偷錢袋,忽然明白了,剛才那人才是小偷。扭頭去看,人早沒影了。不願和個女孩廢話,他道:“這不是我拿的,如果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就是。”荷包袋給女人扔了過去,元常轉身便要離開。這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辦,方才無意碰到安榮,得知賀蘭驄走失,這元常此刻是幫著尋人來了。
“偷了東西想開溜,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女孩接了荷包袋,攔住元常的去路。
元常不耐地道:“我有要緊事辦,沒空和你分辨。”
“笑話,哪個小偷偷了東西不想辦法開溜。”女孩再次攔住元常。
元常好脾氣地道:“東西不是我拿的,有人栽贓,你看我像缺錢的人麽?好了,我有急事,告辭。”見女孩不肯讓道,元常轉了身便要往回走。
“詭辯。”女孩盡管也覺得對方說的有點道理,看他衣著得體,用料也講究,不像小戶人家的。然這人一眼也沒有看她,暗想自己如此美貌,他居然一眼不睬。女人一旦在容貌上過於自信,卻不被青睞,那就會產生很嚴重的後果。
紅衣女孩似乎是忘了她一路跑過來的初衷,見元常對他不理不睬,很是惱怒,雙手一錯,一對八斬刀在手。
元常正往前走,就覺身後勁風襲來,知道有人偷襲,上身一矮,人已旋身閃開。退了幾步,繃起左腳足尖提起,兩臂向上劃出弧線,雙手平展,形如白鶴舒翅,迎風而立,姿勢端得是瀟灑之極。
女孩一瞬看呆,“果然是高手。”不過,女子馬上反應過來,啐了一口,暗道,什麽嘛,才一招,便反過來讓人家迷惑住了,真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