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生走進病房,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二少,她明天不在,你還進手術室嗎?”

“進。戲當然還是要做足的。”

葉維凡掀開被子,從**站了起來。

霍氏醫院的醫生醫術果然高湛,他其實前幾天就已經能夠正常行走了,可是為了做這出戲,足足裝了一周。

他本來是想伺機救一下阮安然,可是當葉灼言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突然靈光一閃。

對於阮安然來說,葉灼言是比她自己更重要的存在,倒不如去救葉灼言。

於是,就有了樓梯上那一幕。

其實他去抓葉灼言的時候,已經早有準備,所以很心機的沒有動剛痊愈的那隻腳,對他也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不過是為了把阮安然留下來的一種手段罷了。

他太了解她了,隻要她覺得虧欠了他,就算為難自己,就算事與願違,她也會守住自己的承諾,就像當初以為自己害得駱羨凝流產而疏遠宮奕一樣。

他知道自己很卑鄙,可那又怎樣?

重要的是結果……

……

宮正則自從駱羨凝的事情之後,一直鬱鬱寡歡,每次看到宮奕也總是心虛的低頭。

林如慧私下跟宮奕說:“你父親一直都很自責,覺得他過於武斷了,才害得你走了這麽多彎路,受了這麽多委屈。”

“我理解,父親生病之後情緒上有一些控製不住的地方,很正常。”

“他其實很想跟你親口說一聲抱歉,但是每次看到你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宮奕無意跟宮正則冷戰,便說:“明天父親要去醫院複查吧?”

“嗯。”

“我送他過去。”

“也好。”

宮正則第二天一早看來接他的人是宮奕,就有點尷尬,林如慧在旁邊說:“上車吧,外麵風大。”

他此時扭捏就很不好看了,於是便上了車。

宮奕倒是如往常一樣,關心了他的身體,然後問清楚了醫院科室的地址,就開車了。

到了醫院之後,他推著宮正則上樓,在電梯裏竟然碰到了阮安然。

今天是葉維凡做手術,阮安然到底不放心,所以把孩子們送到了葉家之後,就又偷偷溜了回來。

三人一起在狹小的電梯空間裏,尷尬的氣氛就更濃了。

阮安然先上的電梯,所以此刻縮在了角落裏,低著頭,想當自己是空氣。

但是宮奕還是轉頭過來問她:“你幾樓?”

原來她剛剛忘了按樓層了。

她便報了一個“6”字。

宮奕按下之後,看了看樓層指引,是骨科,“葉維凡的腳又怎麽了?”

“二次手術。”

“又手術?”宮奕狐疑,“在霍氏做的手術失敗了?”

“不是……”阮安然不想再解釋下去,幸好此時電梯叮咚一聲,到了六樓,她便快步走了出去。

宮奕皺著眉頭看她離開的身影。

宮正則看著這一切,沒有說話,但是趁著宮奕不注意,發了一個短信。

宮奕將宮正則送到醫生那裏,跟醫生聊了聊,醫生給宮正則做完檢查之後說他恢複的不錯,還是避免情緒大起大落就可以了。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宮奕就發現司機等在門外。

“不是讓你在停車場等嗎?”

“是老爺叫我上來的。”司機被宮奕盯得發毛,求救的看向宮正則。

宮正則點了點頭,“沒錯,是我叫他過來的,你去忙你的吧。”

宮奕道:“公司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上午不用過去。”

“去六樓,你不是有滿肚子的疑問嗎?”

宮奕訝異,“你……你不是一直很反對?”他以為宮正則反對他和阮安然是因為門第之見,他也沒放在心上,反正他已經認定她了。但如果父親能夠改變成見,當然更好了。

宮正則“嗯”了一聲,“我老了,我的眼光不行了,所以我決定信任你。”

宮奕笑了笑,這個笑容讓宮正則徹底的釋懷了,他也笑了,“行了,快走吧,我知道你的心早就飛走了。”

“謝謝父親,我會向您證明,我的眼光很好。”

他轉身就走,宮正則看著他的背影,表情變得越來越放鬆。

雖然阮安然現在是葉維凡的妻子,但他相信他的兒子一定會有分寸,不會做出什麽有違道德的事來。

至於阮安然跟慕熙夏長得像這件事,他已經無所謂了。

或許宮奕就是專一吧,他從始至終隻會喜歡這一個長相。

宮正則對旁邊的司機說:“還愣著幹嘛,回家。”

司機連忙推著他朝電梯走去。

……

宮奕已經到了骨科手術室的門口。

阮安然果然焦急的等在那裏。

宮奕去護士站打聽了一下關於葉維凡的病情,然後走到了阮安然身邊。

“為什麽不等霍氏派人過來檢查他的狀況?”宮奕覺得這件事疑點重重。

阮安然看他一眼,隻覺得頭疼,“不是說好不打擾我的生活嗎?”

“今天是偶遇,我沒有故意去找你。”

阮安然想起她對葉維凡的那些承諾,硬著心腸說:“就算是偶遇,也請你裝作不認識。”

宮奕問道:“他二次受傷是不是又為了救你?”他怎麽看都覺得葉維凡又是苦肉計。

“不是。”

“那他怎麽受傷的?”

“與你無關。”

宮奕不依不饒的說:“阮安然,你要知道,在錦城,如果我想調查一件事,並沒有太大難度,但是如果我派人去查,被葉維凡知道,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

阮安然隻能滿足他的好奇心,“是為了灼言,灼言不小心踩到彈珠,滾下樓梯之前是他奮勇向前抓住了灼言。”

宮奕覺得奇怪,“他救他自己的兒子,你這麽愧疚做什麽?彈珠是你扔的?”

“當然不是。”

“那你現在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是為什麽?”

阮安然無語,她要怎麽解釋?她能怎麽解釋?她又不能跟宮奕說葉灼言不是葉維凡的親生兒子,他才是葉灼言的親生父親!

所以她隻能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來,“因為我愛他,我關心他,我擔心他出事,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宮奕覺得不可能,她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愛上葉維凡。

但是想從阮安然嘴裏套話已經是不可能了,所以他想派人去查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阮安然看穿了他的想法,於是警告他:“宮奕,我再說一遍,如果你派人去我家打聽我的家事,我會跟你徹底翻臉。”

她的表情十分嚴肅,宮奕甚至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寒意,便說:“知道了,你放心,我沒那麽八卦。”

不去查她家裏,但是可以查醫院啊。

葉維凡這個受傷是真是假,他隻要派點人盯著,總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

宮奕離開手術室之後,阮安然才鬆了口氣,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手術做了三個多小時,她在燈滅那一刻趕緊逃離了這裏,因為她答應過葉維凡,要對他有信心,今天一定不會過來。

阮安然到了停車場,坐進車裏,陳醫生的短信就進來了。

“葉太太,葉二少的手術非常成功,好好休養,半年之內就能正常行走。”

“謝謝。”

阮安然喜極而泣,她終於放下了心。

她開車去了葉家莊園,兩個孩子正跟著葉夫人在花園裏種花。

鬱金香的種球一棵一棵種到土裏,來年這裏就會是一片橙色的花海。

阮安然走過去幫忙,葉夫人誇讚道:“小年真的好聰明,我隻跟她說了一遍,她就知道怎麽種,灼言就不行了,我跟他說多少他都聽不進去。”

葉灼言撇了撇嘴,“我是男孩子啊,我對種花本來就沒什麽興趣。”

葉夫人笑著問:“是嗎?那你對什麽有興趣?”

“釣魚,騎馬,滑雪……”

葉夫人歎道:“你跟你爸爸還真是一點都不像啊,這些他都不會。”

阮安然心裏一哆嗦,這些宮奕都很喜歡,果然血緣是最奇妙的東西……

葉灼言好奇的問:“是嗎?那老葉喜歡什麽?”

葉夫人臉上露出一絲憂傷,“小提琴,這個你倒是繼承了你爸爸的天賦。”

阮安然又是一哆嗦,這個也不是繼承的葉維凡,而是她。

她現在心虛的很,葉夫人葉先生都把灼言當親孫子那麽疼,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真相……阮安然不敢想象他們會有多憤怒。

她本無意騙他們,可如今走到了這步境地,她不想騙也隻能繼續騙了。

阮安然微微歎了口氣,然後對葉灼言說:“你不喜歡花,那以後你碰見你喜歡的女孩子,你也不給她送花嗎?”

葉灼言挺了挺小胸脯,“不送。”

“那就沒有女孩子會喜歡你。”

“無所謂,有男孩子喜歡我就行。”

葉灼言小小的腦袋裏,其實是覺得沒有女孩子一起玩,跟男孩子一起玩更好。

可大人們卻都笑了起來。

葉夫人對阮安然說:“這傻小子,還什麽都不懂呢。”

阮安然附和道:“是啊。”

葉灼言被他們笑得莫名其妙,不太高興,於是對阮小年說:“小年姐姐,我帶你去別的地方玩吧。”

“去哪兒?”

“噴泉那裏。”葉家莊園入口有個很大的噴泉。

小孩子最喜歡玩水了,所以阮小年立刻就有了興趣,興高采烈的跟著葉維凡走了。

葉夫人看他們走遠,才曖昧的看著阮安然道:“你和維凡有沒有什麽計劃?”

“計劃?”阮安然幫葉夫人把種球放到坑裏,一臉茫然,“什麽計劃?”

葉夫人指了指她的肚子,“維凡的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你們也該考慮再要個孩子了。雖然你們各自都有了各自的孩子,但是有個隻屬於你們的孩子,那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阮安然瞬間臉就紅了,“這個……這個我們還沒考慮……”

葉夫人嗔怪道:“你們都多大歲數了,還磨磨唧唧的,等維凡下次回來,我說他。”

阮安然尷尬的笑笑,趕緊轉移話題,“種完了是不是立刻就要澆水?”

“乏了,不種了,剩下的讓園丁搞定吧。”葉夫人拿下手套,伸了個懶腰,“走吧,我們去喝杯茶。”

“好。”

阮安然帶著孩子從葉家回自己家,腦子裏麵還是盤旋著葉夫人拿手指她肚子的場景。

太可怕了。

她從未想過這件事。

她和葉維凡再生個孩子?

是啊,這確實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她已經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是葉維凡還沒有……

阮安然覺得頭大,勉強自己接受一個人真的很難,哪怕已經做了很多很多的心理建設,她還是無法想象他們同床共枕的場景。

不行,她必須要克服這個心理障礙,在這次葉維凡出院之後,一定不能拒絕他,一定不能再傷他的心。

……

葉維凡在醫院住了兩天就出院了,美名其曰“陳醫生說回去休養,定時複診就可以。”

阮安然將他在家裏安頓好,就發現手機上有一條短信,是宮奕發過來的。

“你被騙了,葉維凡根本沒有做手術,他隻是讓醫生配合他在手術室演了一場戲。”

阮安然覺得宮奕瘋了,這種事都能編造出來,她把信息刪了,沒有恢複。

可過了會兒,宮奕又發了一條過來。

“我手上有證據,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們在你家樓下的停車場見一麵。”

阮安然依舊沒回。

宮奕便發了一條手術室的記錄過來。

“一般做手術都會記錄很多當時的細節,幾點開始幾點結束,還有中間過程,但是葉維凡那場手術的記錄卻是空白,你還不懂嗎?”

阮安然忍不住回道:“宮奕,請你不要再挑撥離間,我不會相信你。”

宮奕直接把電話撥了過來,阮安然直接掛掉,宮奕再撥,她再掛,如此幾次之後,宮奕放棄了,他依舊發信息。

“我說的都是事實,我沒有必要用這種拙劣的方式誣陷葉維凡,你如果還是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人證。”

“你很無聊。”

宮奕再發信息,就發現自己已經被拖黑了。

阮安然不相信他就算了,居然連證據都不相信,她這是被葉維凡洗腦了嗎!

宮奕氣得恨不得立馬就衝到葉家,跟葉維凡當麵對質。

但理智告訴他,那不是一個好辦法,很有可能會讓阮安然更反感他。

所以……讓人證裝作不經意之間和阮安然偶遇吧。

宮奕當即便安排了下去。

阮安然於是接到了一個醫院護士站的電話,讓她去醫院拿藥。

她覺得奇怪,“出院的時候藥不是都拿了嗎?”

“有兩盒止疼藥,落下了。”

阮安然不疑有詐,便說:“好的,我下午過去拿一趟。”

她等葉維凡睡下之後,便開車去了醫院,還沒到護士站,就有一個圓臉的小護士主動湊了過來。

“葉太太,藥在我這裏,我還有些事情想跟你說,你能跟我來一下嗎?”

阮安然是以為跟葉維凡病情有關的,便跟在小護士的後麵,走到了樓梯間裏。

小護士一看四處無人之後,便說:“葉太太,我是真的不想騙人所以才告訴你這件事。前天葉二少的那場手術我本來是跟台護士,但是陳醫生不讓我們護士進手術室,後來我偷偷溜進去看了一眼,手術室連麻醉師都沒有,葉二少躺在**一直都是清醒的,陳醫生陪著他聊了三個小時的天。”

阮安然定定的看著小護士,看了很久很久,才說:“宮奕給了你多少錢,讓你說這番話?”

小護士愕然,“我……”她確實是收錢了,可是她說的也是事實啊。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就可以去護士站投訴你,投訴你造謠生事。”阮安然氣憤的說,“我真是沒想到,你為了掙一筆黑心錢,竟然連職業道德都不顧了,給我打電話的是不是也是你,是你故意引我來這裏聽你說這番話的吧。”

小護士連忙解釋,“我沒有造謠,我真的沒有造謠,我們醫院每台手術是有視頻記錄的,你要是不信,你去醫院總辦問問啊,這台手術就是沒做,所以肯定不會有視頻。”

“無稽之談!”阮安然轉身就走。

小護士追上她,“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是真是假你去院總辦要一下視頻記錄不就知道了嗎?”

阮安然沒好氣的對她說:“肯定沒有啊,你們既然這麽想讓我去什麽院總辦,肯定是已經把證據抹滅了,不是嗎?你們是不是當我傻?”

小護士覺得她思路清奇,“你當我們醫院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刪手術視頻的嗎?”

“當然不是隨便什麽人。”阮安然咬牙切齒,是宮奕啊,他想要刪一個視頻還不簡單。

她現在一肚子火,又生氣又悲哀,她沒想到,宮奕現在竟然這麽卑鄙,竟然造謠誣陷葉維凡。

葉維凡腳上包著的紗布難道是假的嗎,手術傷口難道是假的嗎,他因為疼痛而發白的臉色難道是假的嗎!

如果都是假的,他身後怕是有一個特效化妝團隊吧,而他自己也可以去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她覺得確實是必須跟宮奕好好聊一聊了,免得他總是這樣纏著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