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知道,這麽拙劣的伎倆,你是怎麽讓皇帝相信我要謀害他的。”
別說下毒了,她連那毒藥都沒有瞧見,本來還在那嚴加看管的車上搖搖晃晃的等著曲靖救她出去,卻沒想一回到京城,下一秒自己居然就被關入了大牢,還是以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
“本宮也猜到了你會問這個。”
曲長歡坐下青鳳親自搬過來的凳子,將自己的裙擺一提,免得地上的髒汙沾了她的裙擺。
皇帝的疑心是最好的殺器,疑心既起,哪裏需要什麽實質性的罪名,但她既然問了,曲長歡自然也不介意解答一番。
“皇子如今能有資格參與奪嫡的有幾位?”
檀雲淺是為容王妃早就摻和進這奪嫡之爭的旋渦裏,此刻自然也一清二楚,徐徐道。
“五位,二皇子為中宮皇子,皇後母係勢力龐大,是他最有利的支撐之一,三皇子文采斐然,處理國事井井有條,能提出治國見解,背後幕僚無數。
五皇子六皇子機敏過人,雖然年紀尚小,但他們甚在個人聰慧,且背後都有各家勢力,他們可個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而曲靖作為皇上長子,雖然實力比這幾位都要強一些,那也是在皇上這幾年就要退位的情況下,要是再等幾年,真不一定有這個優勢。
但馬上檀雲淺有些狐疑,“我問你的是怎麽做到讓皇帝相信我下毒的,你問這個幹什麽。”
“很簡單,因為你擋了本宮的路。”
檀雲淺嗤笑,“路?我能擋你什麽路。”
笑聲都從喉腔落到了嘴邊,卻在轉眼瞧這人的時候,煙消雲散,笑容逐漸僵硬。
“你……”她有點不敢吐字。
“幸好,頌華所謂的男尊女卑並不是很嚴重。”
輕輕的一句話落下,隻瞧麵前這人身子往後微微的往後一靠,嘴角一彎,眉眼一揚,本是無能的眼神在此刻瞬間星盤轉動,眼底是她紅的肆意的裙擺。
這氣勢就好像她坐的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椅子,而是至高無上的寶座,她此番的姿態更像是一個掙破九天玄牢,破空而出的鳳凰,看得令人心驚,也看得令人害怕。
至此,檀雲淺覺得自己腦海中的那一根弦徹底斷了,斷的個徹徹底底,驚的往後退了一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震驚到無語可言,隻能又笑又無奈的不斷地重複這一句話,苦笑連連。
“擋了本宮的路,借聖上之手除了你們檀家,沒什麽不好。”
曲長歡漫不經心的瞧著自己的指甲。
“更何況你們檀家就在風口浪尖上,容王是第一位封王的皇子有封地,有權,卻娶了你這位檀家大小姐,還是以正妃之位迎娶,商權聯合在皇上那裏這是大忌,這是其一。
因為檀雲汐之死,你父親檀自橫居然敢上書皇帝,有意無意的想要皇上處死本宮這個親封的公主,藐視皇權這是其二。
找到兵符,不及時上報,你們抱著僥幸的心思,想要以此誣陷旁人,達到自己鏟除異己的態度,不懂收斂鋒芒,這是其三。
檀雲淺,如果你是皇上,你覺得她不會處置你們檀家了嗎?”
一聲低低的長音在那一小方的空間裏長**。
“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歎氣混合鼻音聽的有些模糊不清,檀雲淺坐在地上頹廢不堪,剛剛的字字句句都像是有回音在耳邊回**,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形勢已經變得如此複雜。
自己居然還那般的高高在上,回想起她的那些姿態,就像是個跳梁小醜一般。
“你看我,應該覺得我可笑吧。”
“當然。”
曲長歡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但話又說回來。
“如果你的父親若是這幾年沒有變得剛愎自用,如果你沒有一心紮在曲靖的身上,或許本宮的計劃還不會實施的這麽快。”
曆史上不知道是有多少人是處在局中,以至於沒有理清形勢,更何況就憑曲靖此刻的地位,別人巴不得他出事,誰會來勸告讓檀自橫收斂鋒芒。
“但其他的不說,其實你已經很厲害了。”曲長歡由衷道。
至少從一介富商之女能爬到容王妃的位置,這其中怕是有多種曲折,從前的四國裏,西陵便是最輕商人的,所以西陵的經濟便一直發展不起來。
即使是曲江懷在頌華這三十年有了些微的改變,那也單單隻是朝廷這一塊,皇族中人一如既往。
也是因此即使青華再不受人待見,但是大部分人也沒敢用一些下作的手段,而檀雲淺即便做到這個地位上來,猶如今日,也沒多少人想著她,這便是利益關係。
“你這算是將我的腿打折,然後再給我一點甜頭嗎?”
檀雲淺覺得有些羞辱,她不需要在此時此刻得到害她之人的欣賞。
好吧,又觸碰到了這位大小姐高高在上的點了呢,但曲長歡此刻心情極好,也不想去爭辯,隻問。
“除此之外,就沒什麽其他想問本宮。”
“當然有。”檀雲淺重新對上曲長歡的目光,“我妹妹從前對你也沒少害過你,可你選擇如今動手,是因為時機成熟了,還是因為我妹妹觸碰到了你的禁忌之處,比如……顧絳林。”
否則何以解釋明明一個如此有手段的人,之前算計她如此之多,卻突然間動手。
但這話在曲長歡眼裏問的可真是有意思了,她輕蔑的湊近。
“你覺得本宮是像你這般,為了一個男人非得嫁給他的人?”
陡然間檀雲汐便想起了那書信上的火藥和顧家一直沒有抗拒這婚事的古怪行動,直直的往後一躺,像是精疲力盡了。
“沒什麽問題了,你走吧。”
她想好好的靜靜。
但是既然提到妹妹這倆個字了,曲長歡倒是想起的確是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說。
“你一直因為檀雲汐是本宮害死的。”
“不是你還有誰。”檀雲淺的篤定顯得有氣無力。
是有可能有人對付她,但是卻沒有人敢去對付她妹妹,因為她的背後是整個檀家。
曲長歡搖頭,“的確不是本宮,本宮是想對付,但還沒輪到本宮出手,人就已經沒了。”
砰的一下,是檀雲淺後腦勺撞到牆的聲音,她震驚的看著曲長歡沒有什麽情緒起伏的模樣,眼裏都是不敢置信。
為什麽不早告訴她呢,要是早告訴她了,她一定會去找真正的凶手的,她是不會把所有的聚焦點都落在曲長歡身上的,也不至於後麵一步錯步步錯,鬧成今天這般的局麵。
或許檀家還有轉機,或許如今她和她父親就不用呆在這裏了。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
又是一陣苦笑。
“本宮似乎沒這個義務。”
曲長歡覺得呆了這麽久,也不想在繼續待下去了,起身。
“好好繼續剩下的日子吧。”
“曲常歡。”檀雲淺突然大喊,“其他幾位皇子別看他們表麵上沒有曲靖厲害,但他們藏的可深了。”
曲長歡腳步一頓,轉頭瞧著她,“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按照正常的情況推測,檀雲淺現在應該是恨死她了,檀雲淺自然是沒那麽好心,她勾起了一個笑容。
“你鬥不過他們的。”
她話裏有話,但是曲長歡並不介意,也不想去追究,笑的肆意。
“你走了之後可以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隨著這話落下,那一抹緋紅的身影便直接消失在盡頭。
青鳳跟著曲長歡走在出去的路上,“殿下,檀家私底下還是有勢力的,就不擔心他們會劫獄。”
“你覺得有人能讓他成功?”
即使是檀自橫在想法子如何自救,但曲江懷也不會允許的。
腳步緩慢的向著出口而去,出來時正好碰上太陽從雲朵後麵探出個頭,稍微有點刺眼,但卻很溫暖。
曲長歡的眉梢微微的掛了些笑意,等著眼前的眩光逐漸緩和,那笑意卻逐漸散去。
暗門之前,馬車之後,是一個風姿綽約的男子,坦率陽光裏夾雜著幾許風流,此刻正搖著手裏的扇子靠在車轅上對著她笑。
“青華堂姐,許久不見,我們去喝上一杯怎麽樣?”
曲長歡:……
*
顧府。
“跪下!”
顧老太爺一個拍桌,頓時半個桌子都快搖搖欲墜,四分五裂,瞧著跪著不說話也不反抗的人,麵色一整個恨鐵不成鋼。
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隻能氣的再次拍桌,這才把氣兒理順了!
“糊塗啊糊塗!”
“我還以為是賜婚,想通了所以待在公主府不出來,我居然沒想到你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要是能把公主府上下給抄了!你怕是要把顧府上下也給抄了!”
“自以為是,莽撞不堪的德性你什麽時候能改改!”
顧絳林仰著抬不甘心。
“是!我自以為是!我莽撞不堪!我從小都這樣,怎麽了?!你要是同意我退了這樁婚事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
顧老爺子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你還頂嘴!你還頂嘴!!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爺爺放在眼裏!”
“你每次都這一句話,但是你有沒有在乎過你孫子的感受!”
要退婚不退婚,就是為了你的榮華富貴,他就不明白了,他顧家也不差,為什麽就非要這麽一樁婚事!
顧絳林一腳踹上祠堂的桌角,桌上的瓜果搖搖欲墜。
“你……你……”
大逆不道!
老爺子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恍然下一秒就要被人抬出去。
“爺爺!”
顧絳林一回頭自己的小心髒也快不行了,伸手就要去扶,卻被老爺子一把揮開指著地上的蒲團,可真是氣狠了。
“就在列祖列宗麵前跪著,給我好好反省!!”
突然一下,顧絳林手就那麽沒有骨頭般的放下來了,或許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又或許是因為他和他爺爺之間一直以來的矛盾,他現在突然覺得有點累。
“我不過就是不想娶曲常歡而已,為什麽就不能放過我呢。”
很少聽到一直跟著他對著幹的孫子有如此疲憊的時候,自己的心跳都還沒有平複,趕緊就轉過了身去。
上下一瞧,沒缺胳膊斷腿的,眼神的擔憂又收了回去。
“我隻能告訴你,沒有青華公主,就沒有如今的顧家!”
這一句話直接點到了顧絳林這幾日一直煩憂的事情,什麽叫做沒有曲長歡就沒有如今的顧家。
“曲常歡是不是沒有我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瞧著自家孫兒的眼裏是極度的認真,顧老爺子冷聲,“你是真的沒想明白,還是不願意去接受這個事實?”
瞬間顧絳林的眼神便閃爍了幾分。
又是一聲疾言厲色的音調,“事到如今你也該懂點事了,你在這祠堂裏跪著,什麽時候把你這性子收了,我什麽時候告訴你。”
“那這樣的話,我不如就直接偷溜出去稟告皇上,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讓皇上來替我查!”
“你!”
顧老爺子就瞧著對麵那梗著脖子不怕死的樣,拿起已經摔在地上的拐杖對準屁股就是一打。
“你倒是敢威脅我了。”
“反正就這樣,爺爺你自己看著辦。”
顧絳林撩起袍子直接撲通一聲跪下。
他已經想不明白很久了,想不明白一直口口聲聲說要做他夫人的人,直接當眾掌摑了他,想不明白這人為什麽突然對他這麽冷漠,更想不明白這近日來發生的樁樁件件讓他不明白的事!
顧老一手帶大的他,此刻也看出來自己孫子不達目的不罷休,要是不順遂了願,怕是真的跟他說的那樣直接找上皇帝去。
心中無奈,還是轉身走進了祠堂。
不一會兒一個木盒被擺在麵前。
顧老爺子坐在旁邊,雙手撐在拐杖上,“你自己瞧瞧吧。”
顧絳林拿過木盒的手法極其的快速,就像是迫切的在尋找某一個答案。
木盒裏麵沒有其他的東西,都是一張紙的信紙,看到信紙的那一刹那,顧絳林就咯噔了一下,因為這一會兒像極了當時他在公主府書房的時候,找到那一盒密信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