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引麵色繃著,低著頭沒說什麽。
皇帝看他不說話,許是因為如今對陸引的心態轉變,他立刻眯眼質問:“怎麽?難道皇後廢了,臨安不是朕的嫡公主了,你就不想娶她了?你想拒婚?”
皇帝這樣問,還是如此嚴肅的樣子語氣,都讓太子驚到了。
陸引也驚了一下,隨即跪下道:“陛下何以這樣問?臣並無此心,隻是陛下之前說過,打算壽宴後就為臣和公主完婚,如今突然廢後,時間那麽近,臣是想問,婚事是照常還是往後延一延,並無拒婚之意,”
“陛下厚愛,不僅這麽多年對臣視如己出百般栽培疼愛,還願將最疼愛的女兒賜婚給臣,臣一直感激涕零的,於臣而言,公主無論嫡庶,都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臣僅為下臣,豈敢介懷?”
皇帝聽言,沉默著看他,心裏判斷著陸引話中的虛實。
陸引這些話,對臨安公主的心意瞧不出什麽來,但是,對他的忠心和感激,卻是沒有異常的。
這讓皇帝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測,陸引或許沒有不忠於他,隻是陸引可能真的不喜歡臨安,而是真的喜歡薑明熙。
隻是因為他的賜婚,要遵循他的意思,才掩飾自己對薑明熙的喜歡,偽裝著喜歡臨安,讓他安心滿意。
其實皇帝不在意陸引喜歡誰,隻要陸引真的忠心,別的都無所謂。
若是陸引是因為對他的感恩和忠心,才不喜歡臨安也裝得一片情深,喜歡薑明熙也克製隱忍,皇帝反倒是更滿意。
一個把忠君刻在骨子裏,不會隨心而動的,才是不會輕易動搖的好臣子。
太子也趕緊為陸引說話:“父皇,陸引絕無可能會想要拒婚臨安的啊,他是您看著長大的,您還不知道他?他怎麽會因為廢後就不想娶臨安了?”
皇帝忽然嗬嗬笑了,擺擺手道:“朕自然知道,不過是鬧個玩笑罷了,阿引,你起來吧,動不動就跪,像什麽樣子?”
陸引從善如流的起身,不甚在意道:“臣既是臣子,也將是陛下的女婿,跪陛下理所當然,怎麽跪都是像話的,說一句僭越的話,在臣心裏,陛下更像臣的父親,臣很願意跪。”
皇帝無奈道:“你啊,倒是一如既往的會說話哄朕開心。”
陸引道:“實話罷了。”
皇帝笑笑,道:“臨安因為她母親的事情鬧得很,如今聽聞廢後一事,隻怕更激動不滿了,你這幾日就別去禁軍當值了,臨安經常連朕的話都聽不進去,倒是很聽你的話,你多陪著她安撫她吧。”
“是。”
“你也別多慮,你們的婚事不變,依然是壽宴之後就完婚,最遲不會出七月,不過你也不需要準備什麽,朕會讓中禦府好生準備著,你隻等著當新郎,做朕的女婿就好。”
“臣知道了,那就謝陛下的安排了。”
皇帝瞧著陸引不算多高興,但是也扯出一抹笑,心中微歎,轉移話題道:“你父王他們,如今在府裏,可有給你委屈受?”
陸引不屑道:“陛下多慮了,他們能給臣什麽委屈受?現在隻一心撲在陸亨和陸明珠身上,算是井水不犯河水,隻不過,他們對臣頗有怨懟,還是早些讓他們離開吧。”
皇帝道:“你且忍耐著,等大婚完了,就讓他們離京返回淮南,如今反正陸亨廢了,他們威脅不到你半分,就讓他們回去苟活著吧。”
這話,也是在敲打陸引,不要對淮南王一家再出手做什麽。
“……是。”
“既然在宮裏了,朕有些日子沒和你用膳,就陪朕和太子用個午膳吧,你先去用膳的偏殿等著,朕和太子一會兒就去。”
“是,那臣先去稍候。”
陸引很聽話的行禮離開了。
太子滿腹疑問,這才問皇帝:“父皇剛才不是在玩笑吧?您怎麽會突然對陸引起了這等疑心?”
皇帝如實道:“確實不是玩笑。”
太子不解:“那是為何?您為何會懷疑,陸引有拒婚之心?那是不可能的啊。”
皇帝反問:“太子,你覺得陸引是真的心中有臨安麽?還是一直在裝對臨安有情?”
太子沉默了。
須臾才問:“……父皇怎麽會突然這麽想?”
皇帝詫異:“所以你也這樣以為?”
太子不否認,看向皇帝道:“父皇,陸引那樣的心性,不會喜歡臨安的驕縱蠻橫的,隻是是否真的喜歡又有什麽要緊?隻要他能一直裝出情深的模樣,一直對臨安好不就好了?”
皇帝怪道:“你如今是這樣想?可當初對元華和鄭重華,你倒不是這樣想的啊,太子,你疼愛元華雖好,卻也不能對自己的親妹妹太苛刻。”
太子搖頭道:“不,父皇說錯了,其實兒臣也並不在意鄭重華是不是真的心悅熙兒,他若能如此固然好,若不能,也強求不得,可兒臣是容不得他欺騙刷弄,傷害熙兒的一片真心,他若能騙一輩子,又何至於此?”
“起碼陸引能做到,兒臣自鄭重華的事情後,便著重探查過陸引一番,以這麽多年的了解和那一番探查來看,他和鄭重華不同,他潔身自好,一直謹守自己的本分,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都明了。”
“駙馬對公主,是否一臉情深其實並不重要,但是,必須要敬畏和忠誠,有這兩點,便能約束自己的言行舉止,能減少許多錯失的可能,鄭重華便是沒有做到,反而將熙兒當成玩物笑話一般,可陸引也真的不喜臨安,卻能謹守本分,這點就很好。”
皇帝挑挑眉,倒是沒想到太子是這樣想的。
和他想的,倒是一樣。
皇帝想了想,還是問他:“那你可知,陸引心悅元華?”
這點,太子倒是很驚詫:“這怎麽可能?”
“朕也覺得不可能,可事實就是如此,他心悅元華,卻一直裝著對元華的不喜,那日元華出事,他才露出破綻。”
那日……
太子想起了,那日薑明熙解毒落胎時,他要去公主府等候,陸引恰好出現要稟報事情,跟著他一起去了。
過程中,陸引神色很反常,把自己的手都掐出血了,當時他疑惑,問了,陸引隻說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可原來,不是麽?
竟然是心悅薑明熙?
這是太子始料未及的。
可也不是多無法接受。
太子道:“熙兒很好,陸引會喜歡她並不奇怪,可惜如今陸引和綽兒有婚約,不然倒是可以成全他,熙兒也能真的得一個好歸宿,在兒臣看來,陸引可堪托付,比鄭重華好的太多,在這點上,綽兒幸運一些。”
皇帝思索著什麽,片刻,歎道:“罷了,他的心意如何不重要,隻要他忠於朕,日後能帶著淮南王府和陸家軍忠於朕,旁的都是其次。”
太子篤定道:“這點,父皇可以放心,陸引終究是您看著長大百般疼愛的,也是和兒臣一起長大的,定是可信的。”
皇帝不置可否。
他的人再盯一段時間看看,沒問題就撤了。
“好了不說了,先去用午膳吧,用了午膳,還得處理你母後的爛攤子。”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