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厭惡的看了一眼，便看向一邊被押著的付內官：“薑明旭呢？”

付內官咬著牙不想開口。

他是真忠心啊。

薑明熙冷冷道：“既然不肯說話，那就讓他永遠也說不了，拖出不去，拔了舌頭，再直接剮了。”

付內官立刻驚恐起來，可想說什麽卻也來不及了，被押著他的人捂著嘴拖了出去。

即便付內官不說，皇宮都被薑明熙把控了，想知道薑明旭在哪不難。

因為弑君弑父，關著薑明旭的不再是英華殿，而是宮中秘牢。

薑明熙到來的時候，薑明旭正端坐在秘牢中，看樣子，便是在等著薑明熙的到來。

盡管模樣有些狼狽了，但是，依然是從容溫潤的模樣，仍是那個霽月清風的君子。

見到她，薑明旭依舊是笑容溫和：“就知道你會來，一直在等著。”

薑明熙站在他麵前，張了張嘴，想問什麽，又不知道怎麽問才好，半晌才有些艱澀的問：“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薑明旭微微笑著，輕聲道：“因為有些錯誤，總是要有人去糾正的，與其讓你付出更大的代價去做，不如我來，作為他的兒子，也本該如此的。”

薑明熙一時靜默。

薑明旭看著她，滿懷愧疚，聲音愈加輕柔：“熙兒，對不起。”

薑明熙微微別開眼，淡淡道：“這句話，不該你來說，我也不需要你說。”

薑明旭搖了搖頭，道：“不，還是該說的，對不起，是我太過天真愚蠢，看不透那些粉飾的假象，這些年一直不知道那些殘酷的真相，我自以為對你好，卻不知道你心裏的苦，沒能幫到你什麽，你心裏一定很苦吧？”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這樣問，薑明熙突然鼻子就酸了。

薑明旭道：“我不怪你一直在算計我利用我，其實我很高興，不管是我心甘情願還是蒙在鼓裏，終究幫到了你，也算是我償還了你一些。”

薑明熙眼眶微紅，苦笑道：“你為什麽……會是他的兒子呢？”

薑明旭也苦澀道：“我也想問問，我為什麽會是他的兒子呢，我有一個寡恩無義的父親，有一個歹毒下作的母親，這就是命吧，作為誰的血脈我沒得選，隻能選擇讓自己怎麽活，怎麽死。”

薑明熙道：“我沒要殺你。”

薑明旭道：“我知道，我知道熙兒不論如何其實都是舍不得殺了我的，即便心懷仇恨，可你到底也是有情有義的，可是熙兒，我是一定要死的，隻有我死了，一切的罪惡才能真正結束。”

薑明熙知道，薑明旭是不想活了的。

她眸光閃爍著，突然想到什麽，對他道：“嚴雪心悅你，她想和你過一輩子，我答應了她事成之後讓你隱姓埋名的和她一起離開遠走，她是你的妻子，盡管一開始是我和她算計了你，可既為夫妻，你不能丟下她。”

頓了頓，她又道：“你也不能讓我違背諾言，失信於嚴家，你若想要贖罪，就不能死，否則便是背刺我。”

薑明旭靜靜看著她，不說話。

薑明熙長吸了口氣壓抑了一下心緒，繼續對他道：“薑明旭這個人，我會處死，但是你要活著，你想要為父母贖罪，就活著，和嚴雪遠走高飛，好好對她，這樣，嚴家才會一直忠於我。”

薑明旭靜默許久後，無奈道：“熙兒，何苦呢？其實你該殺了我的，我是你仇人的兒子。”

薑明熙卻道：“你刺殺他幫我的那一刻開始，就不是他的兒子了，薑明旭，一直以來，你都是一個很好的人，好人，就該好好活著。”

薑明旭問她：“我活著，你就能高興麽？”

薑明熙別開眼淡淡道：“我是否高興，從來不在你的死活，但是我需要你活著。”

她的口是心非，薑明旭其實都看得明白。

因為他是薑臻和和鄭氏的兒子，不管他做了什麽，薑明熙都不能盼著他活著，不然便是對不起當年慘死的父母兄弟和霍氏全族，血淋淋的仇恨擺在那裏，她怎麽能不忍殺一個仇人之子呢。

所以，她隻能是趨於利益得失的考量，而不是私心。

可其實，嚴家怎麽可能會因為他的死不忠於她？

薑明旭歎了一聲，柔聲道：“既然我活著對你有好處，我答應你就是。”

薑明熙別扭的‘嗯’了一聲。

薑明旭問她：“你會怎麽處置他？”

薑明熙靜默須臾，不答反問：“你希望我怎麽處置？”

薑明旭垂眸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薑明熙不解：“其實你可以直接殺了他的，為何不殺他？反而隻是將他重傷留給我？”

薑明旭道：“因為我知道，殺他是你這麽多年的夙願，我既要成全你，總得讓你如願。”

稍頓片刻，他又道：“可我還是存了幾分私心，熙兒，我知道你恨不得親手剮了他，這本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你能否給他留個全屍？”

其實再恨再怨再失望透頂，皇帝這麽多年都對他這個兒子極好的，可以說皇帝這些年僅有的慈父之心，都給了他。

他其實也很矛盾，可終究是選擇了這條路，因為有些錯，他必須要了結。

隻是，作為兒子，他是對不住這個父親的。

薑明熙許久沒說話，沒答應，也沒拒絕。

最終，她深吸了口氣後，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就要離開。

薑明旭卻突然問：“陸引對你是真心的麽？”

薑明熙頓足，看向他：“為何這樣問？”

薑明旭道：“我到底是你的兄長，總得知道你將來要共度一生的人，會不會真心對你，還是對你另有算計，這樣，才能放心。”

薑明熙想了想，道：“一會兒我會讓他來見你，你自己問他。”

薑明旭也想見一見陸引，便點頭：“好。”

薑明熙又要走。

薑明旭突然又輕聲說：“熙兒，保重。”

薑明熙愣在原地。

“今日之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吧，前路艱難，你要保重，願你一切順遂。”

“……你也保重。”

沒再看他，隻留下這一句，薑明熙便不再停留，踏步離開。

太子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欣慰又釋然地笑了。

。

陸引就在秘牢外麵等她，薑明熙出來，他靜靜看著。

薑明熙對他道：“你進去見見他吧，他應該有話想和你說。”

陸引看了看裏麵的方向，輕輕點頭。

薑明熙道：“見過他之後，你順便安排一下他自戕的事情，讓他吃藥假死，找人給他驗身，之後宣告薑明旭的死訊，再將他的屍體送去嚴家給嚴雪。”

陸引道：“我知道了，放心，我會安排好此事。”

薑明熙不再說什麽，去處理她當下最該處理的事情。

送薑臻和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