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找到機關了不就好了。”鳳顏玉“呼”了一口氣,吹開了火折子,跟在江瑾賢的背後,朝前走去。
密道寂靜悠長,鳳顏玉還從未經曆過如此真實的場景,開著玩笑讓自己壯膽:“我們這樣,好像在玩密室大逃脫。”
江瑾賢不回答,而是“噓”了一聲:“你仔細聽,有水聲。”
鳳顏玉肅然警惕:“我們走了這麽一會兒,應該走出宇文府的地界了,這是會在哪裏,竟然有水聲?”
滴滴答答的,越是有節奏,就越是讓鳳顏玉害怕。
鳳顏玉的呼吸逐漸不對勁起來。
江瑾賢似乎感受到了什麽,扭頭看了一眼鳳顏玉,挑眉道:“你在害怕?”
“胡說八道!我哪裏怕了!”
江瑾賢輕笑,挽起了鳳顏玉的手:“好,你不怕。可我怕,我想拉著你的手,你帶我走吧,我怕被妖怪抓走……”
江瑾賢的本意是給“愛麵子”的鳳顏玉一個台階下,沒想到話還沒說完,當真突然一陣妖風掛起,吹滅了兩人手中的火折子。
四周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鳳顏玉瞪大了眼睛:“天哪,師父,真的有妖怪!”
江瑾賢的眼神已經戒備起來,右手緊緊拉著鳳顏玉將她護在身邊,左手已經抬起來,準備著隨時出動袖中遊絲。
“別瞎說,自己嚇自己!”
鳳顏玉點點頭,其實她也沒有那麽害怕,此時靠在江瑾賢身邊,也警惕起來。
得幹正事!
密道裏不會突然出現風,定是人為!
鳳顏玉剛這樣想完,突然一道凜冽的裹挾著內力的風掃到鳳顏玉的麵前,鳳顏玉側頭一躲,拉開江瑾賢。
“江瑾賢,他開始攻擊了!”
江瑾賢點點頭,聽聲辨位,和鳳顏玉背靠背配合著不要讓自己最薄弱的後背暴露在敵人麵前。
對方移形換影,加之視野不清,兩人都隻能緊緊挨著,不敢輕舉妄動。
“顏顏,他移動速度很快。”
“左邊!”
鳳顏玉感受著水聲和呼嘯的風聲,發現這兩個聲音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沒回答江瑾賢的話,而是大喝一聲。
她找準了時機。
江瑾賢毫不猶豫地出動袖中遊絲,在那個人來得及移動方向前,撈住了左邊的不知名物什。
江瑾賢收緊遊絲,道了一句:“抓住了。”
江瑾賢伸出另一道遊絲裹挾住那個“人”,以免他逃脫,鳳顏玉將手伸進他懷裏,掏出一個新的火折子。
吹開,點燃。
江瑾賢一點點手短遊絲,將“人”拉到他們麵前。
借著火折子的光亮,鳳顏玉看清了此人的容貌,竟然是畫上的那個女子!
“是你!”
“你怎麽跟畫上的一模一樣!一點也沒有變老!”
鳳顏玉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是宇文媚的母親,畫像上的女子定是她年輕時候的模樣,時隔這麽多年,人是會老的,歲月怎麽可能在她身上一點痕跡也不留下?
女子蹙著眉,不客氣地道:“你們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鳳顏玉詢問似的看了江瑾賢一眼,見江瑾賢點了點頭,她道:“我們是蕭鳶羽派來的。”
果然那女子臉色大變:“怎麽可能,她早就死了二十年了!”
“你認識她?”江瑾賢問道。
“她是我們鳳凰族的神女大人,我為何識不得她?倒是你們,你們是誰,又為何會在這密道裏麵?”
“我是她的兒子。”
女子的瞳孔瞬間睜大,遲疑地道:“項公瑾?”
“正是在下。”
女子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江瑾賢,試圖從他的臉上尋找到一點蕭鳶羽的痕跡,而後又看向鳳顏玉:“這位是,你妹妹,項雅賢?”
下一任神女按族律是排到雅字輩,她的神女兼族姐蕭鳶羽曾告訴她過,下一任神女會叫雅賢。
“我不是……”鳳顏玉立即矢口否認,反問道,“我是他弟妹。你先別管我是誰,我問你,你是宇文媚的母親嗎?外麵房間裏畫像上的女子是你嗎?”
“是。還有,我叫韶鳳,你們可以叫我這個名字。”
“韶鳳,你怎麽,都不老的啊?”鳳顏玉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韶鳳從觀感上看,比鳳顏玉還年輕些許。鳳顏玉是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相信科學的,對這種事情表示十分難以置信。
韶鳳隻是淡淡地笑笑,但卻像是流光溢彩:“不過是一點鳳凰族的障眼法罷了,除了神女,怎麽會有人能摒除在時間的洪流之外?”
“你們是打算去神殿嗎?”韶鳳問了正事。
江瑾賢點點頭,雙方就此交換了信息。
韶鳳實際上在宇文媚幼年時期就離開安定郡公府了,宇文媚是府裏的其他姨娘帶大的。韶鳳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在神殿裏。
這條密道是當年韶鳳在受寵時,宇文拓為了方便她回家,替她修建的。旁的人若沒有神女的血,也進不了神殿,所以韶鳳也不擔心修了這個密道,宇文拓會因此闖進來壞了神殿的寧靜。
韶鳳和宇文拓多年未見,如今是聽聞宇文拓病重,打算來見他最後一麵的,順便考慮一下,是否要帶走宇文媚這件事情。
畢竟宇文媚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
江瑾賢則是得了安嬤嬤的交代,要去找到鳳凰族神殿的秘密的。
“既然宇文拓無礙,暫時死不了,那我也不用費心去見他了。”韶鳳已經做出了決定,“我領你們去神殿,隻不過……”
韶鳳看了一眼鳳顏玉:“你既然不是項雅賢,不是神女的血脈,也沒有神女的血,你是進不了神殿的。”
“她可以進去。”江瑾賢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從裏麵倒出一個琥珀墜子。
是上次被鳳顏玉打碎的那個。
破鏡難重圓,這個琥珀墜子竟然真的被江瑾賢想辦法修複了。
裂紋的地方努力用金子銜接縫合了,較之前添了幾分俗氣,但是最中間那點血紅,仍然像鳳凰花一樣張揚著。
江瑾賢平靜地將琥珀墜子塞到鳳顏玉的手裏:“也幸虧你上次摔碎了它,讓我知道了中間這一點到底是什麽東西。”
鳳顏玉呆呆地抓著那個琥珀墜子,傻傻地問道:“這裏麵,裝著的是你母後的一滴血?”
“應該是吧。反正它是血,至於是誰的,我想,母後總不可能留一滴別人的血給我吧。”
“戴好。”江瑾賢拉起琥珀墜子上麵掛好的紅繩,鳳顏玉這才發現,扇子沒了,變成一條紅繩。
見鳳顏玉不動,江瑾賢主動替她係在脖子上,鳳顏玉伸出手,端起那個琥珀墜子。
琥珀雖然被金子縫合了裂紋,但卻不是無腦地填補,而是也精心設計了花紋。
鳳顏玉一時看不出來這是什麽植物的花紋。
“你這是,又打算給我了嗎?”
江瑾賢係帶的手一頓,語氣意味不明:“待會兒用完還給我。”
“嗯。”
“我不想它再摔一次。”
鳳顏玉拿著琥珀墜子的手一頓,看著琥珀墜子的眼神漸漸失焦。
韶鳳沒有看出兩人之間的異樣:“既然如此。跟我走吧。”
鳳顏玉和江瑾賢沒有並排走,因為有了韶鳳的帶領,他們一前一後的走著。
鳳顏玉想,當時她賭氣摔了這個琥珀墜子,知道是重要的東西,但沒想到會這麽重要。
竟然是普通人進入神殿的鑰匙。
鳳顏玉原本以為,給她的這個母親的遺物,也就普通重要,一開始就沒想過竟然會是如此重要。
她第一次收下的時候,做好了持有它一生的準備,但歸還了之後,她想他們的關係都已經破裂成這個樣子了,江瑾賢仍舊執著將這個東西交給她,也思考沒考慮到他自己若是要用該怎麽辦。
她便以為,這個東西,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剛好當時她以為他是她的殺父仇人,也在氣頭上,便賭氣摔了它。
畢竟她是項思羽的皇後,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她,也不怕要用的時候拿不到,讓項思羽鑽了空子。
親人是很重要的,鳳顏玉想,她在現代的母親若是留下什麽東西被人毀了,她一定會跟他拚命的。
她媽媽,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同樣的,江瑾賢那麽在意他的母親,她這麽做,如今既然沒有仇恨,到底有些說不過去。
“對不起……”鳳顏玉別別扭扭的用內力傳了一句話,隻讓兩人聽見,“你母親的遺物……被我毀了……”
“哦……”江瑾賢的聲音蒼涼的透著風傳過來。
“不重要了。”
“嗯?”
“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江瑾賢始終抬頭看著前方,“我慣常不喜歡睹物思人,我隻喜歡把握當下。”
“你什麽意思?”
江瑾賢勾唇一笑,因著在黑暗中,倒像是竊喜。
他的母親若是知道,隻不過是損毀了這一件東西就能換來自己兒子一生的幸福,那她定然是毫不猶豫的。
他母親留下的一切東西,都不過是為了江瑾賢而有了存在的意義。
所有的東西,不過都是被人為賦予上了價值而已。若是在旁的動物眼中,那不過是一塊硬邦邦的不能作為食物,易碎的也不能作為玩物的無趣的東西。
“我很高興,你願意和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