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默看著那劍尖又挑破一件衣衫,他知道若是再不做決定,舞惜隻怕難逃一死。無論如何,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舞惜死在自己麵前。舒默看向舞惜,說:“舞惜,我已經全部想通了。隻要是你,我別無所求。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沒有我,也一定要活得開開心心的!”
舞惜哭了,她搖著頭,說:“舒默,不要,我不要你死!”一直以來,哪怕受傷,哪怕疼痛難忍,她都死死咬住,沒有掉淚。但是聽著舒默的話,舞惜的眼淚抑製不住地流下來。
舒默手握長劍,放在脖子下,正準備自刎。舞惜則早於他一步,身體猛地向前,隻要她死了,舒默就不會再束手束腳。她相信,以舒默的能力,必定能全身而退。
“舞惜……”舒默看著舞惜的動作,失聲喚道。
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蒙麵男子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人飛快衝了過來,她撞開男子手中的劍,說道:“不要殺她!”隨著她的動作,男子手中的劍從舞惜的身上劃過,不淺的傷勢,卻沒有性命之憂。
舞惜被劍所傷,搖搖欲墜。
與此同時,舒默抓住機會,衝上前,一掌大力打向男子,男子出於本能,後退兩步。舒默順勢抱起舞惜,焦急地問:“舞惜,你怎麽樣?”
男子沒有料到身邊的人會有這樣的舉動,喝道:“雅兒!”
原本已經虛弱得要閉上眼睛的舞惜,猛地又睜開了眼睛,看向蒙麵女子,問:“你是雅兒?”是她認識的那個雅兒嗎?
雅兒此刻也顧不上回答舞惜的問話,她眼底帶著歉意,卻又寫滿堅定,說:“她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看著她死在我的麵前。夫君,對不起。”
聽她這麽說,舞惜已然明白。眼前的女子就是她當年在大秦街頭救下的雅兒!
男子聽著雅兒如此說,無言以對。他拉住雅兒的胳膊,說:“休要再說,你先走!”當務之急,活著離開是最重要的!他知道,就方才那一幕發生,他們若是落在蠻子大汗手上,鐵定就是一死!
然而,已經晚了。
阿爾薩帶著眾人和單林他們已經趕到,將他二人合圍起來。阿爾薩大聲問:“大汗,您沒事吧?”
“舞惜受傷了!先護送她回宮!其餘人等,活捉他們,押解回宮!”舒默本想說格殺勿論的,但是見方才那一幕,他知道這個叫雅兒的人同舞惜是舊日相識,方才又救了舞惜,言及“恩人”,想必是有些淵源的。
果然,舞惜靠在舒默的身上,聲音微弱地說:“舒默,不要殺他們!”到底是為了大秦,有些話,她要和他們說清楚。
舒默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看一眼阿爾薩。阿爾薩馬上領會意思,大聲道:“遵旨!”
舒默二話不說,抱著舞惜便先行離開了。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雅兒不由自主地鬆一口氣,她的確很想為大秦報仇。可是,讓她親眼看著舞惜死在她麵前,她實在是做不到。她永遠也忘不了,當年在街頭,舞惜是怎樣幫助她,保護她的;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幹淨寬敞舒適的馬車;永遠也忘不了身著華服的她,絲毫沒有一丁點嫌棄地同她說話,為她擦拭傷口……
當年舞惜給予她的,是她已經久違了的溫暖。所以,今時今日,她無論如何,做不到看著她死去。
原本,他們的目標不是她。據那傳話的人說,來者是烏桓貴人。他們怎樣也沒有想過這個貴人竟然是烏桓的大妃!
自從烏桓的鐵騎踏破了大秦的都城,夫君就同她說,一定要為國報仇!所以他們就一路北上,到了烏桓。
如今的情形,已容不得他們反抗,阿爾薩帶人將他們層層圍住,插翅也難逃了。蒙麵男子看一眼身邊的女子,語氣一改方才的冷冽,帶了一絲柔情:“雅兒,事到如今,你隻能隨我一同共赴黃泉了。”這樣的陣仗之下,若說是他一個人,未必尋不到機會離開。可是,帶著雅兒……
雅兒搖搖頭,說:“不,你可以走的。不要管我,你自己走吧!”她知道他的能力,就這些人,應該是困不住他的。
“你是我結發妻子,到了任何時候,我都不會也不能舍棄你。”男子說得毋庸置疑。其實在這一點上,方才那個蠻子大汗的反應,還是令他心存敬意的。
阿爾薩的人就這樣將他們團團圍住,所有人都在等著阿爾薩下令。阿爾薩揮了揮手,眾人一起上前。本以為他們會拚死反抗,不想那蒙麵男子卻動也不動,將手中的長劍插在地上,伸手攬過了身邊那女子的肩膀……
在被押解回汗宮的路上,阿爾薩並沒有對他們做什麽,大汗和大妃都發了話,他不會違拗主子的旨意。何況,方才在聽他們的對話時,那男子是真心維護妻子的。這一點,倒是和大汗有幾分相似。
當他們被關押進天牢,雅兒扯下蒙麵的黑布,撲到男子的懷裏,說:“對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會被關在這裏。”在雅兒看來,男子是該瀟瀟灑灑,不受任何拘束的!
男子柔聲說道:“說什麽傻話呢?我們是夫妻,患難與共本就是應當的。方才那大妃……”男子頓一頓,接著說,“其實,我也心存不忍。”他並不想雅兒心中太過自責,便如是說道。對他而言,六公主本就隻是一麵之交,加之在他看來,舞惜早已不是當年的六公主!
“你認識六公主?”雅兒還是更願意這樣稱呼舞惜。
“不錯。有過一麵之緣。”男子淡然地回答。
雅兒點點頭,並不意外。他們本就是二皇子做媒認識的,而六公主素來和二皇子親近,想來也是如此,他們才認識的。
“雅兒,你怕死嗎?”男子溫柔地問。
雅兒搖搖頭,堅定地說:“隻要是和你在一起,我什麽也不怕!”她這一生,能遇到他,真是無憾無求了。她不怕死,可是,她還是不願看見他死的……
執手宮中,舞惜已經沉沉入睡。她身上一共有四處劍傷,除了最後那一下以外,另外幾處均是輕傷。然而,舒默看著她白玉般無暇的嬌軀上有那樣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勢,他還是恨不能立即衝到大牢去,將那男子碎屍萬段!
舒默自幼便上了戰場,身上的傷勢可謂是數不勝數,他毫不在意。甚至,在他看來,那些都是男人英勇的勳章!可是這樣的傷痕在舞惜身上,他隻覺得,心痛欲裂!
她是那樣美好的女子,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她就該是恩寵萬千的!如今,卻身受重傷躺在**!舒默心底的自責幾乎要將他淹沒,他可以不怪任何人,可是卻無法原諒自己。
方才雲珠哭著和他說:“大汗,奴婢不知道您和公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奴婢知道,公主是真的愛您的。公主從一出生奴婢便在她身邊,這麽些年,奴婢還從未見過公主對誰像對您一樣用心。可是自從您上次受箭傷之後,奴婢便察覺到公主似乎變了。……”
雲珠娓娓向舒默道來在這麽長久的時間以來,舞惜的鬱鬱,舞惜的愁緒,舞惜的寡歡……
末了,雲珠跪在地上,說:“大汗,奴婢看得出您是愛公主的。那麽奴婢鬥膽懇請您,無論如何,請不要再讓公主悶悶不樂了。”
舒默黯然,他聽懂了雲珠的話外之音,若不是他,舞惜也不會這樣悶悶不樂,也就不會想要獨自出宮了。其實,這些話不用雲珠說,他哪裏會不知道。舞惜明明知道,單林他們是他派來保護她的,卻故意將他們遣開。她是想要獨自出去走一走,散散心,足可見,這些日子以來,她心底的苦悶啊!
舒默坐在舞惜的榻邊,大手撫過她額角的一縷碎發,看著她蒼白的容顏,後悔不已地說:“舞惜,隻要你醒過來,我什麽都聽你的!以後任何事,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舒默微微閉眼,腦海中又出現方才那一幕,那劍尖從舞惜身體上劃過,那一瞬間,他聽著她呼痛的聲音,仿佛那一劍是刺傷了他的心窩。他隻覺得自己心痛難當,恨不能十倍百倍地替她承受!
舞惜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衝他露出笑容:“舒默,我沒事。”其實她沒有他想的那麽嚴重,她知道,每次隻要遇到她的事,他總會小題大做。她的那點小傷,比起他的,簡直是不足掛齒。
舒默看著她睜開眼睛,喜不自勝,連忙問:“怎麽樣?傷口是不是很痛?除了傷口,還有哪裏不舒服?告訴我!”
舞惜看著他那緊張的樣子,心底原本的煩悶頓時煙消雲散,搖搖頭,說:“沒事,除了傷口還有點疼以外,沒有不舒服了。你別擔心。”
舒默眉頭緊蹙,說:“天知道,我看著你身上的傷口,有多麽地心疼!舞惜,答應我,以後不要獨自出去了!今日若不是我正好出宮……我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