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驚奇地看向他，今天的東去，不，應該是說放走崔城的東去令她有些意外。仿佛以往的十年她所認識的那個人與現在完全不是同一個。不恨還沒有適應他如今的樣子，他又緩緩開口了。
“其實三關向來是君上心頭一根刺。他遲早要下手的。他們終有一天會碰麵。”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這一天能遲一點來。特別是先在。”她低頭看著日漸隆起的小腹，裏麵有一個神奇的小生命即將來到人世。她不想這個人一出事就處在動**不安之中。她想起母後懷她的時候也是這麽希望的吧。想不到有一天她會有跟母親一樣的想法。
她漸漸能體會到母親懸梁自盡的無奈和悲壯，那全是成全女兒的一片真心啊。
母後能如此為她，那麽現在的不恨也有勇氣為了即將到來的小生命付出一切。
“崔城答應過我，永遠不會挑起爭端。他現在邊關也不過做個種花養鳥的閑人罷了。他能為了我放棄一切，我自然不能辜負他。”
東去聽了這話卻不屑地笑了。
“君後娘娘太天真。你以為崔城就甘心安於邊關？這一年賈世英一定給您帶回不少邊關的消息，但君後娘娘一定不知道崔城在邊關不停地購置戰馬、囤積糧草訓練將士吧？”
不恨有些不大相信，崔城既然答應他永不挑起戰端，為什麽還要做這麽多準備？對了，他一定是怕西樓先動手所以防範於未然。
“這些誰告訴你的，西樓可知道？“
“君上自然知曉。不過他就是不知道幕後之人是崔城罷了。還一直以為是楊文騁這小子不甘現狀。君上封他做天下兵馬大元帥他一口回絕，你想他的野心是什麽？也是看中了大殿之上的九龍騰珠椅！不過他是想自己坐呢還是搶來給崔城就不得而知了。”東去說這個有些負氣，他救崔城完全不顧後果的，隻不過不想再欠著人情債過日子。連崔城逃出去可以預見的結局也全然不顧了。十年的負疚日子真把他折磨夠了，連現在都不得安生。有時候他回想，若能重來一回，他是不是會對義父提出他入宮做間諜的提議有所抗議呢？答案是不可能的，他永遠無法選擇自己要走的路。蒼蒼也一樣，隻不過蒼蒼抗爭過，結果卻落了個瘋癲的下場。
不恨心裏被重重地揮了一記，她不敢跟九龍騰珠
椅作較量的。當初崔城不也是因為這把冰冷無情的椅子隨同崔江天反了嗎？西樓不也為了這把冰冷無情的椅子處心積慮了這麽多年？
當初她想一劍劈了它還被震裂了虎口。
東去言盡於此不再多說什麽了。看不恨慢慢地倒在椅子裏，似乎疲倦了。他施禮告退。不恨無力地擺擺手，示意他出去。
過來好一會兒，不恨才從椅子上慢慢站起來，也許是因為坐的久了腰肢酸痛，往常一蹴而就的一個起身動作卻讓她額頭都滲出了汗珠。空氣微微一流動，額上冰冰涼。
她慢慢走到梳妝台前，抽出梳妝台的第二個抽屜，拿出裏麵的一個木匣子，抽開蓋子，裏麵一雙俏皮可愛又帶異域風味的虎頭鞋下壓著一支枯萎幹癟的樹枝。
她正想拿出來好好看看，背後卻突兀地伸出一隻手，搶過了木匣子。她嚇了一大跳，回身看蒼蒼手裏抱著個枕頭，拿著木匣子朝她笑。
“虎頭鞋！虎頭鞋！”她看都鞋子下的樹枝了，好奇地拿出來看了看便丟棄在地下，又取出鞋子往枕頭上胡亂地塞。
“寶寶，娘親給你穿鞋。你看多漂亮的鞋子啊。”
不恨看她拿著鞋子對枕頭說話呢。
“還給我。”
蒼蒼隻抬頭朝她伸出的手看了看，便拿著鞋子往門口走。不恨追上去想奪回來。蒼蒼卻掖在懷裏就是不給她。
“你看你抱的是枕頭不是孩子。你要那鞋子沒有用。”不恨細聲細氣地開導一個瘋子。
但瘋子睜著一雙曾經嬌媚的大眼睛，眼裏的敵意呼之欲出。
“這是我的孩子不是枕頭！你這個狐狸精休想挑撥我和我孩子的感情！”但是她看到她圓滾滾的大肚子，似乎想到了什麽，抬起臉嗬嗬地朝她笑，“我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不是西樓的！是崔城的！”
“你胡說什麽？”
“我看都你跟崔城在花房裏幽會了。這個孩子肯定不是西樓的，你這個壞女人，騙他！壞女人。”她上前來拿枕頭捶打不恨，不恨掙開手遮擋。
她不能跟一個瘋子計較，立馬有人上前來脫開瘋子，但瘋子嘴裏依舊罵罵咧咧的。甚至張開嘴朝抓住她的宮女手臂上咬去，宮女吃疼放開她，她就朝不恨撲過來，立馬有太監上前來揪住她，太監雖然不男不女但
力氣始終比女人大，她被揪住往門外拖。
“你們放開她吧。”不恨見已到門口了便下令道。
太監鬆開手，蒼蒼沒有追進來，站在門口唾了她一口，將懷裏的枕頭和鞋子都往前扔在地上。
“你別得意。西樓已經去邊關了，他要殺了崔城！把他們全部殺光！”
“你說什麽？”她說這句話是帶著正常人的痛恨和得意，不恨煞那間恍惚，但是蒼蒼又清晰地說了一句，“西樓早就知道崔城還活著，且就在邊關。他要調動兵馬殺了崔城。”說完便一甩袖子，走下台階，不恨看著她從容的模樣。心想不能相信一個瘋子的話。可她真的是瘋子嗎？
她去正殿找西樓，西樓不在，他出宮去了。她一直等他等到天黑了還是不見他便回來冥莢宮。
可是西樓卻坐在冥莢宮的內殿等著她。他坐在桌邊，桌子上放著一雙虎頭鞋和一根枯枝。西樓的臉上不大好看，板著臉冷冷地看著她吃力地扶著門框跨進門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扶她。而是拾起虎頭鞋子放在掌心慢慢翻看。
“這虎頭鞋做得還真精致，聽說是賈愛卿送給你的？”
“嗯。”不恨點點頭，雖是極平常的一句話嗎，但看他眼底的神色卻不同尋常。
西樓定定地看著她不說話，似乎在等著她說。她終於定了定神說出話來：“我聽蒼蒼說你正在調集兵馬準備征討邊關？”
“一個瘋子的話你也信。”西樓把鞋子往桌上隨意一丟，漫不經心地回答。不恨能感覺到他今天的態度有些冷淡。
“真的隻是一個瘋子的話嗎？”她探出身子進一步問道，混元的肚子讓她分外吃力，她可以坐下的，可是此時她卻覺得這樣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他更讓人心安，可以將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盡收眼底。
西樓定了定，抬起頭看她，神情複雜。突然一笑，故左而言他地道：“賈愛卿真是有心了，從邊關這麽遠的地方特意給你帶回與眾不同的虎頭鞋，等孩子出生了，我得好好嘉獎他一番。”
不恨一愣，心微微地揪起來。
西樓沒有多留片刻，他待不住了。他居然會跟她同處一室而待不住想逃。虎頭鞋在京城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宮中不缺宮裁，賈世英會跑到邊關給她買鞋嗎？他恨恨地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