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越大陸天定七年,宇國都城上陽。
夜色已深,宵禁已過了半個時辰。黑漆漆的西街上半個人影都沒有。店家也好,百姓也罷。此刻都已陷入沉穩的夢鄉。
日近五月竟是還有些倒春寒的跡象。夜半的涼風風嗚咽,吹得門樓上暗淡的燈籠明滅不定,撲朔迷離。
下方,鮮紅的牌匾鐵鉤銀劃“玉谿坊”被鍍上一層深幽的色彩。
“掌、掌櫃的!”門外,小廝匆忙忙地快步走了進去。圓圓的腦袋圓圓的眼,一副憨態可鞠的模樣卻露著幾分倉皇。
“叫——boss!要我跟你說幾遍,三胖?”
室內,靜謐安寧,燈火明亮。劈裏啪啦的算珠聲穩定而和諧。
桌案前的人翻飛的手一頓,很是不悅。
“是是是,我的姑奶奶!Boss,大boss!”被稱作三胖的小廝一臉無奈的點頭哈腰。
“boss!外麵有,有一樁生意,您去看看去?”
桌前撥算盤人半張臉隱在暗處,神情很是模糊。隻聽見她啐了一聲,“大半夜的哪來的生意?三胖我看你是風大閃了眼珠子!”
三胖圓乎乎的臉上兩道濃眉擰了擰,“我的老祖宗,你快出去看看吧,這事兒我可不知道咋個整呦!”
門外,兩個“不知咋個整”的隨從拖著一個昏迷的人站在台階上,鬢發散亂,血汙滿身,看樣子是剛經曆了一場激戰。他們攙扶的人傷勢要更重一些。一道傷痕自左肩傾斜而下足有半尺長,和烏黑的外袍粘在一起滲出詭異的光澤。
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傳來,門外搖搖欲墜的人眼睛亮了亮。
“掌櫃的就在這!”三胖的聲音剛落後麵便漸漸現出一個清瘦俏麗的身影。
兩個隨從頓感驚訝,女的掌櫃?
還沒到門口,杜若就先聞到了一股極其濃烈的血腥味,
即將邁下的腳頓了頓,她打量著眼前的幾個不速之客。
兩邊的人倒是還能湊合,中間的那一坨,嗯!杜若咂了咂嘴。傷成
這個鬼樣子估計連他娘都認不得了居然還能活著!
老子我就知道這三胖在說鬼話,大晚上做生意,和閻王談條件呐?
“這位掌櫃的!”其中一人忍不住眼前女子掂量貨物般的眼光,開口道“我們在半路遭仇家追殺,家中的公子身受重傷。還望姑娘憐憫,讓我們在店中留宿一夜。江湖中人重信重義,他日必將湧泉相報!”
嗯,說的倒是很中肯嘛!江湖中人重信重義?搞得好像若是不收留你們就喪盡天良了一般!
不過……
杜若唇角勾了勾。逆光而站的姿態遮住了室內的燭光。明暗交界處的那張臉,此刻神情不定。
壞了!三胖心想著。掌櫃的心情又不好了,準是今晚算賬又少了幾兩銀子!
“啪”的一聲,三胖一驚。就看見自家的掌櫃一個甩袖,手掌砸在了雕花的朱門上。艾綠色的衣袂在夜風中飄**,漸漸渲染成一抹詭異的墨色。
她弓著腰,頭向外伸著,眼光向上挑了挑。意思讓眼前的人瞅一眼牌匾,說道:“兄弟,瞧好了!這裏是玉豀坊,不是醉春苑,更不是同福客棧!出門左拐,慢走不送!”
果然這樣!三胖抹了一把冷汗。
台階下的兩人先是一怔,其中一人到是緩過神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解下了他們“公子”的如意玉佩。
他伸到杜若的麵前,語氣很是真摯。“小物什,還望掌櫃的笑納!”
杜若漫不經心的眼瞬間放出狸光,在夜色裏幽幽嚇人。
靠!羊脂玉子料,有這玩意不早說!
三胖用胳膊捅了捅她。掌櫃的,別在外人麵前丟人!
被這一捅,杜若回了回神,咽了一口即將流下的哈喇子,故作清高的咳嗽了兩聲。“那個,人在江湖飄啊,哪能不挨刀!幾位裏邊請!”
說完,以光速“搶”走了那人手中的玉,率先打頭走了進去。
“……”
不說宇國人人詩書滿腹,視金錢如糞土麽?這個錢迷是從哪個國家混進來的?
台階下的那幾貨,風中淩亂開來。
“二樓的第二間房就給你們了。順子,去拿一點金瘡藥,紗布和熱水來!三胖,去幫忙把人扶進來,麻利兒的!”
三胖應了一聲,接過兩人攙著的公子,穩穩地往樓上扶去。那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跟在後麵踏上了紅木的樓梯。
樓梯的木扶手觸手溫潤,帶著陣陣幽幽木香,站在上麵整個一樓的格局盡收眼下。不大不小的麵積,布置精巧又合理。
室內,公子已被三胖安排妥當,隨從慌忙迎上走進來的女子道“在下淩風,這位淩悅。感謝掌櫃的救命之恩,還不知姑娘名諱?”
“薑杜若!”杜若瀟灑地擺了擺手,露出一個簡簡單單的笑容。“不需客氣!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而已!”她線條優美的下顎揚了揚,透著幾分豪放的感覺。兩條細長的柳葉眉下,一雙黑嗔嗔的眼睛透亮若琉璃,到是不見商人一點兒銅臭氣。
昏迷的男子已經被安頓好,她上前瞧了瞧**平躺的人。臉上的血汙被清理幹淨了,露出一張白淨的麵龐。許是失血過多,一張臉上毫無血色,竟虛弱得令人憐惜。
她毫不客氣,上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左左右右的看了看,眼角不自覺地挑了挑。
不過二十左右的模樣。桃花眼,薄唇高鼻。細長的睫毛因不適而輕顫著,僅一個昏睡的神態都讓人移不開眼睛。
杜若承認,此刻她有一瞬間的失神。我滴個乖乖,長的可真俊……
這讓她記起了以前的學校也有一個長的如此妖孽的男生,為了炫耀自己的美麗天天打扮的像隻開了屏的孔雀,還經常舉個鏡子自我陶醉的問:“我美麽?”
想到這,杜若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三抽。忍不住地啐了一口:“娘炮!”
這一聲也不知道是罵誰的……
手一鬆,她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他的下巴。很是嫌棄地拍了拍手,像是在撣灰塵。轉身之前,還不忘睥睨一眼,滿臉不屑。
昏迷中的人,手指似乎動了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