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 段泠歌比往日睡得更沉。一是被夏旅思鬧到半夜體力消耗了許多,二來自從她來了以後,似乎因為陡然沒有了讓她憂心的事情, 早朝也不用上了, 於是每天睡足了才會悠悠地醒來。

夏旅思趁著段泠歌還在睡,她便一早趕到秋絲去為段泠歌的衣服挑料子去了。一般大型購物中心十點鍾才開始營業, 然而夏旅思比早九晚五的上班族還早, 一大早就坐在鄭啟琳的店裏喝咖啡了。

鄭啟琳打著哈欠裹了件華麗的絲綢披肩出來,她把夏旅思帶到堆滿衣料的大工作台麵前,然後兩人就開始挑衣料,研究設計圖上的細節。一進入工作狀態,鄭啟琳一改之前的頹廢,和夏旅思你來我往, 談得滿麵容光, 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好不容易忙完一段落, 夏旅思很滿意地笑了,鄭啟琳也笑著坐下對夏旅思說:“虧得我昨晚通宵在設計室裏, 直接就在店裏住下了, 不然您一大早來, 怕是找不到我。不過,如果不是這一大早的,我也許也不會突然迸發那麽多靈感。”

夏旅思笑說:“這不是想快點做好衣服, 等著穿。”

鄭啟琳看她一眼:“著急送女朋友?其實說實話,這些衣服普通人日常穿實在有點暴殄天物, 你要不要考慮給女朋友買別的漂亮衣服。以這些衣服的設計感和質量都是獲獎級別的設計, 你可以和我合作, 辦個秀或者辦個黑金貴賓沙龍, 真的,前途無量。”

“不是女朋友,做給我妻子的。普通人什麽的……哈哈,”夏旅思心想她家公主姐姐還真不是普通人,她咧嘴一笑:“她日常穿的就是這樣的衣服。”

“妻子。”鄭啟琳不緊不慢地笑:“據我說知,夏小姐沒有結婚。”

“啊這,”夏旅思無奈地摸摸鼻子:“從這邊的法律上來說,暫時是。”

她也就是南滇國長公主祭告天地,行“六禮”,明媒正娶,十六抬大轎娶進門的老婆而已啦!

“說實話,我很欣賞夏小姐,我對你有強烈的悸動。”鄭啟琳索性放下了手中的衣料,大膽直白地對夏旅思說:“這段時間我幾乎什麽事都沒做,就看著你的這些設計稿,想著你的這些衣服,還有想你。”

夏旅思挑挑眉毛,不動聲色地說:“鄭小姐喜歡我的設計,想衣服,想和我合作倒是可以。你怎麽想是你的事,不過不要耽誤給我做這些衣服,我老婆等著穿……料子嘛,就用這種,這個質量好,別的都不行。”

“夏小姐真的不考慮?我對你一見鍾情,我倆強強聯合,是很合適的一對,我條件也不差,要不要和我試著交往看看。我態度很開放的,並不要求你馬上放棄現在的女朋友。你試一試,試過和我在一起的感覺,考慮好了再做選擇也是可以的。”鄭啟琳作風十分大膽。

夏旅思則是擺手大笑:“鄭小姐說笑了。就算不是說笑,我也謝謝抬愛,我就是來做衣服的,除此之外沒啥感覺。我也不需要強強聯合,我老婆已經夠好了,我在她麵前都不敢說自己強。既然現在料子挑好了,細節我們也敲定了,我就等著下次來取貨了哈。現在我要回家了,我妻子離不得人,她一個人在家我舍不得。拜拜!”

“誒你……”鄭啟琳看著那帥氣一揮手,然後頭也不回瀟灑離開的人,不禁惱得跺腳:“好不知好歹!你一個小警察,能談多好的女朋友,能比得上我嗎!”

夏旅思則是腳底抹油,吐舌做鬼臉。敢情是她在古代待了幾年變保守了,所以跟不上現在的節奏,現在這些小姑娘,一言不合就要和人談戀愛,真是讓人無語啊。

夏旅思開車回家,剛到家門口正巧碰上了裴音郗和虞言卿來了,水柳也跟在她們身邊,背後背了一個細長的硬木□□的箱子。

夏旅思拿鑰匙打開門,把她們迎進家裏,然後笑著問水柳:“水柳你家喬喬姐怎麽沒來?反倒是你自己來了背了那麽個大家夥。”

水柳卸下背上的大箱子塞到夏旅思懷裏:“這個大家夥是虞醫生帶來送給公主的。我家喬喬去拿東西了,一會就到。”

“是琴?泠歌你過來——”夏旅思把木盒抱到客廳裏去。

“嗯?”段泠歌原本站在客廳裏為花剪枝,夏旅思叫她,她翩然轉身,長長的發和長長的裙子在空中一起旋出一道弧線。

夏旅思頓時哪裏還顧得上琴,順手又塞回了水柳手中,三步並做兩步讓段泠歌旋過來的身體穩穩地落入她的懷裏:“老婆……你真漂亮!”

“嗬~”段泠歌放下剪刀,撩了撩夏旅思耳邊的發,“阿思也漂亮。”

然後她微微側身對眾人打招呼:“貴客們來了。泠歌恭候多時。”

滋滋……這樣又蘇又柔的古典美人,真是要把人勾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再如沐春風般撫平,那感覺簡直了——

還兼了撒狗糧一連擊。

裴音郗撓頭笑:“恭候不敢,我和言卿帶來了一張古琴當禮物,希望小姐姐喜歡。”

夏旅思的客廳自從段泠歌來了以後做了一些改變,電視和遊戲機麽自然是搬走了,冷冰冰的茶幾也不被段泠歌所喜,也慘遭淘汰。夏旅思索性鋪了軟席,定製了案幾,把原本占據客廳一角的讀書區擴大,供段泠歌看書、喝茶和寫字。

眾人圍在書案旁,大盒子放在一旁,夏旅思小心翼翼地把盒子裏一把古韻綿長的古琴給捧出來放在段泠歌的麵前。

可是段泠歌在看古琴之前,趁著夏旅思捧琴出來的一會兒功夫,從案桌上一個紅木鑲螺鈿的匣子裏拿出了一疊簇新的用白紙條紮好的百元大鈔交給夏旅思。

她聲音帶著溫柔的笑意:“昨夜的賞賜,多了也不便帶攜,就用這個給你。”

“咦?”圍了半圈的另外三個人全部睜大眼睛看段泠歌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坐下來就給夏旅思塞錢是什麽節奏。

“啊這……你啥時候搞的這個……”夏旅思臉一紅,趕緊接過錢塞進外套口袋裏。公主姐姐給賞錢的做派,到了現代也沒有改變,做得是那麽自然而然理所當然,真真又可愛,又寵愛。

“就那天,我有很多呀!”段泠歌淺淺一笑。作為長公主,掌管國家的錢庫,幾十萬上百萬兩的銀子對段泠歌來說都是數字,她其實對金錢沒有太多概念。

“噫~”眾人的視線又轉到夏旅思身上。

老婆這樣她是很喜歡啦,但是架不住大家都在看著呀!夏旅思咳咳說:“這是特殊的賞賜……你們不知道的哈。”

“有多特殊?昨夜……你倆幹什麽了?”裴音郗齜牙一笑。

“你是公主的駙馬,原來你們每次夜裏做那啥,都會賞賜的啊?天啊好刺激,公主殿下好颯氣啊啊!”水柳捂臉尖叫。

虞言卿都忍不住掩嘴輕笑:“果然是,很……古典的儀式感。”

“我們,我們……”夏旅思紅著臉小聲嘟囔:“入鄉隨俗嘛……”

“見笑了,駙馬得恩賞確實實至名歸。”段泠歌嫣然淺笑:“在侍奉君上方麵,她是個溫柔的好妻子。”

猝不及防的撒狗糧二連擊。

“咦惹!”裴音郗一把抱住虞言卿,保護我方大狗狗。再不把老婆抱緊點,就怕這喂過來的狗糧要把她給撐死了。

“言卿卿,以後那啥完我也想要儀式感!”裴音郗開始向往老婆口中說出來的“古典的儀式感”。

沒想到虞言卿涼涼地說:“要儀式感也簡單,幹我們這行的儀式感就是,我最近學了正骨推拿,你想要正左邊還是正右邊。”

“嗚……”裴音郗一臉大狗狗的笑容垮了下去。她家虞醫生的正骨推拿術她是真不敢要,先是脫光光讓老婆的手撫在身上,她腦子盡是控製不住的遐思,憋得有如火山爆發——然後老婆突然牽一發而動全身,給她來那麽一下。

那酸痛感能讓人直接從爆發的火山變成死火山。

虞言卿被裴音郗的樣子逗笑了,她伸手寵愛地揉了她一把,這才笑著對段泠歌說:“那麽還是公主請看看這把古琴。古琴年代可追溯到明清時期,是以前我爺爺附庸風雅高價拍賣回來的,其實沒人彈過。那天想起來,正巧帶過來給你試試順不順手。”

以禮相贈,卻說得那麽委婉謙遜,實在是極有修養的大家千金才能滋養出來的涵養。段泠歌笑著對虞言卿頷首,兩人言談不熱絡,卻生出許多惺惺相惜的感覺。

段泠歌坐在軟墊上,輕輕拂過琴,她語調矜雅地說:“此琴麵板為百年冷紅杉,背板乃整料金絲楠木,表髹栗殼色漆,配以青玉月華紋雁足,象牙琴軫。從木料和漆麵來看,製得時間確有五六百年,斫製工藝十分高超,實在精美無朋。”

段泠歌說話的時候調了調古琴的音,然後彈奏起來。一時間滿室琴韻,眾人都不再說話,靜靜地欣賞起來。

裴音郗喝了一口茶,愜意得直歎氣,段泠歌的琴音寧靜悠遠,有如置身仙泉之畔,加上段泠歌彈琴的樣子典雅而美麗,手上的動作優美和諧得讓人移不開視線。此刻的段泠歌就是技藝高超的演奏藝術家,給人以身心皆沉醉的藝術享受。

當段泠歌一曲結束,裴音郗感歎:“啊,真是藝術享受。爺爺這琴放在家裏吃灰,拿到這裏來實在是太相得益彰了,我宣布公主琴棋書畫都是藝術家級別,不服來辯。”

別人誇她老婆,比誇她高興一百倍,夏旅思得意洋洋地握住段泠歌的手親啊親,對裴音郗說:“那是那是。我跟你們說哦,她好可愛的,她上個星期去那個博古齋,隨便畫了一幅畫,隨口說了要五十萬。”

“那個叫古董真的老板當下就死活要買,勸都勸不住,一口一個段教授的叫她,生怕她反悔。這個古董真,出了名的鐵公□□商,但是那天錢不是錢的樣子,恨不得把錢往她身上塞,真是笑死我了。”

段泠歌有點臉紅,想起了那天一大包錢的尷尬,她羞赧地擰夏旅思的腰:“討厭,你不許笑人家!”

“哎喲哎喲,老婆別擰我,我是笑你可愛嘛!”夏旅思眼明手快抓住段泠歌的手,大美人一下落入魔掌重心不穩,輕呼一聲“呀……”

接著就被夏旅思抱了個滿懷。

“咦惹!”

“過分!”

洶湧而至的撒狗糧三連擊!

裴音郗和水柳兩人互相抱在一起瑟瑟發抖。裴音郗齜牙咧嘴說:“來她家吃飯,飯還沒做呢,狗糧都吃飽了。”

虞言卿忍不住掩嘴笑,拉住裴音郗:“你倆戲太多了。”

這時向汝喬進來了,她一聽夏旅思這麽說,拍大腿叫起來:“賣畫了?誒唷!賣了什麽畫了讓我瞧瞧!”

“喏,這個《夜鶯鳴柳圖》,古董真把錢給我們以後,都不許我拍照,我偷偷摸摸拍的。”夏旅思掏出手機給大家都看了一遍。

虞言卿懂畫,但她對藝術品收藏全無興趣,所以沒什麽表示。裴音郗和水柳純屬外行看熱鬧,除了覺得畫得好看完全沒get到點。向汝喬一看可就把大腿都給拍腫了——

“要死了,要不怎麽說古董真是個奸商呢!小思思你是真不知道啊!”向汝喬忿忿不平地掏出一疊資料來給大家看:“你們看看,自從上次南滇國皇宮底下府庫被發掘以後,出現了好些長公主的書法作品。這些作品一出來,帶動了市場上南滇國相關書法作品的熱潮。現在價格飆升,不僅現在流傳的南滇國的古玩、書畫價格飆升,就連模仿長公主書法風格的現代書畫作品的價格都大幅上漲。”

向汝喬放大照片一看:“誒你們看看唷,這畫畫得有多好我就不說了,古董真這個人精,光看到題跋上這兩行書法,就足夠他死活也要把畫買下來了。這個可是貨真價實的長公主書法真跡啊,要命了。我說泠歌妹子,要不你給我畫幾幅吧,我可不止給五十萬,你給我搞十幅八幅,我都要了!”

段泠歌聽了被向汝喬逗笑了,掩嘴輕笑起來。夏旅思可不舍得,把段泠歌抱得緊緊的:“那不行,她會累的。”

說得活像人家想要她老婆,而不是要她老婆畫畫。

“行了喬喬,你別裹亂,你不是帶了東西來。”虞言卿拉住向汝喬。

“哦對。”向汝喬這才想起來,她招呼門外的人:“穿好鞋套了就把東西拿進來。”

夏旅思定睛一看,嚇了一大跳:“哇,這是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