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旅思把段泠歌抱得緊緊的, 段泠歌微微掙紮隻是讓她摟得更嚴實。這邊拉拉扯扯一番,朋友們都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了,紛紛投過目光來, 甚至都站起來了。

最是注重禮儀和體統的段泠歌一看現下的情景, 不禁麵染緋紅,她蹙眉:“夏旅思, 你放開, 成何體統。”

“我不要體統,我放開你會不見的!”夏旅思就不放。

段泠歌這時有點回過神來。前段時日,自從從南中市的古南滇國遺址回來後的幾個月,夏旅思對她亦步亦趨的跟隨,一有風吹草動便緊張兮兮的樣子,竟是從那時起就在揣度她想離開。

難怪她最近不開心, 難怪她像是有心事, 擔心她太專注過去的曆史的研究。夏旅思不信任她……

段泠歌心一疼, 眼中瞬間浮起淚來。明明是冷靜克製的開口說話,可是語調卻帶著嬌惱和委屈了:“夏旅思, 你過分……你怎可這樣猜度我?我許下千年相隨的誓言, 你竟這樣不憐惜?”

“我哪過分?人家心疼你, 我是擔心——”

一人一句這眼看就是要吵起來的架勢。向汝喬笑得千嬌百媚,強行挽住虞言卿上前,“咦惹惹, 有話好好說嘛,說不好就先別說。我從會館裏請了技師過來, 美容護膚馬殺雞一條龍, 走走走, 咱們三個還有張婭一起去。別的人少來打擾我們清淨。”

向汝喬一手勾段泠歌一手勾虞言卿, 媚眼給張婭拋幾個,強行拉了段泠歌就走。

“泠歌,哎別拉我。”夏旅思想跟上去,無奈裴音郗把她箍得死死的。

“走走走,我們去玩別的,她們搞的那些有什麽意思,泥巴敷一臉。你別跟去。”裴音郗拉上艾草和水柳,把夏旅思給架開了。

眾人被分成兩撥,各自把鬧別扭的小兩口給分開。隻剩下鄭啟琳和藍嵐還站在原地。

藍嵐表情冷酷平靜,“鄭小姐,現在這個情況……”

“我知道。我就不過多打擾,先告辭了。”鄭啟琳先是看得一臉訝異,然後就是黯然。這個段教授,大概真的是外麵傳言的,是古南滇國段氏皇族的後人,而夏旅思,也不是她想象中的小警察那麽簡單。

她們似乎有很曲折很神秘的經曆,這是她們如此迷人、讓人無法自拔的原因。但是,鄭啟琳知道,這是隻屬於她們兩個人之間的,外人無法介入分毫的精彩。

眾人分開兩撥以後,段泠歌陪著客人賞花、品茗,虞言卿向汝喬和張婭三個現代人則帶著她品紅酒、美容按摩。夏旅思完全沒有營業的興致,隻想去盯緊段泠歌,然而被裴音郗和艾草太能鬧了,結果騎馬上山越野,下水在湖裏玩摩托艇,一個都沒落下。

一直到中途茶歇,夏旅思終於逮到機會和段泠歌坐在一起。一看見段泠歌安然端坐在那裏,夏旅思覺得自己像是活回來了,她趕緊跑過去坐在段泠歌身邊小聲說:“老婆我好想你哦!”

“幾個小時而已,未免誇張了些。”段泠歌淡聲道。

“很久了!啊,蛋酒!你釀的醪糟,特地做給我吃的嗎?”

段泠歌前段時間閑來無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釀糯米酒,她讓人用古法打製了各種竹製、木製和陶製的釀酒器具,還特地讓人砌了古法灶台。然後段泠歌親自動手,帶著夏旅思釀了幾壇子糯米酒。

糯米酒釀好以後,新鮮的酒酒精度不高,甜度卻很甜,醪糟軟糯香甜,窩一碗蛋酒,撒上一些炒香的薑末,又甜又香,喝得人微微發汗,十分舒服。

何況是公主姐姐親自釀的酒,親自煮的蛋酒。如果喝上一碗,一想想就被小姐姐寵得不要不要的。夏旅思饞了好幾次,故意撒嬌纏著段泠歌做給她吃。

結果大美人總是淡定地說,改天得空了再做。瞧瞧,剛剛還說惱她,還說“幾小時而已未免誇張”,這不是很想她嗎?

夏旅思雙眼頓時放光:“你還說我誇張,你還不是也很想——”

這時門外一陣嘻嘻哈哈的聲音傳來,向汝喬和張婭手裏都很豪爽地端了一個陶碗,向汝喬笑嘻嘻地說:“虞虞子我跟你說你快點去喝。很甜,很好喝,就做了四碗,咱們一人一份,多了可沒有。”

夏旅思正欲笑眯眯端酒的動作,頓時石化成了雕塑——原來根本不是做給她吃的,是留給虞言卿的!我靠,這自作多情的打臉!

虞言卿三人一進來,就看見這一幕。虞言卿不禁掩唇失笑:“不如,就讓小夏吃好了。”

裴音郗趕緊跑過去把碗一端:“那怎麽行,公主煮給我老婆喝的。看起來就很好喝……咕嘟咕嘟。”

裴音郗喝了一大口然後笑眯眯喂到虞言卿唇邊:“我試了,好喝而且不燙。老婆喝一口。”

“你壞死了。”虞言卿假意瞪裴音郗,捏著她耳朵笑罵她。這大狗狗唯恐天下不亂。

“哈哈,好玩嘛,你以前想象得到麽,老夏真是受死了!委屈巴巴的小媳婦似的,好好玩,水柳你們說是不是。”裴音郗還不忘拉上水柳和艾草一起來討論。

三人頭碰頭窸窸窣窣地笑起來。

好家夥!她公主姐姐親手釀的酒,親手做的蛋酒,讓裴音郗給喝了,她還和她家虞醫生那麽甜甜蜜蜜秀恩愛。夏旅思再看看表情一直很平靜淡定的段泠歌,她家姐姐一點都沒有心疼她的意思,夏旅思頓時覺得鬱悶得不行。

夏旅思要是不知道段泠歌生氣了,是故意的,那就怪了。夏旅思歎氣,小聲說:“老婆,老婆我錯了。”

段泠歌這回動了,她轉頭看看她,矜聲道:“你錯哪了?”

“嘶!”夏旅思頓時麵子有點掛不住。嘿,這小姐姐,人家來哄她,她真要不依不饒了。

夏旅思也犯了倔,她的目光和段泠歌對視,兩人都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對方,都有難以言明的委屈。

正巧,這時藍岫拉著藍嵐興衝衝地跑進來了。在門口就大喊:“段姐姐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有一個天大的發現!是藍陌和小娥的終極大驚喜,現在被發現了!”

在場所有的人都被她們誇張的說法吸引了,隻有段泠歌神色冷淡,不動聲色。

藍嵐拿著手機,她的聲調都有幾分平日不常見的欣喜:“段小姐,上次那塊山洞裏的加密石碑,在石碑底下發現的雙重加密碑文,現在有重大發現了!我爸電話你接不接,他親自和你說。”

沒想到段泠歌仍然沒有表現出感興趣的樣子,她冷淡地輕聲說:“不接。”

藍岫滿臉訝異:“可是有重要事情——”

“不需要和我說了,我不欲知曉。”段泠歌站起來,背過身去。

啊這……眾人麵麵相覷。

段泠歌是真的生氣了,而且她擺明了正在氣頭上,這樣冷淡決絕的話,豈不是在和她賭氣嗎。夏旅思一聽終於忍不住哭了。

她站在段泠歌身旁低聲對她說:“為什麽不要知道,為什麽故意這麽說。你明明很在乎藍陌和小娥,你明明心心念念惦記著她們的種種。是因為我的原因,所以你才那麽委屈。泠歌,我不要你那麽委屈,這樣壓抑自己。”

夏旅思說完,抹了一把眼淚,把模糊雙眼的淚水抹掉,歎著氣轉身走了。

虞言卿給裴音郗使了個眼色,裴音郗歎氣:“知道了,這家夥鑽牛角尖,我去給她懟出來。”

虞言卿則走到段泠歌的身邊,笑著牽起段泠歌的手:“都是些不著調的。和我們家那個一樣,就是欠收拾。別理她,姐們一起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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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旅思往二樓跑,還沒回房間,在二樓的小客廳被裴音郗攔下來。裴音郗一手肘拐她,皺眉說:“喂老夏,你說你好端端的和老婆吵什麽架。我看你家公主都這樣照顧你的感受了,你怎麽都不領情?”

艾草說:“我算是看出來了,之前公主因為太忙了忽略你,於是停掉所有的事情留在莊園陪你。現在又因為不讓你擔心她太過惦記一千年前還會穿越回去,連藍夏家祖宗留下的東西都不看了。你家姐姐好疼你好在意你啊,你咋還哭了捏。”

水柳歎氣:“大概就是公主太好了,夏旅思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夏旅思苦笑,段泠歌故意委屈自己,她看到了又心疼,又難受,實在是控製不住情緒。她是個意誌堅定,心智十分頑強的人,死尚且不怕,卻因為段泠歌的一舉一動就輕易破防了。

夏旅思搓了搓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低聲說:“你們都覺得她為我隱忍為我委屈了很多對吧。所以我怕的就是這個呀,我怕她委屈。更怕她會因為惦念故土觸發了某種機緣,她會回去。更怕她因為無法放下以前的一切而不快樂。”

水柳抓抓頭,尬笑說:“可是話說回來,我們都看得出來你真是愛慘了她了。隻要你愛她,讓她不委屈不就行了。其實愛一個人,為她做許多的事情,隻為讓她開心,你家公主姐姐應該不覺得是委屈。”

艾草對夏旅思和段泠歌能穿越過來的機緣更感興趣。她摸摸下巴說:“怕她回去確實有點……你倆這段突破時空的經曆太傳奇了。如果你擔心,要麽我們去把那岩洞封掉吧。如果那裏是一個穿越的通道,既然現在你們都在這裏,並且都不想穿越回去的話,咱把路給堵了吧。”

這簡單粗暴的法子,不愧是前幾年才從大山裏出來的艾草的邏輯。夏旅思聽了哭笑不得,裴音郗聽了豎起大拇指。

裴音郗最後拍拍夏旅思的肩膀:“嗨老夏,我覺得你心疼她心疼太過火了。她哪來的那麽多放不下呀,為了來找你,她連命都不要了。千年相隨的偉大愛情,是她一手為你締造的。”

“難道你不覺得,她之所以積極想還原以前的曆史,積極想讓更多的人了解南滇國曾經輝煌的文明,就是因為她已經放下了一切,隻把那當做是前塵舊事了。你這麽糾結心疼她,在她看來卻是你不夠信任她對你的愛,你說生氣不生氣!”

“我怎麽會不信任!我——”夏旅思突然打住了。

她定定看看眼前的三個人,她們都對她做出無奈攤手的表情。夏旅思苦笑起來,確實是……在段泠歌看來,她這種怕她想離開現代,怕她想回去的心態,不就是不信任她麽。

夏旅思抱頭,苦著臉,剛止住的眼淚又想哭了。完蛋了,鑽牛角尖把老婆惹生氣了,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