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女一開口,就是嫌她聒噪,夏旅思卻聽得挺享受的。其實在以前,夏旅思不是沒話找話說的人,但是麵對段泠歌,她就像情竇初開的愣頭青,麵對喜歡的人就變得笨拙不淡定。

一見到段泠歌,就忍不住多叨叨幾句,隻想逗她和自己多說幾句話。

段泠歌的聲音極好聽,語調輕緩,用詞典雅,她說一句話,聽得讓夏旅思十分舒服。要知道,以前在夢裏“認識”大美人那麽久了,什麽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就是沒聽過她說話呀。

夏旅思乖乖一笑:“聒噪,沒人說過呀,我這不是才第二天說話嘛。”

“你……”段泠歌一時語塞。從沒有人敢這樣一句話懟得她簡直不知作何回答,因為畢竟想一想,她說的是事實。

都是些什麽呀,就,令人氣結……

“巧言令色鮮矣仁。”段泠歌拂袖。

“你去哪裏?”咿呀,大美女又不高興的樣子,夏旅思趁機揪住她那飄逸的衣袖。

“放開。”段泠歌聲音清淡的:“你自去尋樂子吧。”

夏旅思從身上摸出那塊紅玉來,那塊紅玉自從山洞的壁畫後麵的岩壁裏拿出來以後,一直戴在身上,一直到她開車墜崖。醒來以後竟然發現這塊玉也隨著她穿越過來了,而這是段泠歌身上的東西,也許給段泠歌看,能稍微解釋一下她和段泠歌之間神奇的聯結。

“我不是來尋樂子的。公主你看這個。這個你可有印象,是你隨身佩戴的寶玉。”夏旅思舉起來給她看。

段泠歌瞥了一眼夏旅思身上的紅玉,神情冷然:“那是你生來所攜之寶,和我無關。”

段泠歌也是第一次見到夏旅思身上的這塊玉。傳聞夏孟輔獨女出生時天有異象,嬰孩生來手握寶玉一塊,夏孟輔大喜,奏請南滇國皇帝立為世子。

這種前所未聞的異像,沒人能知道是真實的還是夏家特意造就的說辭。隻不過後來造化弄人,這世子慢慢長大,眾人才發現她不是什麽定乾坤的驚天緯世之才,反而是個癡兒。

“什麽?是我身上帶的?那就不對呀,這應該是你身上的佩玉。”夏旅思有點訝異。是段泠歌戴著她的玉出現在壁畫裏,還是她戴著段泠歌的玉穿越到這個世界來,這真是個玄妙的問題。

“我不知你在說什麽。我不是你可任意戲弄之人。”段泠歌的語調冰冷。她不能容忍夏遲也像夏孟輔一樣不懷好意地欺辱她。

夏旅思試圖跟段泠歌解釋她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我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但是我來了,就一定冥冥中有安排,而你就是我的安排。而且你聽我說——”

古籍中記載,段泠歌最後在權利鬥爭中被人所害,夏旅思以前看一次就幾乎要瘋魔一次,以至於裴音郗知道以後,堅持要把那本古籍收藏進銀行的保險箱,不讓夏旅思再看到。

現在她穿越到了這個時代,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這件事發生,她必須守在段泠歌身邊。

可是段泠歌壓根不聽她說,段泠歌甩開她的手:“我雖也不知道你為何來此,但你我如此相安無事即可,無事不必來拜見。”

段泠歌說完要走,夏旅思深感解釋不通,無論是穿越的事情,還是她認得段泠歌這件事,夏旅思情急,索性開始霸蠻起來,她轉而揪住她的裙擺,說:“既然你是我老婆,我會守著你。我昨天一睜眼看見的就是你,在這個地方我隻認得你,我要跟著你。”

看夏旅思一副有恃無恐耍賴的樣子,看來是會說話了,但是還是心智隻有三歲的癡兒,段泠歌被氣笑了,“你是猴兒嗎?”

“啊?”夏旅思愣怔地看大美人那曇花一現的笑容。啥意思?

說的是她就像小動物崽子一樣嗎,生下來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動物,就當是媽媽,於是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就跟什麽小黃毛雞差不多的類型。

咦惹,一千多年前的公主大姐姐拐彎抹角地罵人,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小娥走近前,聽到的就是這個。她還從不知道,高貴冷傲的公主竟然會這樣損人,小娥聽得忍不住偷笑。

她快步走過去,攔在公主麵前,對夏旅思說:“駙馬快回吧。公主國事繁忙,有要事在身,不像世子您那麽閑。”

哦,還得工作!夏旅思恍然明白地說道:“對對,你管理國家,應該是很忙的。那你啥時候有空?晚上下班有空嗎?”

段泠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最後一次把衣角從那人的手上扯過來:“或許吧。”

夏旅思露出八顆白牙,燦爛地笑了:“那我晚上來找你。公主娘子,晚上見!”

夏旅思說完,徑直跑走了,既然段泠歌不得空,她就自己先轉悠一下這個新奇陌生的世界吧。段泠歌則是暗暗地籲了一口氣,心累。

“小娥,準備好了,我和皇帝的車輦便出發,起駕回昭理城去。”段泠歌淡聲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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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旅思再一次發現自己和公主不能晚上見,是在用晚膳的時候。她惦記著要去找段泠歌,這才從同來蒼翼山圍獵的皇室族親和大臣們的口中得知,長公主和皇帝已經在正午十分先行出發回都城了。

夏旅思撇嘴,她不是公主明媒正娶的妻子嗎?不是聽說公主去哪裏都會把她帶上的嗎?結果把她丟下秘密回宮的時候,一點不講情意,她們在正午的時候還在離宮的花園裏見過麵呢。

咦惹,君王薄情寡義。

不過夏旅思這時察覺到了疑點,一開始隻是以為段泠歌對她冷淡而已,可是幾次接觸下來,段泠歌除了對她冷淡以外,還對她存在忌憚和厭惡的情緒。包括段泠歌身邊的人,對她都有掩不住的敵意。這是何故?

夏旅思招來了小竹子,再招來了掌管離宮事務的內務官。夏旅思坐在香案邊,問道:“我與長公主,是如何定的親,如何成的親?”

“下官人微言輕,不敢妄議公主和駙馬的婚事。”內務官伏地說。

“少廢話,我都叫你來問了,說明警方……呃,說明我已經掌握了相關情況。還由得你不說嗎?”夏旅思差點用出了問訊調查時的用詞,可是她出於職業本能的表情嚴肅,氣勢威嚴,讓她此刻尊貴的身份顯出了讓人臣服的氣質來。

那內務官被震懾得大氣不敢出,隻得一五一十地說:“下臣長期值守在離宮,對昭理城的事務不甚熟悉。長公主和駙馬大婚之事我也僅是聽聞,原是令尊夏丞相有意與皇帝陛下結親,將世子嫁與皇帝陛下為皇後。但因陛下以七歲之齡太過年幼,是以提議長公主代弟娶妻,以完成皇家與氏族聯姻,江山永固的美好願望。”

夏旅思聽得瞠目結舌:“這算啥美好願望。聽著就兒戲,這不搞笑嗎?公主能答應?”

這內務官也有一點風骨,既然說了開頭,他也就不怕仗義執言了:“世人皆知夏丞相是股肱之臣,權勢不可擋,夏丞相欲推行之策,有誰能不從?此事雖殊是荒謬,可滿朝群臣皆附和,公主需顧全大局,不得不答應。”

這個內務官說得雖然委婉,但是夏旅思算是聽明白了。敢情她這個爹,不單隻是厲害,竟然還是個權傾朝野的大奸臣啊,想把她嫁給一個七歲的小皇帝為後,結親是假,要鞏固權力把皇帝把握在手中是真吧。

可以想象,段泠歌肯定反對了。然後就被她那奸臣爹給強迫來了一出長公主代弟娶妻,娶了一個女駙馬的戲碼來了。

夏旅思轉頭問小竹子:“小竹子,他說的是這麽回事嘛?我爹這是強娶民女啦?”

小竹子原本驚得目瞪口呆,他熟悉的世子,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兒,又乖巧又漂亮,但是完全沒有任何行為能力,也沒有任何氣勢。而現在的世子,強力,威嚴,聰穎異常,仿佛無所不能,簡直要把他小竹子給嚇尿了。

聽得夏旅思問他,世子一說話,仿佛又是那個他熟悉的世子了。小竹子尬笑,撓撓頭賠笑道:“世子,您不能這麽說,您爹沒有強娶,強娶的那是您。何況也不是民女,您娶的,是長公主殿下,哎嘿嘿……”

艾瑪,夏旅思心裏頓時有點百感交集。她以為她穿越了以後給她搞的是開掛模式,她就要開啟大女主劇本一路開掛一路爽,最後通關一統江湖,成就帝業——

然而沒想到的是,她穿越了,穿越成了大奸臣家的傻世子,而夢中的女神公主竟是她的奸臣爹為她強取豪奪來的老婆。這,有點太刺激了吧!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也是沒辦法了,不管老婆是怎麽來的,既然是她老婆了,她就不能讓古籍上的事情發生,不能讓段泠歌因權利鬥爭而命喪他人之手。她必須跟在段泠歌身邊。

夏旅思於是當即拍板,她也動身要走,連夜就要回去。她身邊的隨從、宮女等也拿她沒辦法,畢竟夏旅思之前是癡兒的時候,就喜歡追著段泠歌去。

夏旅思以前雖然不認人,連養育了她十八年的親爹親娘都認不得,但是眾人發現她和長公主成親以後,竟然認得自己的妻子,追在長公主身後樂此不疲。現在她似乎沒以前那麽癡傻了,更要追在長公主後麵,似乎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於是夏旅思坐了一輛馬車,護衛隨從等跟了十來個人,連夜出發了。

入夜以後,馬車停下,小竹子對夏旅思說:“世子,我們今夜勢必要夜宿這片小仙林了。”

“哦,這片森林有什麽特別嗎?”夏旅思問。

“世子有所不知,這蒼翼山裏有仙人,仙人們不入我們塵世,如果仙人們想下山了,就會在這片森林裏活動。所以世間人有所求的,都會帶著貢品來這裏拜祭仙人,更有煉丹修道修仙的人也會到這裏來隱居。所以叫做小仙林”小竹子隻把傳說當做奇聞異事給夏旅思說了。

夏旅思倒是來勁:“這麽有趣的嗎?那今晚就睡這。”

她本來不信神神鬼鬼的事情,不過現在在她身上發現了那麽多奇異的狀況,夏旅思陡然生出好奇心來。既然是個這麽有傳說的地方,她決定就在這安營紮寨。

侍衛仆役們圍成圈架起篝火點上火把,再為夏旅思搭好帳篷。古代在野外露宿可沒有那麽多的講究,其他的人圍在火堆邊,各自尋到平整的地方,和衣躺下就睡了。夏旅思是主子,下人們給她搭好帳篷鋪好矮榻和褥子,夏旅思進帳篷以後也吹了蠟燭睡覺了。

夜裏睡到一半,夏旅思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周圍很平靜,可是多年幹刑警的直覺讓她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她迅速從睡夢中醒來。

醒來以後一睜眼,竟然看見一隻通體金黃的大貓睜著冰藍色的眸子幽幽地盯著她看。夏旅思一個打挺,手臂格擋開,跳到帳篷另一端,做出防衛的姿勢。

“來人!有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