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城

太子那頭一直沒有等到平西將軍的消息,當然不會是因為平西將軍背信棄義臨陣反悔,而是因為……

平西將軍被“屍體擺在棺材裏”的薑陸控製住了。

話說薑陸帶著援軍來到邊關,迎接他的不是平西將軍的通力合作,平西將軍一見到他就當了甩手掌櫃,把實行隻防禦不反擊多日的戰場留給了他。

一開始薑陸還被平西將軍要養傷的說辭糊弄住,過了幾日他就回過味來了,正所謂輕傷不下火線,平西將軍一脈還有死也要死在戰場上的信條,這會兒怎麽就帶著一眾親兵一塊兒養上了?

恐怕平西將軍這是要詐呢。

薑陸就留了一個心眼,暗暗把眼線放到平西將軍身邊,監視著平西將軍的一舉一動。

平西將軍是完全沒有要防備薑陸的意思的。在他看來,薑陸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縱使近來又有了驚才絕豔的名聲,但在太子勝局已定的情況下,是絕對翻不起風浪的。

就是他現在把主場讓給薑陸,他也是抱著逗弄的心思的。等隸屬於順親王的援軍在戰場上死得差不多了,薑陸就算賺了再多的軍功,有沒有命回去論功行賞還是另一回事。

太子殿下可是把一切都設計好了……

對太子殿下抱著盲目的自信心的平西將軍甚至在陰謀前夕肆無忌憚地在書房裏高聲談論相關之事,聲音之大,書房外掃地的農婦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更別說薑陸埋下的眼線了。

可以說,平西將軍的自大,或者說無腦,注定了他最後的悲劇。

“駙馬爺,怪不得平西將軍總是借口著不上戰場,原來是早早就和外族勾結到了一起,等著坑害咱們呢!呸!什麽狗屁玩意兒!俺張大就是再沒有讀過書,也知道這是畜生才做的事情。”跟在平西將軍身邊當眼線的士兵是個粗人,給薑陸回話的時候憋了好久,左琢磨右斟酌了才開口說話,想讓自己顯得文雅點兒,可惜最後還是破了功,當著薑陸的麵吐了口痰,罵了句不那麽難聽的話。

薑陸是在軍隊裏混跡過的,慣常有的貴公子做派收斂得一幹二淨,隻剩下鐵骨錚錚,他給士兵遞了碗水,絲毫不在意士兵的失禮,追問道:“具體是怎麽回事。”

張大接過水,咕咚咕咚地一口灌下,豪氣地抹了把脖子上的水:“俺是個粗人,也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別的意思,就把話都背了下來。”

說完,他也不理薑陸的反應,帶著濃重的鄉音把聽到的話直接背了一輪,連丫環進去送水時候的動靜也沒忘了學出來。

那可不是什麽正經的動靜。

薑陸咳了一聲,猶豫著沒有打斷他,硬著頭皮聽完了張大的粗嗓子學的嬌吟聲,幸而除去這一段,剩下的都是正經事。

太子買通外族,許下了一項又一項的甜頭,又與平西將軍約定了逼宮之日裏應外合,放外族入關攪亂局麵。

不僅如此,還特地設下了大局,要讓薑陸魂斷邊關。

“行了,你繼續跟著平西將軍,有情況繼續來報。”薑陸在紙上寫下幾個重要的點,抬頭看見張大還在愣愣地杵在那兒,知道張大的呆性子的薑陸笑了笑,取了三個大銀錠子放到他手裏,道:“好好存著,回去了好娶個漂亮媳婦,生一窩兒大胖小子。”

張大十七歲,今年剛入的伍,如果這次能平安回去,就該到娶妻的年齡了。薑陸記得他一直念叨著娶媳婦兒的事情,也樂意替他添點兒聘禮。

張大瞪大了眼,手裏都舍不得用勁,生怕把手裏的銀子捏變形了,乖乖,我的娘誒……這、這是農家多少年的用度啊,顧不得耽擱,手忙腳亂地收起銀子,張大就著臉上夢幻的表情行了軍禮,直到走回了住的地方都沒能回過神來。

沒有理會張大快要樂上天的模樣,薑陸危險地眯起眼睛,手一揚,就把剛剛寫下的東西扔到燭台上燒得一幹二淨。

如今想要通知順親王隻怕是難,太子既然要對他用計,他便將計就計罷。

在軍中爆出有奸細,平西將軍大手一揮讓薑陸帶兵追擊逃脫的奸細時,薑陸先手設了埋伏,把逃脫的“奸細”以及和奸細接應的伏兵全部殲滅,還上演了一出全軍覆沒的把戲,悄然把身上的物品都換到屍體身上,躲起來伺機而動。

於是才有了薑陸死亡的消息傳回京中,掀起一波巨浪,亂了不知多少人的心神。

當然,有太子要逼宮的消息壓在身上,薑陸也不可能躲得太久,隔了兩日就趁著夜黑風高把平西將軍製住,徹底控製邊關的大局。

剛派人秘密把太子準備逼宮的消息傳回京城,沒多久就等來了順親王派來尋他的人,自然也知道了京中的大小事宜。

妍娘懷孕了,因他“死亡”而大慟,其悲愴甚至驚動了宮裏的太後娘娘……薑陸隻覺得心底湧起了滿滿的心疼,恨不得插上翅膀,像大雁一般飛回京城。

可惜此番事未了,他恐怕還要過好些時日才能回去。京城的情況隻怕比邊關危險百倍,奈何他無法陪在妍娘身邊保護她。

他到底是委屈了妍娘了。

太子在邊關設下的計劃已經成了死局,京城裏他親自掌控的局麵也不容樂觀。本想趁著消息還沒傳開,打他個措手不及。可惜想象中**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反而是剛入了第一道宮門,就受到了禦林軍的反抗。

太子手握韁繩,眉頭皺得死緊。禦林軍本該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看來,恐怕也不是這麽一回事。

他的父皇真是方方麵麵都在防著他啊,哪怕是給了他的權利,也不忘留後手。

為了不在第一道宮門處浪費時間,太子抽出手裏的刀,眼神一凜帶著謀臣士兵殺出一條血路,隻留了小部分人留著阻擋。

東宮與皇帝住的寢宮隔了兩道宮門,隻要他過了這兩道宮門,剩餘的事情不過手到擒來,

“父皇必定還躺在**不能動彈,那些個武官失了父皇的指揮就相當於沒了頭腦,何須懼怕他們。孤的大業成功之日,就是你們功成名就之時!”太子說話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充滿了鼓動人心的力量,負責攻城門的士兵好似打了雞血,所有的猶豫和退縮都消失無蹤。同一個信念在支持著他們,讓他們無所畏懼。

為了以後的升官發財,今日就要舍得身上這條命!

在齊心協力之下,軍隊勢如破竹,三兩下就打開了第二道宮門。

“太子讓臣弟好等。”大開的城門背後,顯露出來的不是美輪美奐的建築,而是孫明澤那種俊逸溫雅的臉,以及他身後比太子率領的軍隊更加龐大的軍隊。

太子走到當頭,與孫明澤對立,有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覺:“你知道了。”知道了他的大逆不道。

無需更多的言語,他們都懂對方的意思。

“順親王何不家去,順親王府可不是那麽太平。”太子當然不會忽略順親王的存在,為了防著他這個好弟弟壞事兒,他還特地派了一隊精英去王府。

但還是沒有逮住順親王。

太子眯著眼想著,他的人現在想來是控製住了順親王府,孫明澤看重胞妹和妻子是出了名的,如果孫明澤能識相點兒退回去,他可以考慮給孫明澤留個血脈,也讓孫明澤走得安慰。

“太子還在這兒,臣弟怎敢先行離去。”孫明澤可不會被太子唬住,莫說他同樣留了人在王府保護,隻說想要王府裏的人平安無事,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才是正理。

話不投機,那便戰吧。

兩軍交接,兵刃入肉之聲不絕入耳,奏響了一曲悲壯的戰歌,隱約之間好似同順親王府裏的聲音重合了。

順親王府內也是戰得激烈。

孫明澤留在府裏的人個個不凡,攻打順親王府的人更是不弱於人。一時之間倒戰了個旗鼓相當。

孫芷妍和何語然藏在暗道裏,透著假山的縫隙隱約能看到外麵的戰況。如果未能抵擋住太子的人,就會有人造出她二人逃出城的假象。

看現下的情況,她們這邊還是占著上風的。

孫芷妍看得入神,思緒轉過了一層又一層,忽而聽到輕細短促的抽氣聲。

“公主,王妃要生了。”何語然本就是要臨盆的月份,一直陪在何語然身邊的穩婆經驗老道地檢查了一番,當下斷定道。

這下可真沒趕上好時候了。

她們所處的暗道十分粗糙,是孫明澤一時心血**設的,隔音做得也不好,太大的聲響是會被外邊聽見的。

可是,哪怕暗道裏麵產房要用的東西準備得齊全,但無論如何女人生孩子的動靜怎麽可能小呢?

何語然眼底閃過慌亂,捂著肚子的手也跟著緊了緊,但為母則強,她懷上這一胎萬分艱難,她和孩子都不能出事!她從邊上摸了一根軟木咬在嘴裏,目光裏滿是堅定。

孫芷妍肚子裏也揣著一個,女人生產的畫麵是很嚇人的,蘭姑姑擔心孫芷妍見了以後受驚嚇,攔著孫芷妍沒讓她過去,拉著她避到最遠的角落裏麵向牆壁而站,還堵了她的耳朵,恨不得讓她聽不到一點兒聲響。

“王妃娘娘,一會兒不管多疼,您可千萬忍著別出聲……”出聲了,她們大家都危險了。穩婆麵上一派沉穩,絲毫看不出前頭她還在為自己的性命而惴惴不安。“深吸一口氣,慢慢兒吐出來,奴婢給您推推肚子,也就不那麽疼了。”

何語然心裏稍安,點了點頭,努力聽著穩婆壓得低低的聲音,按照她說的話做。

何語然做得極好,軟木塞都咬碎了兩個,卻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隻紊亂而急促的呼吸昭示著她究竟忍受了多麽大的疼痛。

可何語然做得好,並不代表別人也能做好,翠麗麵色蒼白地看著何語然生產的畫麵,瞪著的眼睛盛滿了驚恐,她一個燒火丫環本來是不能夠跟著主子進暗道的,但她有個表姐是在王妃身邊伺候的,這才沾了光,偷偷被表姐渡了進來。

她一個黃花大姑娘連在門外聽女人生孩子都沒有過的,更別說這般直麵了。看著王妃雙腿間可怕的畫麵,她再也忍不住,閉了眼大聲驚叫起來。

身邊的宮女反應極快,在翠麗出聲的第一時刻就捂住了她的嘴。然而短促尖銳的驚叫聲還是傳了出去。

外邊打得正酣的人全都停了下來,側頭盯著傳出聲音的假山,一些人是恍然大悟之後的躍躍欲試,一些人是警惕之色漸濃,悄然用身體把假山圍了起來,作出防禦外敵的姿態。

戰鬥再次一觸即發,隻是這一次,王府的士兵顯然落了下風,他們要時時刻刻注意著不能讓人突圍,又要用手上的兵器去製住對手,一時間傷亡慘重。

就在這時,有人抓住了縫隙,一腳踢了一個人飛向假山,生生把假山砸破了一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