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年宴

孫芷妍側臉看了看跟她排排坐的幾個嗬欠連天的豆丁,果斷放棄形象跟著一起捂嘴打嗬欠。昨夜喝了提神醒腦的茶以後,除去剛足周歲不久的九皇子以外,所有可憐的未滿五周歲的皇子公主都被迫跟著大人、大孩子們一起守歲。

好不容易半拉攏著眼睛熬到了天色擦亮,太後都開口讓眾人回去補眠以應對晚間的命婦朝拜和晚宴了,結果惠陽公主忽然詩興大發,眾人無法,隻能坐在原位洗耳恭聽。

太後顯然也有些精力不濟,興致淡淡地聽完惠陽公主的詩,也沒有說好或是不好,隻說:“惠陽有心了,賞。”

自太後入宮以來就一直服侍左右的晴姑姑拿出一個鼓鼓的紅封雙手遞給惠陽公主,輕聲道:“公主有心了,太後記著你的好呢。”

“有勞晴姑姑了。”麵對太後身邊最得力的姑姑,孫菡雅素來都是禮讓三分的,現在也不例外,接過紅封後還與晴姑姑說了話。

“奴婢不敢當。”晴姑姑行了禮,嘴上連說不敢當,然後也不多作停留,走回太後身邊,親自扶著太後離去。

孫芷妍盯著孫菡雅的精致的衣角,暗自搖頭。孫菡雅的主意很好,詩作得喜慶而有才華,隻可惜時機選得不好,頓時就起了與預期相反的效果。

若是她將選定的時機提前一些,在太後開口之前將詩念出來,不僅能達到她想要的效果,還能使旁人對她的印象大大加分——畢竟越是臨近結束,人的心就越焦躁,會產生一種幾乎一刻也無法堅持下去的錯覺,而孫菡雅的詩正好可以起到增加眾人耐心的作用。

如今她的詩拖延了守歲結束的時間,所有人包括太後、皇帝、皇後都會被擾得心情不佳,她的詩作的再好,也不會有人願意細心去品味。

當然,也不是說時機選得早就好了。選得過早,眾人正就著一個話題聊得熱火朝天,被打斷了難免會對那個不識相的家夥產生惡感。

如果換做自己……孫芷妍在心中作了個設想,一瞬間就確定了如果是自己的話,絕對會把詩留到晚宴上——說實在的,古代的計時那麽籠統,誰知道太後會什麽時候才會決定解散呢?

半帶憐憫地最後看了眼還在原地站著的孫菡雅,孫芷妍趴在蘭姑姑身上沉沉入睡,且讓她的大皇姐自求多福吧!

雖然渴望能夠在苦逼兮兮的守歲之後好好休息,但是這很明顯是不能實現的。被蘭姑姑難得強硬的叫醒的時候,孫芷妍第一次有種想要任性地放聲大哭的想法,不為別的,隻為能夠多睡一會兒。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蘭姑姑眼疾手快的往她嘴裏塞了一顆異常醒腦的丸子,清涼之氣直直地衝上腦門,孫芷妍即將爆發的起床氣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再被折騰著整理衣物和頭發,最後殘留的困意也在出門前消失殆盡。

“公主可記得一會兒要做些什麽?”臨入宮殿前,蘭姑姑再次與孫芷妍確認。這是寧安公主自昭元皇貴妃逝去以後第一次露麵,蘭姑姑自是十分重視的。

“記得。”孫芷妍點點頭,默默地在心裏給蘭姑姑記了個囉嗦的名頭——從璨彌閣出門至現在,蘭姑姑已經與她說了十幾次了,這次肯定也還要與她重複的。

“等到獻禮的時候,公主便跟在八皇子的身後,待八皇子獻完禮,公主就將前兒備的禮獻給皇上……”蘭姑姑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然後才讓負責喊話的小太監通報。

“父皇新年吉祥,祖奶奶新年吉祥,母後新年吉祥。”孫芷妍聲音清亮地說著吉祥話,認認真真地行了福禮,又受了來自官員命婦的恭祝新年的福禮,才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入住。

“皇後教導得好,寧安公主的規矩可真是頂頂的。”一個宗室婦一臉笑意地與皇後說話,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對孫芷妍的喜愛之情。

“皇嬸謬讚了,這丫頭也就大場麵能裝裝樣子,私底下活潑得很,再難管教不過了,我正盼著能求著母後幫忙管教呢。”皇後臉色不變,語帶寵溺。汝親王妃與太後的關係親厚,乃是表姐妹,今日說不定能借了她的手將孫芷妍送到太後身邊去。

“哦?”汝親王妃疑惑地看了眼正端坐在自己位子上,儀態滿滿的孫芷妍“若不是皇後說,臣婦可看不出來。”

“你也知道,那位……總是會裝模作樣的。”皇後含糊地帶過,指向性簡直不要太明確。在她眼裏,昭元皇貴妃可不就是慣會裝模作樣的,不然也得不了皇帝全心全意的寵愛。

汝親王妃並不搭話,皇後如何說宮中的妃嬪都是皇後的事兒,若是她搭話了,就是她越界了。微微笑了笑,她繼續說:“皇後前頭說……希望太後親自教養寧安公主?”

這一點上,汝親王妃倒是挺樂意幫皇後與太後說項說項的,無他,隻是因為覺得太後過於寂寞了,養個公主在身邊也能打發些寂寥的時間。

太後如今不過四十出頭,即便寧安公主調皮了些,也是有精力去管教的。她隻怕寧安公主不夠活潑,不能使永壽宮熱鬧起來呢!

皇後心頭一喜,點點頭,一副憂愁不舍但又要為寧安公主好的模樣:“正是。”

得了皇後的準信,汝親王妃被太後召到身邊伴駕時便與太後說了寧安公主的事情。

本以為向來注重規矩的太後會對寧安公主有些兒不喜,還得她多費些口舌的汝親王妃如何也想不到,太後隻是無悲無喜地問了句:“這是皇後的意思?”

“也是臣妾的意思,多一個小公主日日陪著您,臣婦等人也放心些。”汝親王妃猶豫了一下,點頭承認,並加上了自己的想法。汝親王與先皇是同胞兄弟,年齡相差十幾歲,關係最是親厚不過的,生母去得早,汝親王是把太後當成母親來敬的。汝親王妃自然也隨著自己丈夫的喜惡,對太後十分孝順。

太後勾唇,像是看不懂事的小孩般看了眼皇後,點頭應允了汝親王妃說的事情:“便順了你的意罷,永壽宮是清冷了些。”

罷、罷、罷,既然皇後容不下孫芷妍,她就將孫芷妍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吧,省得皇後日後再想出些昏招來對付一個孤苦無依的幼兒。

此時孫芷妍還不知道自己的歸屬已經換了人了,正盯著遠處一個小男孩手裏的發飾看呢!那個男孩也惡劣,認出孫芷妍便是那晚假山裏遇見的小女孩以後,就戲謔地揚了揚手裏的發飾,而後將其收入袖中,欣賞孫芷妍被他逗得失措的模樣。

孫芷妍見狀哪裏還不知道那個男孩實在逗自己,也不想著如何與男孩交易拿回那隻發飾了,惡狠狠地瞪了眼男孩,轉臉不再看他,直想著眼不見心不煩。

男孩受了孫芷妍宜嬌宜嗔的一眼,心裏歡樂極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有趣的女娃兒。

“本宮乏了,先行回宮,你們且自樂著吧,不用管我這個老太婆了。”太後與皇帝說了一聲便要離去。皇帝心裏念著太後年紀大了不禁累,也不攔著,叫了身邊的劉懂恩送太後回宮。

“讓寧安丫頭跟著。”太後站起後想起了些什麽,讓晴姑姑去把孫芷妍帶上。

就這樣,孫芷妍一頭霧水地被帶到了太後身邊,跟著太後離開了。經過那個男孩的時候,孫芷妍明顯聽到了那個男孩的聲音——

“娃娃兒,我是薑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