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露戰戰兢兢坐在炕頭最裏頭,後背緊緊貼著牆壁,遍體生寒,眼含淚珠等著玉滿樓回來。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對於韓露來說卻似足足過了一個世紀般艱難,終於等到樹墩和那隻黑豹玩完了,一人一豹子慢悠悠進屋。

黑豹已不及迅雷掩耳之勢飛上炕頭,嚇得韓露啊的一聲慘叫,她突如其來一聲黑豹也十分意外,前腿順勢勾起,做戰鬥狀態,瞪著綠油油的眼睛看她。

“天天,嬸子是客人。”樹墩爬上炕,將天天拉到懷裏,指了指韓露現在坐的位置,道:“嬸子你坐的地方可是天天夜裏都要睡得地方呢!”

怪不得,原來占了人家的窩了,韓露嘿嘿一笑,忙挪到炕梢去了,“不客氣,你來,你來就好。”黑豹絲毫無謝意可言,畢竟那是人家的地盤,懶洋洋抻長了腰身,最後匍匐在炕頭睡去,哪裏還尚有餘溫,可現在處於韓露身下的地方,卻是冰冰涼涼。

飽受高燒困擾,身上忽冷忽熱的韓露,用力咽下一口吐沫,滋潤幹涸的嗓子,真是羨慕嫉妒恨啊!

“樹墩,爹爹回來嘍!”一聲親熱的喊聲,伴隨著院門開啟的聲音。

韓露蹭的一聲跳下了炕,那速度絕不亞於黑豹,幾步奔到門口,迎麵走來個高大魁梧滿臉絡腮胡須的男子,而玉滿樓就在他身後,衝韓露吐舌頭做鬼臉,眼淚忽然止不住的流,韓露猛撲到他的懷裏,就開始大哭特哭起來,“玉滿樓你去哪啦?怎麽留我一個人啊!”

玉滿樓倒是喜歡她與自己發嗲,可麵前有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欣賞,玉滿樓多少還是有些吃不消,哂笑著將韓露推起來,小心翼翼擦幹她眼角淚痕,“不哭了,不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韓露抽咽了好一陣,才安歇,倒是哭的玉滿樓滿頭大汗,手臂抱著不是,不抱也不是,左右為難。

獵戶大龍已經先帶著兒子樹墩進去了,偌大的院子裏就隻有玉滿樓和韓露二人,本就身子不舒服這麽一哭,韓露更是倦怠,雙手有氣無力抱著玉滿樓的腰肢,“滿樓,我怕,你再也別離開我好不好?”

她聲音軟的讓人憂心,玉滿樓擔心捧著她的頭,看了又看,“好,我再也不離開了,走,我們回去吃藥好不好?”他從懷裏掏出黃紙包的草藥,一手扶著她,小心翼翼往回去。

“小樓兄弟,把藥給我吧!我幫你煎了去,你扶著弟妹進去休息。”大龍聲音好響亮,好有氣勢,玉滿樓微微一笑,將藥包遞過去,“那就麻煩大龍哥了,我扶著內子進屋休息。”

樹墩自見了父親,就親的不行,總在他身側繞著,聽玉滿樓說內子,疑惑問爹爹:“爹爹,內子是什麽東西?”

頓時逗得兩個大男人都麵紅耳赤的,韓露倦怠的要命,卻是笑的,摸了摸樹墩毛茸茸的頭發,“內子,就是爹爹對你娘的稱呼啊?”聽後,樹墩的臉色驟然暗淡,仰頭看了看大龍,他的臉色亦是好不了哪裏去。

玉滿樓拉了韓露一把,不讓她多問。攙扶著她進去,黑豹見玉滿樓進來猛地仰起頭,然後乖乖從炕頭上下來,溜著牆邊走到外麵的門口,躺下休息。

韓露驚詫地看著怪異的黑豹,“乖乖?這黑豹怎麽好似怕你呢?”玉滿樓淺笑搖了搖頭,幫著韓露把被子鋪好,“你想什麽呢?它個畜生怎會怕我,來躺下休息會。”

韓露不信,但也說不上來,乖乖躺在小炕上,頭枕在玉滿樓的腿上,伸手摸了摸他青黑的眼眶,“老公,你不舒服嗎?”

玉滿樓挑了挑眉頭,故意將鳳目睜得好大,“我很好,倒是你,頭還疼不疼?”略帶薄繭的手掌敷上她的額頭,“終於不燒了,大哥說的藥還真是好用。”

伸手與他的手掌握得緊緊地,拉到唇邊,韓露輕輕吻得一下,頓時嚇得玉滿樓緊鼻子瞪眼睛:“外麵有人。”

“怕什麽,又沒人看見。”韓露嘻嘻壞笑,悶頭在他懷裏蹭了幾下,感覺身體舒服多了,輕聲問道:“老公,我們什麽時候到這戶人家的啊?”玉滿樓半響沒有回聲,她又問,他的腦袋卻是晃了幾下,後背倚在牆上酣酣睡去。

他真是累極了,韓露心疼的扶著他躺好,自己不是很困就靜悄悄下了地,大龍手拿著一把大扇子給小爐子扇風點火,韓露笑盈盈走過去,伸手想要接過扇子,“大龍哥,麻煩你了,還是我來吧!”

大龍憨憨一笑,手中扇子閃動更勤快了。“哪有用病人自己煎藥的道理,我來就行。”仰頭看向屋裏頭的玉滿樓,問道:“小樓兄弟睡下了?”

“嗯!睡下了,看來是累極了。”韓露點了點頭。

大龍歎了一口氣,“可不是累極了嗎?背著你頂著大雨走了整整一天一夜,若不是底子好,早累趴下了。”

“啥?走了一天一夜?”韓露徹底迷糊了,她記憶裏根本沒有這一段啊?大龍見她表情滿是疑惑,很確定的點頭,“我沒記錯啊!昨個入了夜就開始下雨,直到今天中午才停,還是我家黑豹發現的你們倆呢!”

說到這裏大龍激動的一拍巴掌,豎起大拇指:“小樓兄弟那叫個勇猛,我家天天跟誰打架都沒有輸過的時候,就昨個險些就被你家小樓兄弟給一拳掏腹了,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就要與天天陰陽兩隔嘍!”

怪不得趾高氣昂的黑豹見到玉滿樓就跟老鼠見貓似的,韓露嘴巴頓時撅起,轉身狠狠瞪向黑豹,黑豹豎起的耳朵晃動兩下,忽而蔫了。

韓露忙轉身回來裏屋,仔仔細細看著玉滿樓身體各處,確認沒啥明顯的傷痕,這才放了心,呆呆坐在他身邊,手掌放在他的麵頰上,這種感覺好安心。

“嬸子,喝藥了。”樹墩小心翼翼手捧著藥碗進來,韓露忙伸手接過,連忙將他漸在手背上的藥湯子擦去,“可燙到沒有,怎就不過來叫嬸子一聲。”

樹墩嘿嘿一笑,搖頭,“沒事,這點小事算什麽?我連掃院劈材,引火做飯的活都不在話下。”

“樹墩可真能幹!”韓露摸了摸他的小臉,抬頭見大龍在外間搭起床鋪,卻始終不見大龍媳婦出現,忍不住問道:“樹墩你娘呢?”樹墩頓了下,眼皮沒精打采的拉了下來,“我娘回姥姥家裏了。”

“哦!那何時回來啊?”韓露端著藥碗喝了一口,實在太苦,捏緊鼻尖,忍著一口喝下,連個蜜餞都沒有,吃藥可真遭罪。

樹墩嘟嘟著嘴巴,無奈的表情與他的年紀格格不入,“姥姥說,我爹沒出息,不能掙銀子,不讓我娘回來,聽爹爹說,姥姥都給娘親找好了人家,就等著後日過門,生弟弟呢!”

韓露端在手中的藥碗抖了三下,起身送到外屋的鍋台上,回轉見小樹墩垂頭喪氣,心裏莫名心疼,揉了揉他蓬鬆的頭發,樹墩仰頭看著她,小聲問道:“嬸子,你說我娘能不再嫁嗎?”

她挑唇一笑,很是自信,“有銀子就能。”在樹墩眼中她的笑可比村頭豆腐西施的笑容好看多了,忍不住看直了眼睛:“嬸子笑的可真美!”

“那是自然,嬸子可是大美女呢!嗬嗬!”韓露笑眯著眼睛,逗得樹墩捂住小嘴偷笑。

大龍忽然叫道:“樹墩,來,別煩著嬸子他們,過來睡覺。”樹墩子應了一聲,但舍不得走,可憐巴巴搖晃著韓露,韓露開腔:“大龍哥外麵太擠,樹墩今天跟我們一起睡吧?”

為父的又怎不知樹墩想法,這小子有幾月沒有見親娘了,自然是想的要命,自見了韓露就跟見到她娘那般的親,寸步不離的照顧著,如今兩人嘰嘰嘎嘎有說有笑,兒子又怎舍得回來陪自己個這個老幹菜。

大龍兀自歎了一口氣,“那就麻煩弟妹了。”

“沒事。”韓露和樹墩頭頂頭,嗬嗬笑了。

躺在炕上,樹墩的小手摸著韓露的臉頰,央求:“嬸子你做我娘好不好啊?”

韓露苦笑著搖頭,“不行,嬸子有男人了。”伸手指向身後的鼾聲大作的玉滿樓,“他就是嬸子的男人,所以嬸子就不能做你娘親了。”

“那我沒有娘親怎麽辦啊?”樹墩委屈的要哭,韓露忙用手指封住他的小嘴。

“嬸子會盡可能幫你找回你娘親的。”韓露笑得好溫柔,好溫柔,溫柔的樹墩看著她的笑容,都醉了。她枕著手臂,將被子往墩子身上拉拉,“樹墩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小樹墩猶猶豫豫的點頭,但還是不信,“嬸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韓露胸有成竹拍了拍小樹墩的肩頭,“寶貝,你就信嬸子的吧!保證你能找回你娘,睡吧!”小樹墩嘿嘿一笑,扭正了身子漸漸睡去。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韓露用手擦了擦他髒兮兮的小臉,柔軟的手感讓她心裏驟然冰涼,這孩子縱是可憐,但在這世上也算走了一遭,見過日出東升西落,見過鳥語花香,見過父母親朋,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