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娘見到銀子就雙瞳放光,心中暗暗掂量,跟送了翠翠去做大戶衝喜小妾,這區區三十兩可是太不起眼,左右思量,還是不顧親情顏麵,執意讓幾個兒子將閨女拉回來。

她拉著女兒的手掌,語重心長勸說:“翠翠,你可是我如金玉般捧出來的閨女,可萬不能落了窮困人家吃苦受罪。”翠翠被她拉著木訥往前走,身後是樹墩聲嘶力竭的哭聲,兩行清淚無助下落,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還不如死了的好。

“大龍啊!你帶著孩子回去吧!我,就不跟著你們回去了。”翠翠語氣淡淡透著一股子絕望,任誰都不忍心,實在有幾個老婦人看不下去眼,勸說翠翠娘,讓翠翠跟著大龍和孩子回去,好賴都是一戶人家。

均被翠翠娘一雙毒目瞪了回來,尖酸罵道:“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說來可是輕巧,我家欠了人家薛家三百兩紋銀,這錢誰來還,若不讓翠翠過去,他們就要派人來殺了我們鄰家幾口了。”話音一落,翠翠娘就拉著閨女的袖口,放生哭嚎起來。“我的命好苦啊!生了一幫吃裏扒外沒良心的東西。”

翠翠厭惡,心煩的皺緊了眉頭,一語不發。三個兄弟,是能躲多遠是多遠,厭惡的恨不得翻/牆出去。

同是村裏住著,誰不知道誰家啥樣,在鄰家村,他鄰大家不數一,也是數二的闊人家,這錢啊!多數都是從姑娘身上摳出來的。但畢竟是父母之命,這種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管不著。

那幾個被罵回來的老婦人,悻悻出去,口中碎碎,“作孽啊!作孽啊!”

“你不是就認錢嗎?我給你。”韓露憤然起身,剛要伸手去掏銀票,就被玉滿樓捷足先得,按住她手腕動彈不得,低眼衝她使個眼色,“娘子不是說好了,相公來處理嗎?”

韓露知道自己是著急了,可這種情況任誰能不著急?忽而聽外麵遙遙有喜隊吹吹打打,玉滿樓約摸著時間是差不多了,衝腳夫耳語了幾句,腳夫便跑了出去接應。

翠翠擔心自己會被帶走,猛地掙脫娘親的手腕,就要往大龍哪裏跑,翠翠娘別看上了年紀也不糠,反手拉住翠翠的頭發,一把扯過來,痛的翠翠臉色驟白,眼淚大滴大滴下落。

“好啊?翅膀硬了還敢跑了?”翠翠娘瞬時變臉,猶如母夜叉一般,麵不改色揪著翠翠頭發硬拉了女兒起來,待鬆手就是大把大把的頭發掉落。

翠翠早已木納了,憋著眼淚不敢放聲哭,樹墩在大龍懷中掙紮著,“放開我娘,放開我娘。”大龍不忍再看,將頭轉向一邊。

“翠翠,你要知道,我才是你親娘,沒有我那來的你?你若是聽了便罷了,若是不聽,那薛大官人什麽樣的手段你也是心知肚明的。”她口口聲聲的威脅,哪裏還有半點親情的意思,翠翠的心涼的徹徹底底。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不消片刻功夫,薛大官人就進了院子,直奔她娘倆去了,見亂哄哄一團,無名火蹭蹭往上冒,“怎麽著這是?這親還成不成,我家爹爹可還等著十四妾過去衝喜呢?”

“我擦!都十四個啦?”韓露低吼吐了髒口,這等人真是極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啊!

翠翠娘頓時和顏悅色,滿臉賣笑過去招呼著:“這就走,這就走,怎敢誤了薛大官人的吉時呢!”她扭身對自己的兩個兒媳婦柔聲細語道:“老大媳婦,老二媳婦,快帶著自家妹妹進去梳洗梳洗。”

見兩個虎背熊腰的嫂嫂過來拉扯自己,翠翠頓時嚇得縮骨,用力推搡,淒厲大喊:“我不走,我不走。”抬眼驚慌失措祈求地望著大龍,哀求:“大龍救我,大龍救我,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

那一刻大龍真想豁出命的衝過去,但心頭謹記著玉滿樓的話,“大龍哥,你也該好好想想,尊家嫂子三番兩次跟著她娘親離開,到底是為何?你縱是有錯,但真心相愛的人,有錯可以化解,但離開,就有問題了。”

問題?問題?他們的問題在哪裏?大龍走了一路都在自責,分析自己到底錯在哪裏。可當看見懦弱的翠翠之後,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們的問題,在於翠翠太輕信他的父母,以至於對於他和兒子都可以放棄。

為了將來,他必須要忍住……

兩個悍婦似抓豬似的,將翠翠撕扯著往屋裏頭拖拽,翠翠死命掙紮,一雙眼不甘望著王大龍。

大龍悄悄捂住兒子的眼睛,冷聲道:“翠翠,你若真心想跟了有錢人,我王大龍定不攔著你。”

“大龍!”翠翠絕望嘶吼著,整個人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崩潰了。娘親的話猶在耳邊,“這男人就是不能慣著,你看你家大龍,整日裏多懶,說是上山打獵,可連個小野雞子都沒弄回來。娘怎麽生了你個實心眼的,你這就跟娘親回去,看他急不急,一著急他就能好好幹活,讓你過好日子了。”

翠翠信任她娘親,所以同意了跟她回去,卻忘了此時正是大寒天氣,大龍上山多不容易。她信了娘親的慫恿,將家中值錢的東西都搬走,卻忘了自己才七歲的兒子跟著爹爹有多苦,她在娘家一住就是兩個月,最後才發現,原來娘親所說的都是騙人的。

她隻不過是他們的賺錢工具。好傻,好愚昧,正應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在她幾近崩潰之際,玉滿樓一句話忽然扭轉局麵,當然還有他手上的一張東西。

沒錯就是銀票,這種人不拿錢打發怎麽可能?

玉滿樓大義凜然向前一步,大喝一聲:“放開她,鄰翠翠我買了。”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有看好戲的,有憤憤不平的,有滿臉壞笑等著收錢的。

韓露疑惑玉滿樓又要耍什麽把戲,定睛一看他手中銀票明明就是自己懷裏的某一張嗎?就韓露貪財的記性,化成灰都能認出來。

玉滿樓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做到的?韓露心有餘悸雙手抱胸,暗暗回憶卻了無頭緒,難不成是昨夜自己睡著了,他偷偷……

嗯!這種可能性極大啊!如此認為免不了臉燒如火,伸手在他腰後捏了一把!低吼:“玉滿樓……我們走著瞧。”

玉滿樓嘿嘿苦笑,伸手將她的手掌握緊,便在不鬆開。他將銀票摔在桌上,赫赫有聲:“這裏是五百兩銀票,我要買你的女兒,你隻要說賣,還是不賣?”

見到這五百兩銀票,娘幾個的眼睛都直了,三個兒子更是忍不住伸手去搶,被翠翠娘低吼了一聲,全都縮手退後,翠翠娘翹著蓮花指,將銀票夾起。

但她大字不識一個,也不認得真假,冷笑道“你說是五百兩,那就是五百兩啊?我憑什麽信你?”玉滿樓點點那頭的薛大官人,“你可以給他瞧瞧。”

翠翠娘滿臉堆笑,送到薛大官人麵前,“大官人您幫著老身看看?”

薛大官人轉身不看,怒道:“讓我看做啥?又不給我,再說了,你若是將你閨女賣給別人家,那我豈不人才兩空?”

“怎會呢!怎會呢!若是這銀票是真的,那你的損失我全包了。”翠翠娘嘴上說得爽快,心裏悔的腸子都青了,薛大官人撇嘴冷笑一聲,將銀票接過,定睛一看還真是銀票,而且還是大封的通行會子,這種東西窮山僻壤的可是罕見。

薛大官人此時才開始正視麵前的年輕男子,模樣還真不是一般的俊俏,而且那眉宇間的貴氣尊榮,是平常人幾十年都修養不會的,心中漸漸也有了數,將銀票小心翼翼送回玉滿樓手上。衝玉滿樓和風送暖一笑,“公子你們且忙,我這裏就不打擾了。”轉身招呼身後的家丁,“走,打道回府。”

翠翠娘丈二摸不著頭腦,見薛大官人這就要走,忙忙追過去,拉扯住他的袖口,央求,“大官人,您這就走了啊?可倒是說說,這銀票是真還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