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馬車終於停頓,秦二哥跳下馬車開了車門,俯身請二公子下車,韓露緊隨其後跳躍而下,提了提寬鬆的玉帶,四下裏張望,密樹幽林綠鬱憧憧,寬敞大路筆直通向遠方,馬車停靠處正好是家酒肆。

“小露別站在路中間,不安全。”秦二哥見她還在路口四處張望,忙提醒,韓露答應一聲,跑了過來,跟在玉滿樓身後進了酒肆。掛晃酒肆,實則驛站,可供來回行人落腳休歇。

二樓是高間雅座,人頭攢動陣陣談笑風聲,想來已經有人預定了,韓露有些擔心,跟玉滿樓貼近了些,剛要詢問房間的問題。就見一身穿綾羅蝶裙的美豔少婦,笑盈盈迎了過去,婀娜惹火的身段微微福了福,“請問,是玉家的二公子嗎?”

聲音絕對的甘甜,猶如此時盛產的百花蜜,既甜又參雜這一股子野性的味道,很是讓男人著迷,縱是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惹來一群男人的覬覦。

玉滿樓扯了下唇角,冷峻氣場委實沉穩大氣,“正是。”怎麽有點像唐僧呢?韓露忍不住咯咯笑了,聲如銅鈴清脆,那婦人側目,微挑鳳目含媚笑,直勾勾看著她的雙眸直放光,“呦!誰家的公子,生的可真是俊俏?”

“堂弟。”玉滿樓向來惜字如金,麵色卻連淺淡的笑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微微寒霜,韓露不明為何,怕是又要挨罵,忙收了笑意,與人作揖。

秦二哥見那婦人還在對小露上下其眼,很是憤惱,一步走到韓露麵前,壯碩的身軀如同一座小山,將她嬌小的身軀遮擋的嚴嚴實實,抱拳道:“老板娘可有上房?”

那婦人頗失了麵子,抿了下唇線,“有的,跟我來吧!”嘴上和氣,心裏卻悶悶不樂,這一天迎來送去的不是些二貨,就是老幹吧,好不容易遇見兩個水靈靈的後生,還有個衷犬護著,多看一眼都不成,真是小氣。

她弱若無骨的腰身扭動如蛇靈活,偌大的炫彩裙擺左右浮動,迷花人眼。行上了樓梯,便放慢了腳步故意與玉滿樓擠在一處,有一搭沒一搭的問玉老爺身體可好,為何此次沒來紅山赴會,玉滿樓彬彬有禮回答,卻冷氣場十足,絲毫無親和之意。

反而是他身後的小子,生的毛露露烏溜溜的大眼睛,四周的撒麽!怎麽看都看不夠,逗得老板娘忍不住調侃,“後生,若是喜歡這裏,就留下來陪嫂子過吧?”

韓露雖是女子,但也不抗如此赤果果的逗弄,登時羞了個大紅臉,外加玉滿樓一記眼刀,乖乖跟著他進去,再不敢亂看。秦二哥對這裏了若指掌,也不讓人引路,徑自去了下人住的後院,喂馬整車。

“王爺,你瞧見沒,剛才那兩個小子長得比大姑娘還好看呢!”都說仆隨主意,孝廉跟他的主子劉鄴一樣,向來都是眉搞過頂,何時誇獎過誰好看。

劉鄴剛剛解手回來,聽聞隻當個樂嗬,隨手接過孝廉奉上的布巾擦幹手掌,“這剛哪到哪,待入了紅山,你在瞧瞧?美人多得是,看你還有時間讚揚兩個男人。”

劉鄴衝著孝廉望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見了兩位身材纖細衣著華美的男子,一同進了房間。官家權貴玩什麽的沒有,似這般收個龍陽美男做妾侍通房,甚至帶出來遊玩的大有人在。劉鄴早就習以為常了,一笑了之,逗孝廉:“怎的?難道孝廉竟也心生此等癖好?”

孝廉羞澀的撓了撓頭,“王爺,小的可連娘子都沒有娶上呢!若是被王爺賜了這麽個名頭,怕是日後沒有誰家的姑娘敢嫁給孝廉嘍!到時候孝廉便日日纏著你。”

“纏著吧!”劉鄴近乎感歎,“也比讓那個惱人的女人纏著我強。”

孝廉跟了他十幾年,自然知道主子口中說的那個女人是誰,無外乎就是剛過門的王妃,也是個可憐人,成婚當夜王爺不知何故喝的是爛醉如泥,連新房都沒進,直接跑到寵姬那裏風生水起一夜,據聞那王妃整整哭了一夜,第二日眼睛紅腫的見不得人,又怕老王爺和王妃知道,可媳婦茶總要敬上,便帶著頭紗去了老王爺的府裏,說是路上受了風,染了皮膚病。

這下劉鄴更是得了不回房的緣由,整日裏在外麵混,接連一月那王妃還獨守空房,後被王妃發現,將劉鄴狠狠教訓了一通,然他竟然偷偷離家出走,是走到哪裏,住到哪裏,隨遇而安。

這不,聽說紅山有玉會。玉乃君子也,劉鄴自允為君子,甚是愛玉,此等盛會他豈會錯過,便跟著大部隊趕來。還不知道家裏鬧成怎個模樣了呢!

孝廉擔心就難免又要念叨,“王爺,我們何時回啊?”

劉鄴站著窗前看風景,輕薄唇角總是噙著似有若無的笑,“不著急,還沒有找到我想找的傾世寶玉,怎能無功而返!”孝廉不解,心知問了也是白問,卻有種怪怪的感覺,感覺王爺似在找什麽東西,亦或是人。

至於為什麽有這種感覺,孝廉也不知道,也許是常年相處的一種默契吧!隻希望他快些找到,早點回去,不然王爺不慘,他孝廉就慘透了。

也不知玉滿樓是真的累了,還是暈車了,反正臉色泛白一頭倒在**,就不動彈,韓露是忙著抵上濕毛巾淨麵,又送上茶水消暑,還不時打打扇子,問他可要吃點清粥小菜,他俱是搖頭不理的。

天入五月,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黃昏後則微微泛起涼氣,大概是城外的緣故吧,感覺要更涼一些,不過很清爽。夕陽西下,灑下遍地金黃,映的驛站後院不知名的野花,嬌豔無比。

幽香帶著自由的味道一直飄入房中,韓露站在窗前貪婪的深吸著,她是多麽渴望能出去走走,但目前的情形來看,怕是不行。

“口渴。”耳邊傳來玉滿樓不死不活的聲音,剛開始還以為他是暈車呢!後知後覺發現他是在耍小孩子脾氣,為什麽就不得而知了,畢竟韓露又不是他肚裏的蟲兒,更不想知道他那些亂碼七糟的問題。

韓露應了一聲,與他倒了一杯茶水,緩緩送過去,“有些燙,公子小心。”

“那你不會涼涼給我啊?”鳳目衝她翻白眼,韓露委實無奈,心中感歎,老頭賜了你一雙美麗的眼睛,隻可惜你總是用它來翻白眼。

她將茶杯放下,用扇子猛勁的扇著風,感覺涼了許多,急急送過去。

然玉滿樓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你嚐嚐可是燙嘴。”韓露真的有些惱了,但畢竟人家才是主子,隻能迫於**威之下,抿唇嚐了嚐,還別說這花茶兌了蜂蜜,很是甘甜,一個沒忍住就喝光了,

韓露還意猶未盡的嘖嘖嘴巴:“嗯,好喝!”

玉滿樓騰地起身,憤憤奪了她手中杯,悶了一口竟啥都沒有,更是氣惱,“你都喝光了?”韓露悶頭不語,小心翼翼接過杯子,與他又送上一杯,“公子真的不熱,你嚐嚐?”

玉滿樓側目盯著她看,雖是怒象橫生,但心裏卻是別種滋味。

春風黛眉含笑,夕陽入目金黃。朱唇粉潤沁心,梨渦淺淺誘人。如此嬌豔的主兒,怪不得連豔絕四方的老板娘都能看上眼,而且自打她入門那刻,不管是樓上的還是樓下的,無論男女都側目看著,那眼神有豔羨,有嫉妒,但更多還是強烈的占有欲。

玉滿樓厭惡這種眼神,因這貪婪的眼神,就能讓他想起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幕幕,讓他作嘔不敢回首。雖今日裏看的不是他,但如此看著小露就更是讓他火大,恨不得將她包起來藏好,這輩子隻讓自己看,誰也別想看到。

如此想法倒是嚇了自己一跳,在抬眼就見那傻丫頭還怔怔看著自己,似探究似迷惑,尷尬的他忙合眼假寐,扭身背對著她,一語不發。

韓露怎麽感覺今天的玉滿樓怪怪的,臉色變的比幾月大的娃兒都快,但見他扭身不看自己,也索然無味起身,珊珊走到門前,想要出去又不敢,怯怯問道:“公子,我想問問晚飯什麽時候給送上來,行嗎?”

“不行。”回答相當的幹脆。

半響他才補充,“等會有人會送上來的。”

韓露悶悶不樂,感覺自己是被軟禁了,幸好已經習慣跟他一室相處,而且這客棧設計很貼心,在外間還有個床鋪,專為服侍人的家奴預備的,韓露這一夜在這裏對付就好。

也沒啥可做的,便又站在窗前往外看,不多時樓下便聚了很多人,對著韓露的小窗口指指點點,聲音很低,但浪笑聲陣陣,玉滿樓躺在**都能聽到,猛抬頭見韓露還傻巴巴的站窗口認人觀摩。

又是氣的他倒仰,暴跳而起用恨不得拆窗的力氣將窗子關好,陰深深看著毫無反應的韓露,手指外間的床鋪,冷冷發令:“去,睡覺去。”

韓露皺眉,揉了揉肚子,“公子,我餓了。”

玉滿樓也不理她裝可憐,徑直走了出去,還不忘提醒,“記住,不能出來。”韓露頓時撅起小嘴巴,衝他消失的房門緊緊鼻子,“真當我籠子裏的鳥了,出來還困著我,急眼我就……。”

哪知道剛埋怨,玉滿樓就進來了,後半句沒等說完硬吞了回去,她傻兮兮的笑著靠前,玉滿樓一瞥眼沒搭理她,隨著店小二一聲吆喝,絡繹進來三四個人,手中托著偌大的托盤,葷素足有十多樣,齊齊擺放在方桌上。

樂的韓露兩眼放光,急急走過去剛要伸手拿筷子,覺得不妥忙轉身笑吟吟看著玉滿樓:“公子請用膳。”

這丫頭絕對讓自己慣壞了,這幾日吃飯迫不及待的都將主子拋在腦後,今個倒是罕有的恭敬了一次,“還知道我是主子?”玉滿樓訕笑,出門叫了秦二上來,三人也沒了主仆的階級,一起坐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