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湖畔,波光瀾漪,紅花結草船由湖上岸順流而下,一艘艘緊密連接一處,就若紅花漾水麵,豔紅成片,綿延不斷。此處遊玩之人甚多,所以路邊雲集很多小買賣攤販,賣藝雜耍之人,很是熱鬧。

特別是今日,年輕男女更多。樹林幽靜處,青衣伴花裙穿行而過,或駐足四目含情脈脈相對,或靜坐湖畔枯樹上,男手結香草,與女子戴花濃,抿嘴甜笑,此情甚歡。

順兒擔心遊湖船被人搶訂一空,下了馬車疾奔碼頭預定去了。車上韓露就是少言寡語,下了車兩眼睛看路邊的新奇物事還不夠,更是一句話沒有。

讓玉滿樓總感覺她心裏有事,默默觀察著。

她則了路邊攤旁駐足觀望。那攤主見她穿著不凡,美豔動人,眉眼間雖冷卻滿是好奇神色,便舍了其他貴客,先與她介紹攤上的寶貝,然久久不見她搭訕,便默默看著任她選購。

“相公你來。”玉滿樓翹首望河岸,聽有人甜糯輕喚,忙轉身過去,低頭看著她掌心中一塊玉璧。

玉璧不足她掌心大小,青色透著點點朱紅,猶如漫天飛花,倒是好看,卻並非正品,乃東陵玉,搖了搖頭,“這款不好,我們再看看。”

小販初見玉滿樓,英氣逼人器宇不凡,正暗自讚歎果真是一對佳人之時,忽聽他如此說,不樂意了,“公子此話差矣,這款漫天飛花玉璧可是俏色坊的明角兒,時下裏很是得夫人,小姐的喜愛,聽聞這塊玉璧還有來頭呢?夫人可想聽。”

韓露側目,見攤主年歲不過二十歲,卻是個老油子,倒是挺會賣貨,挑眉輕笑點頭。

聽見俏色坊三字,玉滿樓胸口就跟塞了團棉花,說不出的憋屈哪裏還想聽,拉著韓露要走,她卻是感興趣的恨,想著瞿螢到底能編出什麽瞎話來蒙騙大眾,讓他賺個溝滿壕平。

韓露悄然從他手中扯回手掌,笑眯眯看著小販問道:“說來聽聽。”

攤販見韓露點頭,自然是知無不及,咳兩聲清清嗓子道:“傳聞俏色坊少東家,對玉成癡,感動天上仙女,在紅山玉會那日偷偷下界與他相會,仙女美豔動人,與他朝夕相對數日,日賞落花嬌嬈,夜睹星空狡黠,卻被天界之人幹涉掠回天宮,俏色坊少東家抑鬱成疾,便嘔血此做,賜名露邂。”

“露邂……”玉滿樓咬著牙縫冷冷出聲?陰陽怪氣質疑:“可是露水的露,邂逅的邂?”

那小販不明就裏,猛點頭,“打眼看公子就是風雅之人,一猜就中。果真就是這兩個字。”韓露皺眉,手捏著玉璧,扔了回去,“我不賣了,相公我們走。”起身拉扯玉滿樓離開。

玉滿樓橫眉冷對,壓抑了一肚子的怒氣,直憋得臉色泛白,低聲絮叨:“仙女下凡?掠回天宮?還抑鬱成疾?他怎麽不跳河死了算了。”氣得他口無遮攔,又陰冷一笑,“縱是跳河,都怕髒了這河水,還不如去喂狗好了。”

“那狗吃了還鬧肚子呢!還不如剁吧剁吧,甩牆上喂蠅子。”韓露忽的想起來王氏常罵小娥的話,脫口而出,頓時逗得玉滿樓哈哈大笑,連氣都生不出來了。

韓露抿著嘴偷笑,也不顧他人眼光,攬了他胳膊過來挽著,勸說:“老公,他不過就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愛說就讓他說好了?你都有老婆的人了,還跟他一般計較,豈不讓人笑話?”

“別跟我說他是個小孩子,小孩子能想搶別人妻,小孩子能捏造謠言,小孩子……”玉滿樓憤憤不得發泄,說話聲越來越大,惹得路上行人不少側目。

韓露忙封住他的口,低聲威脅:“老公,你若是還氣,我們就回家吧!”

玉滿樓頓時似泄了氣的皮球,用手指按壓著太陽穴,“算了,算了。時間還早在遊玩一陣。”

韓露心底冷笑,你擔心的往往不是對你有害的,就怕那種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卻最是會傷你之人。

順兒在湖邊尋了好幾戶船家,均是被人包攬下的,最後隻剩下一家兩層亞紅木鏤空雕花窗大船,看上去古香淳樸很是典雅,順兒看著幽歎一聲:“這麽好的船怕是也被人包下了。”

正躊躇著是不是要過去問問,就聞聽裏麵有人叫他名字,順兒扭身一看甲板上有個男子衝他招手,急急跑過去兩步,見來人正是孝廉,抱拳見禮:“孝廉兄,你怎麽在這裏?”

扭身四下裏尋找可有王爺的蹤影,卻沒看見。孝廉笑著搖頭,“順兒別找了,我家王爺去韓府上拜見嶽丈大人去了,這船是特意讓我在此處等候,留給你家公子和夫人的。”

“真的!那太謝謝王爺了。”順兒激動的無法言語,孝廉擺擺手:“舉手之勞而已,去通知你家公子和夫人過來吧!我這裏就先告辭。”

順兒目送孝廉下了船,本想著去岸上尋找二公子和夫人去,但街市人頭攢頭,哪裏如此好尋,便蹲在甲板上等著,看兩位主子能否從湖邊路過。

街景繁華,娛樂小藝非常多,特別是湖州兩岸,雜耍賣藝的,彈琵琶小曲,唱大戲鼓場,應有盡有。韓露由玉滿樓護在身前,波光流轉,處處駐足,早樂的見齒不見眼。

莽漢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手中握鐵繩,繩子兩端各擠著琉璃盞鏤空火球,由著梳雙丫髻,穿紅花小裙子的丫頭點上明火,眼見著火苗子忽的一下燒到兩頭,縱是鐵繩都燃起了火苗,看得眾人嘖嘖稱奇。

然那莽漢卻絲毫無懼色,兩手抄起鐵繩,將兩個大火球在半空中揮舞起來,猶如兩個火錐一般,撲、飛、踢、打,玩的花樣百出,猛砸西瓜開花,一擊大石爆裂,惹得圍觀之人唏噓不已。

韓露正看得入神,就感覺有人拉她裙角,低頭一瞧,竟是個頭戴醜戲麵具的棕色小猴子,手中捧著一個大花籃,藍中不僅有花,還有水果,小猴衝著她點頭哈腰,伸出另一隻小爪子,則拎著個荷囊乞討,小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韓露仰頭看著同樣興趣怏然的玉滿樓,拱了拱手,玉滿樓將腰間荷囊取下,將碎銀子扔到小猴子的荷囊裏,“來,這是給你家主人的。”又從花籃裏取出個蟠桃,賞小猴,“這是給你的。”

長久與人相處,那小猴頗通人性,樂的直蹦,雙爪倒立耍了一陣活寶,才接過桃子上下扣扣桃皮,吃了。

“真好玩,我也想要一個。”韓露目送著馴猴人牽著小猴走遠,戀戀不舍。

玉滿樓寵溺地點點她的額頭,“什麽都想要,你以為那畜生怎麽能聽話,都是鞭打馴出來,馴猴人這點錢可好不掙,身上的傷不會少了,再說野物自有野性,對人有敵意不好養。”

這些韓露自然知道,但對玉滿樓的想法卻不敢苟同,小嘴一撇,道:“馴猴人將山裏自由自在的小猴子抓下來,離了父母朋友,自然就恨死他了。又被馴猴人當做賺錢的工具,從不將它們當做家人,自然也不好馴化。若是給我,我就將小猴子當做家人一般看待,縱是冷血的蛇都能馴出人性來。”

對於她的樂天派性情,玉滿樓既不反駁,也不苟同,微微一笑了事,扶著她的腰身繼續往前看熱鬧。

“停下,停下……”韓露似發現新大陸,拉著玉滿樓停頓,扭身跑過去就往人群裏麵擠,嚇得玉滿樓忙過去,給她開路,路人見他們衣履不凡,女子又是挺著個大肚子,便紛紛與其讓路。

很快韓露已經站在人群最前頭,看著投壺,套圈的攤點笑了。大掌一揮,“攤主,我來試試。”

有人出錢,攤主自然是笑臉相迎,將她引到前麵,舉手可及的台麵上的竹簽子和竹套圈,相對比較,竹套圈麵積大些,容易中,便選了幾個竹套圈,微彎了腰對著劃線前頭最近的,也是最大的那個木藝娃娃蓄勢待發。

一下……兩下……足足二十圈下來,她竟然靈異的一個沒中。臉色由紅到白,由白到青,最後氣得幾近透明,嘴巴都歪了。

仰頭看看天,今個也沒風啊!倒是悶熱的恨,加之緊張,她已經大汗淋漓,憤憤將手中套圈扔到玉滿樓手裏,指向最裏頭那個抱枕布老虎,憤憤道:“我就要那個,將來給咱兒子用。若是你也投不中,就說明這攤主使詐,決不饒他。”

一席話嚇得攤主直縮脖子,“夫人瞧您說的,小本經營,技術賺錢,小的哪敢啊!”感情這是說自己技術差,韓露一瞪眼,激憤異常。

玉滿樓顛了顛手裏的竹套圈,搖了搖頭:“也不是啥好東西,將來你若是想用,老夫人都不會許的,嫌這料子不好刺得孩子難受。”

“哎呀!少廢話,我就要那個,你若是得不到就是手藝差,到時候我就跟兒子寒顫你。”這玩意都成她心魔了,今個必須中點什麽,不然心裏不平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