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說的時候語氣中盡是欽佩。
誰都可以出錢,但是能親自去江東將這些孩子接回來的人卻沒有幾個。
先不說這路途遙遠，就單說這一路上會遇到的突**況。
大旱就意味著沒有糧食，當人們開始為生計發愁的時候，本性便暴露了出來。
這是皇叔之前對她說過的，當時不懂，現在想起來倒是能理解了幾分。
“我懂了！真是沒想到陳一兩會是這般的大善人！”
這話可不是在譏諷他的，而是真心實意的佩服。
和陳一兩認識雖然不久，但是最初決定出宮談生意的時候楚峪給過她這二人的詳細資料。
而在那詳細資料中記載的，也沒有說陳一兩是城南大院合夥人的事兒。
由此看來，這人簡直就是做好事兒不留名的活雷鋒好嘛！
盡管之前自己那般誤會與他，但那人依舊沒有吐口。
但凡他當時解釋一句,自己也不會誤會他是那種留戀風月場所的登徒浪子的好吧！
宋懿開始思考是不是最近對自己的要求不高，這才對陳一兩的問題一點兒都沒發覺。
不過想來自己當初的判斷也是有問題的，若是他當真不成器，楚雲祁又怎會那般保他？
但這也怨不得宋懿，若不是發生這事兒，怕是楚峪也不會知道他的這等私密之事兒。
怪隻能怪這人隱藏的實在是深，一點兒風聲都沒有。
幾人正聊的歡呢，馬車最先停在了福寧殿的門口。
這邊還沒下車，那邊宋懿和楚楚就聽到了齊甜甜的聲音。
還沒等宋懿的不滿表現出來呢，楚楚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皇上~”
“嘶——”
宋懿聽著這話倒吸了一口冷氣,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真是不知道三哥看上這人什麽了。”
楚楚毫不留情的吐槽道，盡管這人已經挺著了個大肚子。
而且肚子裏正是她一口一個“三哥”的人的崽！
禍不及孩子的道理她也懂，隻不過齊甜甜真的是讓人很難忍！
“太後娘娘？”
正聽楚楚說著話呢，一不留神竟被齊甜甜瞧見了。
宋懿下意識轉頭看了過去，隻見那人眼中盡是不解。
宋懿暗道不妙，這人該不會看自己和楚峪坐了同一輛馬車誤會了吧！
不過幾秒鍾的時間,她都已經想到了齊甜甜回家同齊正告狀。
然後那人又聯合大臣參自己，一直到將自己浸豬籠的連續劇！
“天冷就不要挺著個大肚子亂跑了，不然衝撞了什麽還要怪別人。”
隻是還沒等宋懿反應過來說話呢，楚楚就將腦袋伸了出來，並且言辭狠決的將她說了一通。
宋懿心中那叫一個解氣啊！
平日裏這人仗著肚子大可沒少對自己不尊重，而自己又礙於麵子，從未苛責過她。
楚楚現在一通話下來，讓她心中舒坦了許多。
因著剛剛坐的位置，齊甜甜都沒有瞧見車裏還有個楚楚。
這般被楚楚懟了一頓，她是有苦說不出。
而楚楚也沒給她反應的時間，瞪了她一眼後，一把就將簾子拉了下來。
沒什麽別的意思，她就是真是一秒都不想再瞧見這女的。
其實這人是沒欺負過自己的，不過卻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止一次的欺負過別人！
但這些楚楚也都忍了，畢竟人家大著肚子，讓著點也是應該的。
不過昨晚她可是徹徹底底的將楚楚給得罪了。
這件事兒還要從一杯葡萄酒說起——
那葡萄酒是宋懿拿出來的新品，楚楚從未喝過，不過是貪了幾杯，誰料這就礙著齊正齊大人的眼了！
那人疾言厲色句句說著楚楚又多麽的蠻橫不講道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在說楚楚德不配位。
但這些也不是她們關係惡化的直接原因，最多算個導火索。
直到楚楚說出那句，
“叫囂個什麽，等你閨女生出個公主來再來撤掉我的公主之位也不遲。”
這話本身是沒毛病的，畢竟楚楚說話難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這卻惹到了那個小姑奶奶，齊甜甜當著藩國國主的麵最直接就哭了出來。
說什麽肚子裏的孩子是個皇子，才不是她說的公主，讓楚楚不要詛咒她！
這人難道不是有毛病？
不過楚楚說話更難聽，當場就懟了回去。
“本宮詛咒你？你有做皇子公主母親的品行嗎？”
那不屑的眼神和語氣，齊甜甜和齊正根本下不來台。
所以這會兒齊甜甜再怎麽厲害也是不敢招去惹楚楚的，畢竟這位小姑奶奶當真是要命！
她隻得將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向了楚楚，像是在等著他為自己撐腰。
撐腰？
楚峪眸中的厭惡之色都快藏不住了，哪裏還會給她撐腰呢。
看著因為懷胎而過多滋補導致體型胖出了不止五十斤的齊甜甜撒嬌，剛剛小跑過來的何安都撇過了頭。
他都說了皇上不在齊妃娘娘非不信要進去看看，這折騰了半天還委屈起來了，倒是他更委屈些好嘛！
“天色已晚你們也快些回去吧，養足精神明天可是場硬仗。”
楚峪直接忽略了齊甜甜的眼神，開口支走了那二人。
“皇上……”
齊甜甜沒料到皇上會這般對自己，又委屈巴巴的喚了一聲。
直到這會兒楚峪才緩緩伸出胳膊將齊甜甜攬入了懷中，柔聲安慰道，
“好啦，楚楚說的也不無道理，今天確實不對，你看這風多大……”
馬車漸行漸遠，楚峪的聲音也聽不清了。
但剛剛這幾句話卻是悉數落到了宋懿的耳朵裏，都快要將她惡心吐了。
“你要同哀家說什麽？”
為了避免繼續反胃，宋懿轉移了話題。
“啊？沒……沒有。”
楚楚不自在的看向了窗外，呼吸都加快了速度。
這細微的小動作將她的心思暴露無遺，不說宋懿也猜得出來。
“是卓衍吧？”
“他……”
被戳中了心思，楚楚立即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宋懿。
她雖然不厭煩那人，但也確實不想嫁到那蠻荒之地，或許這輩子都再無回來的機會。
“放心吧，不是還有哀家呢嗎？”
宋懿拍了拍楚楚的肩膀，她覺得這人就是擔心過頭了。
不過轉念一想，若是自己，怕是也會同楚楚一般著急。
隻不過現在事情不是發生在她身上，所以她沒法感同身受的考慮。
看著楚楚她忽然有一種嫁女兒的悲涼心情，若是楚楚真的嫁去北域，那以後皇宮內還有誰能這般肆意？
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媽媽之前總念叨著不讓自己遠嫁的心情，想家的心思一打開就像洪水一般泛濫。
“今天卓宛寧同我說了一些私密的話。”
楚楚說起了今日卓宛寧在長秋殿說的那番話。
其實這話也不必藏著掖著，若是她沒猜錯，這怕是卓衍故意透露給她的。
“是因為昨晚的燈？”
這話聽起來並不是很意外，而且頗有幾分意料之中的味道。
楚楚點了點頭，
“聽她的語氣應該是的。”
宋懿笑了出來，這還真是讓她猜準了。
沒錯，之所以一直沒在皇宮裏用上燈就是在等昨天晚上呢！
那些人瞧見了大順要比他們國進步那麽多，不敢輕舉妄動也是正常的。
“這些怕不都是卓衍故意透露給你的吧。”
宋懿嘴角的笑意更甚了，聽罷楚楚這一席話後也明白了幾分。
“你說他是為什麽呢？難道是為了給大順示好？”
楚楚不是沒有思考過卓衍這般做的意義，但卻沒有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
“與其說是在同大順示好，倒不如說是在對你。”
宋懿轉過頭看向楚楚，眼神很是認真。
“所以這才是你一直這麽擔心的原因對嗎？你怕楚峪會為了這些將你打包成禮物送給北域。”
她一語戳破了楚楚的心思，但也理解這是人之常情。
楚峪不是楚峪，若是當真在大順和楚楚中間二選一時，她也不敢打包票楚峪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
“若是當真有需要我來換取邊境和平的那天，我會的。”
楚楚的眼神有些落寞和不甘，但還是接著說道，
“我是大順的百姓，受萬民的供養自當還與萬民，但我更希望我不是這高高在上的公主……”
氣氛一時間凝固，宋懿安慰的話準備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楚楚已經看的很透徹了，她不管再說什麽都顯得多餘。
又過了好一會兒，宋懿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問道，
“前朝是不是消停了些？
楚楚一怔，隨即說道，
“是關於皇嗣嗎？那群老臣就這個樣子，鹹吃蘿卜淡操心。”
“但也是能理解的，畢竟子嗣繁盛才是國家穩健的標誌。”
楚楚點了點頭，算是讚同了她的說話，隨後補充道，
“放心，年貴人那邊我都派人打點好了。”
“你……”
宋懿有些驚訝楚楚怎麽知道了這些，但轉念一想，這宮裏呱呱落地一個孩子，又怎會瞞得滴水不漏。
“年貴人也是可憐的。”
楚楚說的時候神情有些動容，像是在為她感到不公。
“這宮裏各有各的可憐法。”
她像是沒料到宋懿會說出這般話，目光立刻投了過來。
不過宋懿也沒在意，她說的也是實話。
之前她就說過，宮裏誰人不可憐？隻不過每個人可憐的不一樣罷了。
楚楚難道不可憐嗎？身為這大順最尊貴的公主，卻難以擺脫和親的糾纏。
原主不可憐嗎？十三歲嫁入這皇城，若不是自己占用了她的身子。
怕是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出去看看了，麵對著高高的圍牆，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