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一個人在家沒事吧?”江雲傾知道家裏隻有梅蘭一個,忍不住又是一頓擔心,幾乎是下意識想要提腳趕回去,多虧了秀蘭及時拉住她且對她打包票:“嫂子,還是我趕回去看看吧,這兒少了你不行的。”這是實話,也是事實。
因為霖田鎮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理想地方,把布莊建在這裏,不僅離家近,而且人來人往的很熱鬧。
將來生意做大了一是不愁找不到合適的夥計幫忙做工,二是不愁沒有長期穩定的銷售渠道供應。
再說霖田鎮與草市隔得也不是多遠,一來一回的坐船也方便。
萬一與那富貴商人形成了長久合作關係,那麽自己生產的布匹勢必有一部分要交由他賣出去,那麽穩定的供求也是必不可少的。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點。”
“放心吧。”秀蘭拍了拍江雲傾的肩,帶著點自得的笑意向她保證道。
江雲傾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禁有些失笑:“你個丫頭不也是個孩子麽?有什麽事一定跟嫂子說,知道嗎?”
秀蘭吐一吐舌頭作出個鬼臉。
江雲傾還想再說她點什麽,可秀蘭已經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溜得遠遠的了。
隻好是這麽的作罷了。
“小姐,你們在這待了有一會兒了吧?說什麽了?成了嗎?”後來的張小囡此時正滿滿一肚子疑問的時候,秀蘭一走,她也就管不住了嘴,一股腦兒的全問了出來。
而江雲傾卻是有些含糊其辭,看上去臉色也不太好。
其實這事剛開頭還談得挺好,可是對方一聽說她的名字,登時就打了退堂鼓,那是一個死活也不同意。
她正犯愁呢,可是也不甘心碰一鼻子灰回去,就想盡一切努力再試試,誰知對方也是個耐心子,憑她如何如何的說,愣是閉住嘴不鬆口。
江雲傾莫名有一種預感,這將是一場難打的持久戰,而勝負的關鍵不在於自身的強弱,而是在於自身的耐性。就好比是行路的碰上一條虎視眈眈的蛇一樣,要想在不受傷的情況下全身而退,勢必時刻保持住冷靜,最好是一動不動的連個大氣也不喘一下。
這麽一來蛇也就不敢貿然發起進攻了,相對的自身也就多了一分生存的可能。
“沒成嗎?”
江雲傾點了點頭,找了個地方坐下揉一揉太陽穴,歎出一口氣,麵上浮現出疲憊的神色。
她不是沒想過建一個布莊所要遇到的困難,隻是沒想過現實遠比想象中的更加殘酷。
簡直一個骨感。
曾經有那麽一瞬,她幾乎想放棄自己這有些幼稚的想法了。
可是轉念一想家裏的倆個小的還有身邊一個大的,也就咬咬牙差不離能夠堅持下來了。
其實想想也不是挺複雜的事,對方之所以這麽不肯鬆口,無非是就近聽說了前些時候的流言蜚語,加上自己一個女流的身份,信不過也實屬是正常情況。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心急過了頭,手裏有了倆錢就忍不住的想長遠,殊不知的連眼前的事還沒解決多少呢。
緩一緩?不行!不能白白舍了這麽好的地方。
想辦法?這倒是挺靠譜的,有一句話怎麽說來著……
哦,對了。
‘辦法總比困難多’。
“既能作擔保也能作投資……”喃喃自語的,江雲傾不知不覺走出了霖田鎮,遙望一江水,水麵上漂浮一些船隻,有的綁在插入水中的木樁上,船艙升起嫋嫋炊煙,應是船家在預備著飯;有的慢慢悠悠地行進,偶有一兩聲悲戚戚的歌聲傳過來;有的載著過河去的駛向對岸,船後麵翻湧起一串串雪白色的浪。
江雲傾這麽靜靜地看,不說話也不動,連身邊什麽時候站著張小囡也不知道。
冥冥之中似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強烈預感在驅使著她,她似乎應當這麽一動不動地遙望一江水。
“小姐?”張小囡受不了沉默,試探著喚一聲江雲傾。
“……”
“小姐?”張小囡不見江雲傾應答,當她是沒聽見,因而提高一點聲音再喚一遍。
半晌,江雲傾方輕啟薄唇,略帶點欣喜道:“來了。”
來了?什麽來了?張小囡疑惑地看看江雲傾,轉而再看看一江波光粼粼的水,細看之下倒看出了一些什麽:遠遠的,有一隻船竟是向這邊駛過來,那船頭上站著頭戴鬥笠的船家,兩手正賣力搖槳,一旁站著個稍顯肥胖的中年男子,約莫三四十歲,一身黑紋金邊打底的裝束,腰上係一條鏤金銀邊的腰帶,儼然一個富貴人家打扮。
不知為何,張小囡莫名想到了那富貴商人家的受寵小妾。
而她想到的,恰好也是江雲傾想到的。
“就是你嗎?經常賣布的那位?”船隻靠岸,男子打船上下來,緩步行至江雲傾的麵前,以商人獨有的銳利眼光上下審視了江雲傾一番,一手輕撫下巴,麵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真是一隻修煉成精的老狐狸!江雲傾暗想,此刻的她勢必要拿捏住一個度,小心謹慎行事固然沒錯,但是過分的小心謹慎也能夠壞事,尤其是這類老奸巨猾的狐狸,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否在裝了。
“是。”一個字,言簡意賅。
“怎麽站這裏?不打算渡河過去賣布了嗎?”男子的臉色露出點笑,雙手交叉抱臂,“我家那小妾可是一直吵嚷著見你呢。”
是嗎?那這便是拗不過她而不得不過來探一探虛實的了?一個小妾再怎麽受寵,妾就是妾,這身份是怎麽也甩不掉的,因此妾的吵嚷不過是一個渡河過來的借口,而真正的目的就是……
江雲傾的心下有了七八分把握。
對方既是這麽的有誠意,她怎麽也得回敬一下:“賣布隻是緩兵之計,我想要的是長久。”
男子眉一挑,示意江雲傾繼續往下說。
“我打算在這霖田鎮建一個布莊,你為我作一個擔保且出錢幫我建起來,日後我給你的回饋一定豐厚。”
這是一個賭,更是一個豪賭。
對方壓上的是錢與擔保,而她壓上的則是自己的一切。
輸了,便再沒有翻盤的可能。
但是贏了,便是真正的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