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頭，看向麵前毫無禮數的長子，想到剛才夫郎所說之事，憤怒不消反增，“你給本相解釋清楚，為何無故發賣那兩個小廝！不過隻是沒有第一時間見到你給你行禮罷了，你就這般小心眼易怒？絲毫沒有半點丞相府長公子的樣兒！”
“你看看你，到了現在，你連個禮都未曾向本相和你父親行，且站無站相，果真是自小生在漠北，被養歪了！完全沒有你弟弟這般禮數周全！”
話裏話外都是對趙謹野的辱罵和鄙夷，好似麵前的人不是她的親生兒子，而僅僅隻是丟了丞相府臉麵的罪人。
“說完了嗎？”趙謹野語氣很淡，那雙眼卻蘊藏著化不開的晦澀，讓人與之對視就不免遍體生寒。
陌生得令趙丞相感到害怕，但這股情緒很快就被他壓下，不過就是一個剛成年的小子，怎麽可能會對他產生威脅呢？
正當她又想狠狠斥責這逆子隨意且沒有半點恭敬的態度，一旁的人卻恰到好處地出聲，“家主，小野年紀還小，所以不拘小節了些，我們今日，還是快些說正事吧。”
趙丞相身居高位多年，一直說一不二，但被枕邊人溫聲細語地勸著，便也忍住了內心的怒火，她冷冷地覷了一眼她的長子，“今日有你父親為你求情，理應向他道謝。”
趙謹野聞言撩起眼皮掃了一眼那假惺惺做派的男人，漫不經心地答應下來，“好啊。”
“等會兒我就去祠堂燒點謝禮給我父親，趙丞相，周侍君，你們說呢？”
這一下，不止趙丞相臉黑，那一副正君氣勢的男人也變了臉色，他的眸底閃過一絲狠辣，這小賤人，居然敢拿他和那早死的人相提並論！
但似是想到了什麽，他很快就恢複成那假笑的模樣，嗬嗬笑了下，“小野不說，我和家主險些都要忘了，過幾日就是你父親的忌日了，剛巧，今日尋你過來，我們是給你定了一門好親事，到時候你父親知曉你成親，他若泉下有知，便也放心了。”
一臉笑盈盈的，若不是在趙丞相看不見的角度，那雙眼裏卻呈現毫不遮掩的嘲諷與幸災樂禍，還真以為這人是全心全意地為自己的繼子在考慮。
而趙謹野早在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默默地捏起了拳頭，默不作聲地聽完對方的話，他還未曾有什麽反應，對方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笑著補充了一句。
“作為丞相府的嫡長公子，身份高貴，自然是要沐浴皇恩，承受天澤，所以，前幾日，家主主動入宮，為小野你求來了一份聖旨。”
“嫁入東宮，成為太女正君。”
而在自己的父親終於將這一事說出來的時候，早就在一旁等著看好戲的趙謹揚已經忍不住出聲，“大哥，你居然能成為正君，你現在一定很高興吧，日後可別忘了多多照拂弟弟啊。”
他興許是年紀尚小，哪怕盡量遮掩，臉上的幸災樂禍依舊明顯地顯露出來。
趙謹揚惡意地想，正君？聽說那太女有三十多個男寵，看他嫁過去有什麽好果子吃，不過就是守活寡罷了！
趙謹野不理會那假惺惺的父子倆，目光如炬地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難以置信地問，“是你主動入宮給我求的這一門親事？”
而對上自己親兒子受傷的眼神，趙丞相居然有些心虛，正想開口安慰，身旁的人卻先一步說了話，“小野你怎麽和你母親說話的？這門親事難道不好嗎？嫁過去了，你就是正君，而且太女也沒有納其他侍君，這在整個天下，都是獨一份了！”
“既然好，你怎麽不讓你的寶貝兒子嫁過去？”趙謹野猛地看向他，漆黑的眼中，浮出一陣陣寒光，徹骨的寒意，讓周圍的一切仿佛冰凍。
“長兄未成親，作為弟弟的，怎麽可能越過去？而且小野，你是自小受漠北城主和莫家疼愛長大的，你該懂點事，為他們考慮考慮。”
周侍君也不惱，而是苦口婆心地勸道，似是真的好心為趙謹野考慮般，但實際上，他心裏的算計隻有他自己知道。
而聽了他的話，趙謹野也想到了自己的外租父還有漠北城主的正君世叔對他的照拂，凰帝打的算盤他怎麽可能不清楚？
不過是想收攏漠北城的勢力罷了。
若是因為太女的名聲，凰帝或許還會有所顧忌該不該將其與皇室聯姻。但是這聖旨，卻是作為母親的趙丞相親自求來的。
那凰帝怎麽可能放過此次好機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連當事人都不知曉這一門婚事，這親就先定下了。
那九五之尊是順水推舟，但他這位好母親呢？
趙謹野冷笑著質問，“趙丞相，你不會不知道，太女當今在京城的名聲吧？”
對方卻露出一副複雜又遮遮掩掩的神情，他便知曉了。
對這所謂母親的期待，也沒了。
若不是為了外祖一家、還有查明父親早死的真相，他寧願在大漠荒北了卻此生，也不想和這些心髒的人同處一個屋簷下！
這般想著，趙謹野的眼神更冷了，聖旨不可違，免得牽連外祖和漠北，但不代表著他就暗暗吃下這個悶虧！
忽而，就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一臉冷肅的少年大步走上前，在一臉看好戲的趙謹揚麵前站定，突然抬起手上拿著的傘，迅速地朝著對方身上重重地打了過去！
“啊！”
“哢嚓——”
脆弱的油紙傘斷成了兩截，不過須臾，嬌弱無比的金貴少年自手臂到腰間，有一條長長的痕跡印在了單薄的衣服之上。
他自小習武，自然力氣比嬌弱的京城公子們重上很多。
看到了因為慘痛哭叫而形象全無的庶弟，趙謹野心裏的煩悶才減輕了些，隨手丟棄手中已經殘破的油紙傘，剛巧就狠狠地砸在了周侍君的腳上。
“哎喲……”周侍君因為疼痛，保養極好的臉上都扭曲了些許。
“放肆！”趙丞相狂怒。
趙謹野充耳不聞，轉身就抬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