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頭一天,陳媽媽買了機票回B城。
陳鍾年的骨灰還在那邊的墓園。
陳玨身體不便,陳媽媽隻能一人去祭奠。
臨走前,她打電話給周南,拜托他照顧陳玨。
雖然她明顯感覺到周南跟陳玨的關係發生了變故,但在E市,能托付的人實在太少。
周南欣然接受,清明前一天趕去了陳玨家。
他敲門,卻連屋裏都沒進去。
陳玨隔著門板客氣地敷衍,最終把他勸退。
清明那天,小雨。
破曉,周南從家裏出來,潘奕撐著傘,在庭院裏等。
她手裏**跟扶郎摻雜,一襲黑衣。
素顏的她在一片黑色的襯托下,顯得尤為蒼白。
幾日不見,煩悶不已的心情似乎也緩和了很多。
“要出門嗎?”她上前,把傘分給周南一半。
“對,我.......今天有點事。”
“是重要的事?”她有些失望,目光垂垂,“看來答應過我的事,你忘了啊。”
周南愣了片刻,恍然想起一樁舊事。
潘奕讀高中的時候,她奶奶去世。
那時候周潘兩家交好,後事都是一起幫忙打理的。
潘奕跟她奶奶感情非常好,奶奶去世後,潘奕連著哭了三天三夜。
後來火化,骨灰要送回國,落葉歸根。
潘奕哭著不讓帶走,還被她父親訓斥了半天。
周南當時在她身邊,安慰她,“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回國陪你祭奠。”
潘奕一直記得。
這麽多年,她都因為學業問題,沒給她奶奶掃過墓,今年為了這事專門回來。
她以為周南會記得,沒想到那隻是他一時興起,隨口承認的。
潘奕有些失望。
周南比她大七歲,在她的記憶裏,他一直是成熟男人的形象。
說出來的話,永遠擲地有聲,言而有信。
然而等她也長大後才發現,周南以前對她的很多態度與言論,像是大人哄小孩。
不僅哄,還帶著騙。
像成年人糊弄小朋友般不負責任。
手上的花掉了一枝,她彎腰撿,雨傘落在了草坪上。
“你忙就算了。”
她整理花束,雨水打在臉上,濕乎乎的一片。
周南趕忙撿起傘,撐在她頭頂,“對不起,我確實沒準備。”
“沒事,”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強顏歡笑,“我自己去。”
她接過傘,轉身,大步走向雨幕裏。
周南看她背影,終究還是不忍。
“等等,我去換衣服。”
潘奕家的墓園是一處私人陵墓,距離市區很遠。
清明當晚,周南沒回家。
另一頭,陳玨在家呆了一天。
下了一整天雨,她沒出門,在手機上跟陳媽媽視頻,進行了一場雲掃墓。
她看著視頻裏陳鍾年墓碑上的照片,風吹日曬,已經泛黃到不行。
她用手指摸索著視頻裏的那張臉,幾年不見,又熟悉,又陌生。
陳媽媽看她情緒低落,轉移了話題。
她告訴陳玨,趁著這次出門,想回老家看看,不然等陳玨瓜熟蒂落,她估計有很長時間都不能走動了。
陳玨覺得很有道理,就讓陳媽媽多呆幾天,反正自己離預產期還有一段時間。
晚上十一點多,她困到不行,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就睡著了。
陳媽媽在的時候還會囉嗦,現在家裏就剩她一個,完全隨心所欲,也不想著回臥室,幹脆拉了個小毛毯,蓋在自己身上。
電視裏男女主對話的聲音徐徐回落,她意識也漸漸朦朧。
深夜裏,門被打開,往玄關處放了一把傘。
客廳裏嘈雜的電視聲戛然而止。
男人有傘庇護,可還是渾身濕透。
他脫掉外套、褲子、襯衣,隻剩一條單薄的**。
緊實的肌肉上盡是水霧,他輕手輕腳走到洗手間,拿了條浴巾,把身上擦幹,才慢慢靠近沙發上的女人。
陳玨睡得正香,完全沒意識到有人進來。
黎遠昭蹲坐在地毯上,握住她的手,滾燙無比。
他一驚,以為陳玨發燒了,又轉念一想,是自己受了涼,體溫太低。
他把雙手揉搓的有了溫度,才小心翼翼地覆蓋在陳玨的手上。
終歸還是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家。
今天掃完墓,他坐的深夜航班,一下飛機,來不及休息,直奔這裏。
陳玨手腕上的銀色手鏈沒摘,客廳裏漆黑一片,唯有那串手鏈,散發著紮眼的光。
黎遠昭手指一勾,陳玨手腕跟著動了一下,耷拉在沙發邊緣。
越不想記住的東西,往往越深刻。
黎遠昭閉眼,滿腦子都是那天在落地窗邊看到的情形。
陳玨伸手摟周南的脖子,兩人在車內濃情蜜意。
他呼吸粗重,直想把沙發上的女人叫起來問個究竟。
但陳玨睡相嬌憨,這幅模樣,實在不忍吵醒。
窗外朦朧的光照在她臉上,黎遠昭坐在地毯上盯著她看。
一天的奔波在此刻得以放鬆,很快,他就靠著她睡著了。
陳玨在睡夢中覺得肩膀酸疼不已,動了一下,肩上好像有個沉沉的東西壓著。
她勉強睜開眼,黑暗中一顆腦袋靠在她肩窩。
她嚇了一跳,以為遭了賊。
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黎遠昭。
她往裏挪,從壓製中解脫出來,伸手打開桌邊的燈。
黎遠昭被強光刺激,直起身,身上的浴巾滑落。
陳玨抬起腳把他踢倒在地,“你來我家幹什麽?還穿成這樣?”
黎遠昭一臉懵,意識也不太清醒。
他撓了撓頭,才反應過來是陳玨醒了。
“清明節你不怕鬼嗎?我來幫你嚇鬼。”
他往後靠,一隻手撐著地麵,浴巾搭在跨間。
“就算是遇到鬼也比遇到你強,左右逢源的渣男!”陳玨拿著毛毯,往臥室走,走了幾步,覺得不對勁,“你怎麽有我家鑰匙?”
“這房子是宋連幫你們租的,有備用。”
他坦白,絲毫不覺得這件事做得不對。
陳玨把手伸出來,他裝傻,“幹嘛?”
“鑰匙給我。”
“不給。”他起身,跨間的浴巾滑落。
陳玨捂住眼,“驅鬼要**嗎?趕緊把衣服穿上!”
他笑,手叉腰,“我穿了。”
陳玨手指露出一條縫,又馬上合住,“穿**也叫穿?”
他撿起浴巾,攔腰係上,“我衣服全濕了,穿不了。”
陳玨沒心情跟他扯皮,“等明早衣服幹了,穿了馬上滾蛋。”
她朝臥室走,被黎遠昭擋在門口,還是沒忍住,“你跟那個周南怎麽回事?”
她不禁想笑,站在麵前的這個人,有什麽資格質問她?
要不是在溫泉酒店親眼目睹,她差點就又著了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