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宋連十點才到公司。
昨晚下頜骨那兒挨了一拳,得虧嶽念真睡得早,不然一晚上誰都別想睡。
一進辦公室門,黎遠昭坐在他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遲到,扣一天工資。”
宋連過去扒拉他,“起開!過河拆橋!我這可是為了幫你才挨得揍,還損失了我一隻襪子呢,這應該算工傷!”
黎遠昭從外市回來那幾天,一直在跟蔡鎮濤的行蹤。
宋連覺得不對勁,逼問之下才知道外市發生的一切。
收拾人渣這種事,他說什麽都要出份力。
黎遠昭站起來,給他讓位子,“你不去,我一個人也能搞定他。”
“也是,還以為這個蔡鎮濤多少能有兩下子,沒想到是個繡花枕頭,”他坐下,臉上盡是鄙夷之色,“之前還聽說富昌的少東家是個儒雅的紳士,昨天一見,嘖嘖嘖,名不副實。”
蔡鎮濤在外偽裝慣了,其實骨子裏還是自卑懦弱。
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往往比真小人更歹毒陰險。
同樣的,遇事也更慫。
“哎?你說他不會去找陳玨麻煩吧?”
“他不敢,”黎遠昭滑動手機屏幕,找到一個視頻,“他給陳玨下藥,監控拍得清清楚楚,這種視頻一旦流出去,他在富昌的地位就毀了,本來他老子就看不上他,要是再被扣上別的帽子,富昌的繼承權就飛了。”
宋連靠在椅子上,饒有興致地看他,“遠昭,你好像變了。”
“哪裏?”
“要是以前,你有陳玨的消息早就忍不住去找她了,不會管她願不願意,非把人弄回來才罷休。但這次,你沒這麽做。”
黎遠昭摸出一根煙,點上。
良久,深吸一口,吐出煙霧,“我不敢。”
至少現在的身份,他不敢。
“沒想到還有你不敢的事,”宋連伸手拿煙盒,抽出一根,“準備放過她了,是麽?”
黎遠昭沒吭聲,整張臉陷在迷霧之中。
.......
晚上,陳玨下班跟肖啟雲和張憶銘聚餐。
孩子在陳媽媽那兒,沒接回來。
她有預感,天佑這份工作,大概率會保不住。
流言越傳越離譜,最新版本,慕慕的爸爸就是因為受不了她在外麵亂搞,所以被氣死的。
現在就算機構不辭退她,她也很難呆在這種指指點點的環境裏。
陳玨抱著“散夥飯”的態度,跟他們吃著最後一頓晚餐。
飯後已經十一點多,太晚了,她沒去接慕慕,自己一個人回了桃園區。
三樓拐角處,一個人影佇立在黑暗中。
陳玨心裏“咯噔”一下,停住了腳步。
“回來了?”
隨著聲響,樓道裏的聲控燈亮了。
直到看清對方的臉,她才鬆了口氣。
原來是周南。
她越過他,掏鑰匙,“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從外市回來了,就過來看看。”
陳玨進屋,開燈,把包放下,卻看見周南還在門口。
她笑了一下,“進來吧,你這風度,是要保持到八十歲了。”
骨子裏有教養的人,就算泰山崩塌,也要維持自己基本的素養。
周南得到允許,一步跨了進來。
他反手把門關上,猝不及防地把麵前的女人抱在了懷裏。
陳玨莫名其妙,“你怎麽了?”
周南不搭腔,把她抱得更緊。
男人臂力強,陳玨胸腔被擠得喘不上氣。
“你再這麽抱,我就要死了.......”
周南動作一滯,放鬆了一些,但沒完全放開她。
陳玨想抽離,沒成功。
她抬頭,這才看清周南的眉眼。
不過才十來天沒見,眼前之人完全大變了樣。
周南瘦了很多,眼窩深陷,微微嗡動的嘴唇蒼白無比,臉頰上的胡渣根根豎起,眼睛裏也毫無神采。
陳玨有些懵,不禁捏住他的胳膊,“發生什麽事了?”
周南張了張嘴,用盡全身力氣,才吐出一句話,“陳玨,我要結婚了。”
結婚對象,不言而喻。
這件事,雖然在她意料之中,但聽到的瞬間,她的心跳還是漏掉半拍。
“那......恭喜啊。”
她莞爾一笑,隨後艱澀開口,“我就知道,你是個負責的人。不過你的婚禮,我就不去了,估計新娘子也不想看見我。”
周南盯著她看,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心如刀絞。
手臂的力度不由得再次收緊,“你怪我麽?”
“不怪,你做的決定是對的。”
陳玨用力從他懷裏掙脫開,踉蹌後退,“等孩子生下來,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我寧願你怪我,至少證明,你心裏有過我。”
周南悻悻然,兩隻手耷拉在兩側,整個人的氣場異常低迷。
像是被壓到最底端的彈簧,渾身緊繃。
陳玨想鼓勵他一下,於是去拍他肩膀,“哎呀,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現在都要結婚了,開心點嘛,我也很替你高興。”
“你真的為我高興?”
陳玨堅定點頭,“真的!真心的!”
聽見這話,周南原本寂寥無比的眼睛裏,冒出一絲火。
緊繃的那根彈簧,像遇到了什麽開關,觸底反彈。
他突然按住陳玨的肩膀,把她抵到了牆上。
“你怎麽能高興?你怎麽能高興?”
他靠近她,喉嚨裏像滾著火焰,嘴唇控製不住地在她臉頰流連,“你應該厭惡!應該恨!恨我騙你,恨我答應照顧你但卻不能!”
陳玨拚命躲,麵對周南的失控,她有些害怕。
“你喝酒了麽?”
“沒有。”
他不鬆手,不斷蹭她臉,他好想吻她,親她,要她,但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他不能,而且這輩子,都不能了。
“我知道你想聽什麽,你想聽我對你說,不要娶她了,娶我,是麽?”
她知道,這份婚姻,他不想要。
之所以會同意,是因為有甩不掉的責任。
他心裏有她,她清楚,但那一步,她不能邁。
不管是出於情感,還是道義,她都不能。
周南把頭埋在她頸窩,像個被戳穿心事的孩子,羞愧、委屈、痛苦不堪。
“是,我來之前,妄想過,”他聲音啞得厲害,眼眶也燒得慌,“隻要你一句話,我願意為了你不顧一切。”
什麽道義三觀,什麽愧疚羞恥,都不能阻止他。
“我不值得你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