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陳玨遞交了離職報告。

肖啟雲幫她收拾辦公桌上的東西,有些傷感,“陳姐,沒想到我們隻有四個月的同事緣分。”

“這四個月,承蒙你跟憶銘的照顧。”

陳玨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這麽多年,她早就習慣了。

應聘、工作、適應、離職,都是她這些年躲不過的情節。

“哎,太可惜了,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舉報你,要是被我知道是咱內部的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陳玨笑了一聲,捏她的臉,“雖然我上班時間不長,但我賺得挺多,也不算吃虧。”

“怎麽不吃虧?名聲都被敗光了,吃大發了!”她停下手,越想越氣,“你還這麽年輕,被那些烏煙瘴氣的緋聞纏住,以後怎麽嫁人?”

陳玨笑聲愈發大,“那就不嫁了唄,反正我現在孩子也有了,把慕慕養大,人生的打怪升級就完成了。”

樓下,張憶銘跟肖啟雲送她到門口。

“三人小團體從今天就解散了麽?還真有些舍不得,”張憶銘抱著她的箱子不撒手,指了指街對麵,“你看,那家黃燜雞米飯也倒閉了,開業的時候你來,停業的時候你走,還挺應景。”

陳玨朝對麵看,那家店的招牌也被摘了,隻剩一個光禿禿的門麵房。

本來她不怎麽傷感,但周圍環境把氣氛烘托得有些低迷,她心裏也跟著難受起來。

“回吧。”

她接過箱子,最後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見過太多離別,每次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關係,到最後,都免不了這個俗氣的結局。

陳玨回出租屋,打電話雇了輛貨車,把東西都搬回了陳媽媽那兒。

重新再找工作就意味著,慕慕她不能帶了。

跟陳媽媽住在一起,至少孩子有人看。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陳玨每天早出晚歸各種投簡曆。

按理來說,以她的學曆跟就業經驗,找一個糊口的工作沒問題。

但偏偏一個星期了,投出去的簡曆就像石沉大海一樣,毫無音訊。

陳媽媽勸她不要著急,家裏的存款跟慕慕的生活費目前還很可觀,但陳玨不想坐吃山空。

在碰壁了十多天之後,陳玨在快遞公司找了一份工作。

她的學曆跟漂亮的就業履曆,完全沒派上用場。

起初公司的領導讓她分揀,每天就在倉庫裏把快遞分類錄入就可以了。

但這種掙得少,而且陳玨對窩在一個密閉空間裏,有一種強烈的抵觸情緒。

她想出去派送快遞,但領導以她是女人為由,拒絕了她。

陳玨氣不過,騎著三輪車在大院裏繞了一天,還給自己設置了各種障礙,領導看她技術還行,就讓她試兩天。

小時候,陳玨跟陳鍾年在刑警隊,開過那種老式帶掛的警用摩托,騎個小三輪,易如反掌。

這份工作比想象中要累。

陳玨早上七點走,晚上八點以後才能下班。

陳媽媽抱怨,這根本不是女人該幹的活。

但陳玨覺得挺好。

白天體力耗費得差不多,晚上就可以睡個好覺。

枕頭下的那瓶安眠藥,像定海神針一樣杵在那裏,陳玨沒想過再碰。

派送快遞不用腦子,也沒技巧,但是能每天見不同的人,能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遊**,忙起來,她也就沒心思想別的事情了。

周四那天,陳玨收到的德廣路的派發通知,所有件都是那條街的。

她心一沉,想更換街區,被負責人狠狠批評了一頓。

德廣路是商業街,萬澤就在那條街上。

更換無望,她硬著頭皮去送。

路過萬澤,一看,三個快遞。

她戴上口罩,匆匆把快遞放在前台,轉身準備走,被叫住。

“哎?這好像有個貨到付款,你不收了麽?”

陳玨一咬牙,又折了回去,“收。”

前台幫她打電話,她坐在大廳裏等。

鬼鬼祟祟的樣子很快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你幹什麽的?”一個穿製服的人頂著大肚子走過來,態度很不友好。

陳玨沒抬頭,不耐煩地指著自己的衣服,“看不出來麽?快遞員。”

“之前來送快遞的都是男的,怎麽有女的了?”

保安突然想起來,前幾天安保部開會,說最近有很多同行喬裝,潛伏到各個建築公司,打探機密,所以最近安保係統十分嚴格。

如果這個人就是,那他可就立了大功了。

女人送快遞,實在可疑。

“送個快遞,為什麽把自己包裹得像個賊一樣?”

陳玨哭笑不得,“怎麽?你們公司對送快遞的還有著裝要求?”

“要求倒是沒有,但我們最近查得緊,要人臉識別。”

陳玨被氣笑了,這輩子沒遇到過這麽離譜的事,“大哥,我再說一遍,我是送快遞的。”

“可——”

“好了!”

陳玨打斷,一把將口罩摘了,“你看吧,我哪裏可疑?”

男人睜大眼睛,懵逼了好一會兒。

陳玨以為自己目的達到了,轉身朝前台走。

“等等!”

陳玨不耐煩,忍到了極限,“還要幹什麽!”

“你.......你是陳小姐?”

保安快步走到她身邊,指著自己,“是我啊,康馳。”

“什麽康馳?”

“就.......”他不好意思低頭,“在黃燜雞米飯那裏,跟你搶座的康馳。”

陳玨慌忙把口罩戴上,“你不是在周南的公司?”

“哦,我辭了。萬澤好像跟源上有過節,隻要是源上過來的員工,哪怕是保安,都薪資翻倍。”

陳玨本來還覺得這裏沒人認識她,暫時是安全的,沒想到一進門,就遇到了母豬難產的康馳。

她不想再多說話,去前台催。

拿到錢後,慌不擇路,撞在了玻璃門上。

巨大的聲響把大廳裏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宋連正在角落打電話,也被嚇了一跳。

等他走過去,人早沒影了。

康馳看宋連過來,狗腿的上前打招呼,“宋總,有什麽吩咐?”

“剛才什麽動靜。”

“哦,一個送快遞的,撞門上了。”

宋連遞給他一支煙,“最近不太平,眼睛放亮點。”

康馳接過,忙解釋,“不是可疑人物,人我還認識呢。”

“呦,你的交際麵挺廣啊,”宋連站門口抽煙,跟他閑聊,“不過就算是熟人,也得注意。”

“宋總放心,這個人絕對沒問題,據說她差點跟我們周總結婚,應該是個大家閨秀吧,不知道怎麽淪落到送快遞了。”

“結婚?女的啊,”宋連用力吸了口煙,突然腦子靈光一閃,“等等?周總?哪個周總?周南?”

“嗯,是他。”

“剛剛送快遞的是誰?叫什麽?”

康馳看他臉色都變了,忙說道,“姓陳,具體叫什麽,我也不知......”

話還沒說完,宋連就朝外麵跑去,馬路上,人早已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