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瑋氣得臉更白了。
她叫囂著，“我不喝！我才不吃你們陳家的東西！”
陳玨背對她，盛好湯，端給黎遠昭，“媽說陪病人太辛苦，讓你多喝點。”
黎遠昭一愣，“給我的？”
自然不是給他一個人的，但陳玨看著孫一瑋就來氣，反正她也吵嚷著不喝，幹脆就不給她。
“嗯，這個魚湯很鮮很有營養，喝完再給你盛。”
孫一瑋已經吃了好些天的小米粥了，魚湯的味道飄出來，直竄她鼻孔。
空置已久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她有些尷尬，幹脆縮在被子裏假裝睡覺。
黎遠昭清楚，孫一瑋最好麵子，這時候寧願餓著也不會低頭。
數日裏就喝那些小米稀飯，營養根本趕不上，整個人都沒什麽力氣。
黎遠昭看了眼湯罐，滿滿的，顯然不是給他一個人的。
他注視著陳玨，明知故問，“真給我一個人的？”
“嗯。”
陳玨漫不經心，又拿出來一個碗，“你也不要太難過了，反正你還有個媽。”
被子裏的孫一瑋聽到這話像被點燃的炮仗，“嗡”的一下坐起了身，“我還沒死呢！”
黎遠昭也就著話題激她，“不吃不喝，也快了。”
“我喝！”
她撩開被子，就要下地。
陳玨盛好，端到她旁邊，“不是不喝嗎？”
“我死了好讓你們如願？想得美！”
她接過，大口大口往裏灌。
陳玨皺著眉，“你慢點，沒人搶。”
樓道裏，黎遠昭問她，“我記得你一直都挺討厭我媽的。”
陳玨直言不諱，“現在也討厭。”
隻是她不想跟一個快要死了的人置氣。
·······
富昌頂樓辦公室，宋連跟幾個合作商開視頻會議。
鄭坤敲門進來，“宋總，少爺來了。”
蔡鎮濤來找過他好幾次，他嫌麻煩，一次都沒見。
“他還沒出國？”
“沒有，”鄭坤頓了一下，又道，“以前蔡董活著的時候，他都不聽勸，更何況，現在蔡董不在了。”
宋連合上筆記本，招了下手，“讓他進來吧。”
一直拖著也不是辦法，他剛把蔡柏元接走，蔡鎮濤有怒氣，也正常。
鄭坤帶門，宋連禮貌喊他，“坤叔，辛苦你了。”
“以後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鄭坤頷首，老年人的溫柔敦厚，看上去讓人很放心。
“有外人在，我就喊您名字，隻有你我的時候，我就叫您坤叔。”
鄭坤沒拒絕，退出了辦公室。
蔡荃雖然信得過宋連，但不代表富昌的人也服他的管教。
鄭坤在富昌多年，雖然隻是董事長助理，手上沒股份，但在富昌，十分有話語權。
宋連需要他的幫扶。
他點煙，站在窗邊等。
片刻，蔡鎮濤進了辦公室。
他沒敲門，直闖進來，駕輕就熟地走到水吧那裏斟茶。
“不知道我爸的辦公室，宋總用著怎麽樣？還滿意嗎？”
宋連略微偏頭，口鼻噴出一縷煙，“很不錯，位置好，裝修也講究，尤其是那盆富貴竹，我喜歡的不得了。”
蔡鎮濤拿著杯子坐在沙發上，“當然，富昌有闊綽的資本，不管什麽，都是最好的。”
宋連坐他對麵，把煙蒂按在煙灰缸裏，又拿起一根新的，“說吧，找我什麽事？”
蔡鎮濤彎腰，搶先他一步，拿起打火機，“我來給您點。”
宋連停下，打量他。
火焰在他眼前躥升，他叼著煙，湊近，“你不必如此，有話直說。”
“爽快！”
蔡鎮濤坐下，兀自按著打火機，一下一下捏著火苗。
“我兒子，你已經接走了，是嗎？”
宋連點頭。
看來蔡鎮濤是擔心他的兒子不被善待，前來打點。
宋連也有孩子，為人父母，總是會記掛孩子的吃穿用度，哪怕是富貴人家，這種擔憂也不會少。
他看了眼蔡鎮濤，瞬間覺得眼前之人，多了幾分人情味。
雖然他對父親冷淡得很，但對兒子，還是有舐犢之情。
“蔡柏元在那裏會受最好的教育和最優質的生活，”宋連朝地板彈掉煙灰，安撫他，“你大可放心。”
蔡鎮濤也焚上一根，漫不經心吞吐，“沒什麽不放心的，我不擔心他的未來。”
他盯著煙頭上的火星子，接著道，“我來，也不是因為擔心他。”
宋連眯眼，不由警惕，“那為什麽？”
“富昌一個繼承人，就值兩千萬嗎？”
蔡鎮濤扶了下眼鏡，摸著下巴笑，“一個上百億的公司，區區兩千萬，就想買斷一個孩子的未來，未免太小器了。”
宋連表情極其淡泊，“那兩千萬是給你的遺產，與蔡柏元繼承富昌沒有關係。”
“怎麽沒關係？”他眼神銳利的很，鏡片也跟著反射寒光，“蔡柏元是我兒子，他被你們留在國內，我跟我太太卻要被迫出國，你真覺得兩千萬能打發我？”
宋連怎麽也沒想到，他居然會用蔡柏元來要挾。
蔡鎮濤不關心孩子的未來，不擔憂四五歲的孩子離開父母後的恐慌與無助，隻關心蔡柏元帶給他的利益，這讓同為父親的宋連特別惱火。
“之前我還覺得孩子離開你們太可憐了，但看你這副樣子，嗬，孩子離開你，果然是蔡董做的最英明的決定。”
宋連表麵波瀾不驚，眼神卻有如出鞘的利刃，鋒芒必現。
蔡鎮濤一手插兜，懶散的很，“我的要求也不高，再給我兩千萬，從今往後，我不會出現在蔡柏元麵前，這輩子與他劃清界限，怎麽樣？劃算吧？”
宋連按著桌角，聽著這些非人的論調，壓製著想打人的衝動。
他起身，繞到蔡鎮濤身後，雙手按著他的肩，“孩子，我要，錢，一分不給。”
蔡鎮濤想站起，被宋連壓回原位。
他呲著牙，奮力推肩上的手，“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不過是我爸雇的一條狗！富昌的一切都是我們蔡家的，我要自家的東西，關你什麽事！”
宋連鬆開，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可惜啊，現在富昌，偏偏就是我說了算，我說不給，沒人敢給。”
他不能鬆口，一旦鬆口，就是個無底洞。
蔡鎮濤不忿，還想糾纏。
宋連按內線，保安立刻闖了進來，將蔡鎮濤往外拉。
蔡鎮濤惱羞成怒，“你們瞎了嗎？連我都敢動！”
牆倒眾人推，誰還怕他？
“蔡先生，您也別讓我們難做。”
嘴上雖然客氣，手上的力氣是一點都沒鬆。
蔡鎮濤用力甩開，“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