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一定會拒絕你”)

宋知凡神色便秘地回到宋知歡的身邊,將裝著藥和食物的背包往地上一扔,滿臉都是一副“我有心事快來問我”的模樣。

元均正在閉目養神,唯獨宋知歡掃了他一眼:“又怎麽了?”

見有人搭理自己,宋知凡一下子興奮起來,他神神秘秘地擠到兩人中間,低聲道——

“隊長要當小三了!”

宋知歡捏緊了拳頭。

元均的嘴角抽了抽。

“你們倆這是什麽表情?”宋知凡很不高興,“難道我還能撒謊騙你們不成!”

宋知歡:“沒頭沒尾,你到底想說什麽?”

“隊長和我出門找藥,救下了那個窩囊廢的女朋友,就是給姐換藥的女孩!”

“我看到時,他們倆正衣衫不整地摟抱在一起,隊長還把自己的外套給了她穿!”

“隊長還把她一路扛回來!”

宋知凡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手舞足蹈:“我還聽到隊長向窩囊廢宣戰,說什麽——你的女朋友很不錯!哇哦這句話,朋友們,這代表什麽?代表隊長想要插足啊!”

插足都插得如此明目張膽,不愧是隊長,真帥!

宋知歡:“……”

她給了自家親弟一個大逼鬥。

“別胡亂揣測隊長。”

宋知凡很委屈,他說得都是實話,沒想到他姐竟然不信。

“元均,你肯定是信我的對吧?”

元均繼續閉目養神,不置一詞。

宋知凡還想多說幾句,抬眼就看到隊長已經走過來,頓時噤聲。

隻是目光還在一個勁地往隊長的臉上亂瞟,試圖看出老樹開花的羞澀與堅毅。

但後者隻是找了個地方坐下,也開始了閉目養神,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

淡定到就好像剛才挑釁人家正牌男友的人不是他!

宋知凡:……好煩,末世中擁有三個啞巴隊友該怎麽辦?.

周武斌將蘇肴拉到了無人的角落裏,當即就要動手脫她的外套。

身體的抗拒是無法掩飾的,蘇肴下意識推開他。

“放開我!”

她如此激烈的反應,恰好踩在了周武斌的推測上。

他看著“女友”那張洗淨的芙蓉麵,哪怕是在末世裏,也顯得過於嬌美,時刻會引來窺伺和欺壓。

“他欺負你了,是嗎?”

如此直白的質問,有些過於難堪。

蘇肴不得不進一步解釋:“我在路上遇到了異化綠植,它刮破了我的衣服,那個異能者救了我。他沒對我做什麽,隻是說話比較難聽。”

周武斌急切地追問:“他對你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

說了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混賬話。

可要讓蘇肴複述出來,她做不到。

“別問了行嗎?”她再次懇求,“我已經活著回來了,這些重要嗎?”

重要嗎?

與活著相比,任何事都不重要。

更何況蘇肴如今的模樣,也不像是經曆了過於不堪的事情。

但周武斌的心裏還是壓著一股火,他一想到蘇肴是被那個異能者扛回來的,還對自己說出了那種挑釁的話,就無法保持理智。

“你是不是在為他遮掩?難道你也看上他的異能了!”

這話一出,蘇肴的神情瞬間變得震驚起來,仿佛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能說出這種話。

但周武斌不僅沒有冷靜下來,反而扯住了她的胳膊,言語也變得更加有攻擊性。

“是因為他們有食物嗎?你出去被他喂飽了嗎?”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你主動的?”

“我才是你的男朋友!這一路上都是我在保護你,現在看我沒用就要扔掉我了是嗎!”

從他嘴裏吐出的話,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一句比一句讓人無法接受。

蘇肴又驚又怒,她恍惚地看著周武斌,從沒料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她有做什麽嗎?

她明明隻是出去尋找食物,在途中差點被異化綠植折磨死,最後又被變態般的異能者羞辱。

她忍過了這一切,原以為回到倉庫、回到周武斌身邊,至少就能擁有短暫的安全。

可眼前這個男人,額角青筋暴起、嘴巴不停開合、手掌更是緊抓不放,就像是把她當成了罪人一樣!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扇在了周武斌的臉上。

蘇肴的手指都在顫抖,她打得沒多重,但聲音極響。

唦唦唦。

暗中偷窺的某個非人存在抖了抖莖身,似是在戰栗。

周武斌捂住自己的臉,錯愕地看著她:“你……”

“我知道你太餓了,餓得沒法理智,但我從來沒那麽想過。”

“我們倆都冷靜一下吧。”

她轉身欲走,最後還是停頓了一下,將偷藏的棒棒糖塞到了周武斌的手裏。

“我找到的食物都賠償給那個異能者了,隻有這些了。”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等回到倉庫大廳,原先躲避在這裏的二十幾人早已隻剩下寥寥數人。

其餘人要麽畏懼異能者自行離去,要麽已經死在了外麵。

蘇肴是為數不多能夠活著回來的人,但是這並沒有什麽用,手裏沒有食物,還是隻能坐著等死。

她找了個角落,抱緊雙腿,腦袋慢慢埋下去。

豆大的淚珠浸濕了袖角。

剛才那一巴掌,已經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才能掩飾自己的憤怒和羞恥。

周武斌救過她;

周武斌願意假扮她的男朋友保護她;

周武斌剛剛才被異能者脅迫,還忍著饑餓……

她應該理解他的難處,整理自己的情緒,將兩人之間的誤解耐心地解開。

可是、可是又有誰來體諒她?

五個月前,她還隻是一個八百米都不及格的大學生。

如今,她想盡辦法在末世裏艱難存活了五個月,每天將胃口餓得小而又小,心驚膽戰藏在人群裏,費力地逃亡,全程還要竭力表現得鎮定、不拖後腿。

但就這樣,被她逐漸信任的周武斌,剛才也突然變得像一個陌生人。

急促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蘇肴還沒抬起頭,周武斌就已經蹲到了她的麵前。

“肴肴,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是我剛才鬼迷心竅,是我說錯了話!”

“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我真該死!”

蘇肴沒料到他會這麽快過來,還說出這些自我反省的話。

但這並沒有讓她高興,反而帶來一股被攥緊心髒的窒息感。

周武斌見她不願意抬頭,還以為是她沒原諒自己,心底當即生出一股懊悔。

方才的那一巴掌沒多疼,卻徹徹底底將他打得清醒過來。回想起從嘴裏吐出的那些話,他自己都震驚了。

他怎麽會說出那些混賬話?!

明明互相扶持了這麽久,他也明白蘇肴的為人,絕不會是那種趨炎附勢、見異思遷的女孩。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餓了,又剛從昏死中醒過來,腦袋昏昏沉沉的,一點兒都不清醒。”

“我相信你沒跟他發生什麽,剛才隻是我一時糊塗。”

他說著,就要來拉蘇肴的手臂。

蘇肴往後退了退,無聲地避開了他的觸碰。

周武斌的眉頭下意識皺起,他想直接讓蘇肴抬起頭,正視他的道歉。

但又害怕再次將人惹惱,於是上不上下不下在一旁呆坐了許久。

直到對麵的異能者小隊又開始做飯。

他們好像在煮自熱小火鍋,植物瘋狂異化的末世裏,他們竟然還能輕鬆掏出不少蔬菜,眼睛眨也不眨地下到紅油鍋裏。

年輕的男聲還在歡呼:“泡麵,把泡麵加進去當主食!”

泡麵的香味已經足夠霸道,紅油火鍋底料的味道更是讓人口水直流。但這一回,倉庫裏寥寥無幾的普通人,再也不敢對他們打任何主意。

周武斌艱難地收回視線,沒滋沒味地嚼碎了嘴裏的糖,肚子裏的饑餓一分沒少。

主食。

他的胃也瘋狂地渴望主食。

不知道是不是沒進食鬧得,他的腦袋真的開始昏沉起來,渾身也變得極其無力。

難受。

太難受了。

他又叫了一聲蘇肴,隻不過這次的嗓音無比地沙啞。

“肴肴,我真的錯了……”

蘇肴本來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態麵對他,但聽到這話後,瞬間擔憂地抬起頭。

身旁的周武斌臉色發紅,無力地癱坐在牆壁前,看起來就十分不對勁。

“你怎麽了?”

蘇肴顧不得兩人還在鬧矛盾,當即探過身摸著他的額頭。

好燙!

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正常體溫。

再摸周武斌,燙得嚇人!

“你是不是發燒了?”

“發燒?”周武斌的反應變得遲鈍,“不可能,我怎麽可能發燒!”

哪怕他嘴硬地否認,蘇肴的心也沉到了穀底。

這些天喪屍圍攻倉庫,眾人生怕哪個角落裏鑽進一隻喪屍無聲無息地要了自己的命,於是一群人都是在大廳裏席地而睡。

頂多墊了一件衣服。

說不定就是夜裏著涼,白天受驚,於是高燒來勢洶洶!

“我去給你打水降溫!”

“肴肴。”周武斌抓住了她的衣角,“你原諒我了是不是?”

蘇肴咬緊唇,她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他,後者的臉色十分虛弱,但眼裏還帶著誠懇的歉意。

她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角:“你先好好休息。”

說完,她就站起身奔向倉庫的後院。

末世來臨後大範圍停水,先前他們將倉庫作為臨時庇護所,就是看中了它的後院有一處水井。

蘇肴沒忘記在空房間裏的遭遇,小心又謹慎地挪到了後院,直到看見熟悉的女人身影後,才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宋知歡提起一桶水,餘光瞥到了端著水盆的蘇肴,到底也沒說些什麽。

站著她身邊的元均正在洗碗,眼看著宋知歡又要倒水過來,他抬起一根手指抵住桶:“夠了,別浪費水。”

“行。”

宋知歡停手,看著剩餘的半桶水,當即扭回頭,盯住了身後女孩的發旋。

“你叫什麽?”

蘇肴沒料到她會與自己搭話,怯怯地抬起頭:“蘇、蘇肴。”

宋知歡記住了這個名字,幹練地提起桶:“盆拿過來,剩下的水給你。”

水井深不見底,木桶扔下去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拉上來。

眼前這個瘦得快要被風吹走的女孩,說不定把手磨破了都拉不上來。

蘇肴的眼淚頓時一亮:“謝謝!”

她確實需要冷水,也不敢與這些異能者客氣。

井水傾斜而下,嘩啦啦地倒在蘇肴手裏的木盆中,濺出來的水花蹦到了蘇肴的臉頰上。

像露珠。

像月色底下從潔白的荷花瓣落下的露珠。

蘇肴下意識閉起眼,纖長濃密的睫毛不安地抖動著,有一滴水漬濺到唇邊,她下意識抿掉它。

宋知歡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直到半蹲在地上的元均出聲:“咳咳。”

前者這才收回視線。

蘇肴隻閉眼了幾秒,再次睜開時,已經倒滿了半盆水。

“夠了嗎?”

“夠了!”蘇肴感激地看著宋知歡,方才的不愉快一下子被好心人的援手給衝淡,“謝謝!”

宋知歡沒再表態,蘇肴也不好意思再打擾兩個異能者,端著木盆就往回走。

隻是往回走了幾步,她又突然停下,心底天人交戰許久後,終於鼓足勇氣再次回到宋知歡的身邊。

“我、我下午看到了你們在外麵找到了藥。”

蘇肴的聲音很小,像是害怕被拒絕。

她的手裏捏著兩包香煙:“能、能用這個跟你們換一包退燒藥嗎?”

這是她在煙鋪裏隨手塞進口袋裏的煙,雖然不是生存物資,但說不定也是一些人的必需品。

井邊的兩人都沒說話。

蘇肴的臉頰越來越紅,神色也越來越局促。

末世裏最重要的就是要,用煙換藥,想想都會被嘲諷。

但她總想試一試,周武斌還在等著她回去。

終於,宋知歡緩緩開口:“我們沒人抽煙。”

蘇肴的心又沉到了穀底。

“對不起,是我打擾了……”

“等等。”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她,元均的手裏還抓著一隻碗,另一隻手帶著洗潔精的泡沫,“你可以去找隊長試試。”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蘇肴的麵貌,平靜道:“我們帶回來的所有物資,隻有他有權利處理。”

“所以你不如直接去找他交易。”

“哪怕是異能者,壓力太大時,也需要解解壓。”

“他不一定會拒絕你。”

這話一出,先不說蘇肴的臉色頓變,就連宋知歡,也詫異地看向自己的隊友。

作者有話說:

宋知歡(反省自我): 隊長壓力這麽大嗎?

宋知凡(停止咀嚼):我們的物資隻有隊長能支配?那我是不是吃得有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