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家
就像是作物生長需要土壤一樣，程東風的服裝生意能夠在左江這個並不很大的城市獲得成功，這也與左江大眾好時尚離不開的，哦，現在還沒有流行時尚這個詞，如同旁邊邊看邊議論的人所說，叫時髦。--鳳-舞-文-學-網--
“你說，這幫小年輕兒都在褲腳子上夾那麽個夾子是幹嘛用的”？就在他們父子的座位旁邊，兩個中年以上婦女也在喝豆漿，其中一個對另一個問道。
“我家小玉不也這麽大，我倒是問過，說這樣是惜褲子，省的拖著磨壞，其實啊，要我看，就是覺得這樣時髦”！對麵的那位大姐一語道破天機。
也不光是左江的年輕人趕時髦，隻要生活在這個城市中，是誰都難免會被這種風氣影響，當然，跟時髦的主力軍還是年輕人，隻要你敢賣，他或者她就敢買，哪怕穿上戴上之後，給老子娘拎著笤帚疙瘩追半條街也不悔。
“吃好了沒？不夠再要兩條”？程東風抹抹嘴，問程小東。
“好了，咱倆咋回去”？程東風采購的東西走的是托運，如今還沒到站，隻是程小東隨的行李可不算少，爺倆也隻好再次破費，打了一輛車趕回家。
還是那個胡同，還是那個門兒，還是那個槐樹，還是那群人兒……
在自家胡同口下車，看著眼前熟悉到骨子裏的一切，程小東不哼起了熟悉的家鄉小調，程東風看了看兒子，也咧開嘴笑了，到家了！任誰都會感覺異常輕鬆。
“老程啊，回來啦”！胡同口的樹蔭下，幾個已經退休了的老頭老太太，手裏搖著蒲扇，下坐著馬紮，見到程東風父子下車，笑嗬嗬的打著招呼。
“老王叔，歇著哪，剛從火車上下來，就不陪您嘮了啊”！跟幾個老頭老太太打完招呼，爺倆拿著行李走進了胡同口。
“媽！媽！東回來了”！還沒等進門，大西那特有的渾厚嗓門就在小院裏響起，準是這小子剛才冒頭，看到父親和弟弟正往這邊走，這才跑回去報喜的，程小東嘴角的笑意頓時漾了起來。--鳳-舞-文-學-網--
“回就回吧，你慌個啥”！今天是周末，蔣慧娟正好在家，剛伺候著大西吃晚飯，還沒收拾利落呢，傻小子就從外邊跑了進來，一邊嚷嚷一邊跑，早把放在門口的臉盆給踢了個水花飛濺，氣的叨嘮著，在大西寬厚的脊背上砸了兩拳，貓腰剛要把水盆撿起來，程小東已然趕到，娘兩個兩隻手差點就碰到一起。
“媽，我來”！程小東對蔣慧娟笑笑，說道。
“哦”！盡管心裏也想念，可麵上卻不願來，淡淡的哼了一聲，抬頭看向了程東風，“不是說昨天回來”？
“臨時出了點事，就晚了一天”！程東風笑嗬嗬的對妻子說道。
“那也不來個電話”？蔣慧娟氣哼哼的從程東風手裏搶過了那個提包說道。
“忙暈了，沒顧得上，反正就一天，小東倒是說來著，我嫌費電話費，沒讓”！程東風趕緊解釋，反正自己省電話費的舉措，妻子肯定支持。
“東……給我買好吃的了沒”？在一邊給蔣慧娟擋在後的大西實在忍不住了，一貓腰從母親側邊鑽了過來，龐大的軀頓時就把蔣慧娟給推到了一邊，咧著嘴對弟弟問道。
“有，有好多呢”！程小東拍拍掛在肩頭的行李包說道。
“我……我……我拿”！大西聽了，喜笑顏開，伸出胖乎乎的大手，輕飄飄的拿過了行李包，那輕鬆勁兒，就好像捏了根草棍兒。
“別亂翻，一會兒我給你拿”！程小東鬆開手，叮囑了一聲，那邊的大西，早就顛顛的跑到裏邊去了，聽著大西嘿嘿嘿的笑聲，程小東隻覺得溫馨。
看著倆兒子，程東風笑的合不攏嘴，蔣慧娟卻埋藏著幾分霾，暗暗的歎息了一聲，對這對父子說道：“我給你們溫水，好好洗洗再換衣服，火車上不知道多髒呢”！
“誒”！程小東樂嗬嗬的答應，養母就是這個臉兒，二十年都沒變了，看上去冷淡而已，其實呢，對自己還是不錯的，隻是不如養父那樣貼心。
“東！東！你快”！大西在裏邊已經等不及了，甕聲甕氣的在屋裏招呼，程小東趕緊應了一聲：“你別急啊！等會我給你拿，要不你不知道怎麽吃”！
利落的擦洗了一下，又換上了居家的背心褲頭兒，程小東踢啦上門邊的木板兒拖鞋進了大屋，簡簡單單的擺設，卻收拾的纖塵不染，一切都整整齊齊的，看上去就覺得心寬得很，蔣慧娟稍稍有點潔癖，不過，程小東很喜歡。
程東風從服裝廠停薪留職之後，廠子倒也沒把房子收回去，後來隔壁老李調走，程東風鼓搗了一下，征得廠領導同意之後，便將兩處房子並在了一處兒，打通之後，四間房子顯得很寬敞，程東風又是個捯飭家的人，裝修之後，四壁刷的雪白，地麵也重新打過，還鋪了淺紫色的地板革。
“東！快”！大西搓著手兒，徑直就守在程小東的行李旁邊呢，見到程小東進來，惶惶的直跳腳。
“你給我老實一會兒，地都要給你踩塌了”！蔣慧娟皺眉罵道，心裏實在不忿，養子也真能哄人，別看他因為上學經年不在家，可自己生的兒子，卻對他最親近。
程小東上前，把行李包打開，從中拿出自己的東西，將倒空了的空包遞給大西讓他送到南邊的小屋中去，又帶他洗了手臉，這才把自己準備的東西拿了出來。
東山畢竟是省城，在小商品上要比左江豐富一些，程小東又是買慣了的，所以每樣東西對大西來說都是那樣的新鮮，聽程小東介紹著，他那邊已經歡喜的要打滾兒了，隻是剛要往地上坐，卻給母親瞪了回去，美滋滋的坐到了沙發上，抱著那包吃食就不放手了。
“沒人和你搶”！看著大西的樣子，程小東覺得很滿足，摸了摸大西呼呼的腦袋說道：“別的我不管，這是你一個月的配給，還有啊，那酒芯糖不可以多吃，一天隻能吃兩塊”！
“為什麽”！大西有些不解。
“吃多了肚子疼，就跟前年那樣，讓你疼的打滾”！正規解釋是解釋不清的，對付啥人得用啥辦法，大西別看壯如巨熊，卻是最怕疼了，小時候為了抗拒防疫針，也不知道給大家造成了多少麻煩。
“媽，這是給你的”，程小東忽悠完憨實的大西，轉而趕緊撫慰養母，從包中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了蔣慧娟。
“啥東西包這麽漂亮，是不是得不少錢”？蔣慧娟先不接禮物，卻要先埋怨一場，程小東也不在乎，隨口解釋道：“裏邊是一條紗巾，外邊的盒子呢，是我自己做的，閃光紙是去年元旦，我們班做拉花兒剩下的呢”！
“哦”！蔣慧娟這才點點頭，拿過盒子，小心的解開外邊的絲帶，打開來，從中拿出了一條紫色混有金絲的紗巾，真漂亮，心中感歎，可某一個角落裏卻不甘的暗罵：“羊毛出在羊上，還不都是用家裏錢買的？不過是借花獻佛”！
內心角落裏的聲音終究沒有強過對紗巾的喜以及對養子細心的感喟，蔣慧娟雖然人到中年，卻不顯老，皮膚白皙、模樣周正，因為隻生了大西這一個孩子，材並不走形，要知道，二十年前，蔣慧娟也是銀行係統一朵花。
“老婆，紮上我看看”？程東風在一邊湊乎妻子，分別幾天，心裏邊癢癢的。
“去，看什麽看，都幾十年了，還沒看夠”？蔣慧娟內心溫柔，麵子上卻過不去，這還當著倆孩子呢！
“走，大西，跟我到外邊找李強他們玩兒去”！程小東拿下大西懷中的吃食，站起來說道，同時，衝老爹眨眨眼睛，爺倆配合默契。
“中午咱們包餃子，玩一會兒就早點回來”！程東風叮囑道。
“知道了”！拉著還在對那些吃食不舍的大西，程小東答應了一聲，哥倆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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